讲真其实月子在远程窥视这场战斗的时候，第一眼根本就没认出来、或者说意识到魇梦是谁；要是被她知道这位就是害她中了血鬼术被抓的罪魁祸首新晋下弦之壹……妖王大人搞不好会立刻原地从安坐的石凳上一蹦三尺高，千里迢迢赶过去为魇梦救场……

    原因无它，就为了多抽他几吨血，以后想要做美梦的话随时随地都能实现、还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反正月子本来就是个非常自私的妖怪，为了自己的需求救一救鬼但有可能害死几个人类这种事、她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亲眼目睹了双方闪转腾挪你追我砍了几个回合之后，燕尾服男鬼（月子：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随便先起个代号吧）只一刀便被炭治郎成功枭首、脑袋升天的结局，本以为今晚这场战斗就此完结了的妖王大人刚准备收回自己的视线，就见场中的局面忽地发生了急转直下的改变——燕尾服男鬼那颗被斩飞落在车厢顶上还咕噜噜滚了几尺远的脑袋、突然就从脖子部分长出了一根十分恶心的大肉肠子，支棱起那颗留着齐颈短发的脑袋、居然开始说话了！

    多么掉SAN的画面啊……虽然很多鬼确实从转变之初起就长得千奇百怪、各有特色，但从正常人类形象突然切换到寂静岭系列、把恐怖谷效应原地拉满的，这名下弦之壹还是有史以来月子见过的第一位唉！

    “呜哇，看起来好恶心啊！”

    看到这副现代人（指大正时代）的噩梦里都不太可能出现的猎奇景象，隔着这么大老远的距离，目睹了整辆列车都逐渐化作一条大肉肠子的妖王大人，一时没忍住做出了个双手交叉、快速并小幅度上下搓胳膊的“鸡皮疙瘩掉满地”动作，嘴里还在不断发出“噫噫”的颤抖声音。

    不同于鬼王能直接透过鬼的视野看东西，没有本体血肉的支撑，月子的临时式神可无法像真正的生物那样为她提供远距离的清晰视觉；空气中因为风速而被搅动地分布凌乱不均的月华力量、透过她干涸了的血所传递过来的影像和声音也一直都不是很稳定，所以她“看到”的画面大多有些类似信号不好的扭曲和模糊感。

    但这些都不妨碍月子“看到”两名鬼杀队现役剑士的身影在大肉肠般的列车上跳来跳去，最终斩断了列车动力源头和车厢之间的连接，令整辆列车瞬间失控并脱轨的全过程。

    徒手掀翻列车、啊不，是挥刀砍翻列车这种事……真的是人类可以办到吗？！

    并不清楚事情的内情（魇梦把自己的血肉彻底融入了整辆列车）、只看表面状况（以为那个恶心的肉肠效果是血鬼术造成的）远程直播的唯一观众妖王大人简直惊呆、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啊有木有！

    本以为这场任务就此总该算是做到头了吧的月子，刚想收回的注意力却又被更远处的景象吸引住了——由于视角高的原因，她绝对能比处于地面的鬼杀队成员们更早发现来自于远处的异动。

    直到散开的飞扬尘土中露出了那头亮粉色的短毛，月子才惊觉来者竟然也能勉强算是她的小半个熟鬼。

    “居然是猗窝座那个家伙吗……哎呀呀，看来灶门家这回是真要绝种了啊……”

    身居家中庭院的妖王大人有些遗憾地喃喃自语道，数百年来她目睹过无数人的出生、以及更多人的死亡，就算是曾经故人之后的生死，其实也没法激起她过多的情绪波动。

    听着主人在一旁像个深井冰一样自言自语着的1号式神：“……”

    定定坐着一动不动的他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也大概能猜到主人在干吗；但只要是挂着继国缘壹那张天生情感淡漠的无表情脸、无论1号再怎么偷懒待机节省能源，这和谐的一幕似乎都不会产生任何的违和感呢。

    为了靠得更近以便“看”得更清楚些，灰绿色羽毛在夜色中十分不起眼的小鸽子扑棱着它纸质的翅膀，悄无声息地降落到了脱轨列车附近的树梢上。

    炎柱与上弦之叁的战斗一触即发，没有热血动感BGM的话，看起来其实也就还好，激不起太多令人（或者说至少是令月子）汗毛倒竖的紧张感；不信？不信你把背景音乐的声道关了再看动画，保管那由BGM制造的氛围张力拉满效果当场砍半。

    从江户幕府建立的17世纪之初至今的这三百多年里，月子亲眼目击过的上弦和柱的战斗大约也有数百场之多了；这些战斗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以人类一方的落败和死亡而收场的，只有少数是因为拖到天亮了、鬼逃跑或者说战术性撤退了，才勉强能用“和局”来结束战斗的。

    可与之相随的“生还代价”，却往往也都是柱级剑士的负伤、断肢乃至重伤濒死或残疾退役。

    由此可见上弦在1对1的野外遭遇战中、普遍比柱的战力更高，按照既往的概率学来算：奇迹什么的，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望着夜色里那头显眼程度与粉色半寸有得一拼的金红相间狼尾扎发，久远的记忆又略有些浮上妖王大人的心头。

    随着漫天火红炽烈的炎之呼吸奥义特效散尽，一直以来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人鬼双方战斗的月子甚至忘记了眨眼；终于、她轻轻“啊”了一声、随即发出了一句长长的叹息：“残念呐……”

    奇迹什么的，果然没有发生。

    对于猗窝座，妖王大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怜惜之情；也就是说如果他被炎柱削死，月子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他们不太熟、他们交集少，少到将近一个半世纪以来都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程度，顶多也只能算是个脸熟的陌生人罢了，故而他的生死对妖王大人来说、自然也是无足轻重的。

    至于他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悲情过去么，抱意思、月子她压根就不知情啦。

    毕竟鬼舞辻无惨还没有无聊到把自家上弦们曾经的人类身世当成他们床余战后的谈资，闲来无事统统拿出来给他的老婆科普一遍的地步呢。

    说得更现实一点，悲惨什么的本来也就是相对的——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而言，上弦之叁在成为鬼之前的遭遇或许确实悲惨，但活了千年之久的妖王大人什么样的人间惨剧没见过，她就算是知道了猗窝座的过去，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在月子看来，他那种程度的遭遇、就也只能算是一般程度的家破人亡而已。

    至少他的家人们还可以被妥善地安葬、墓碑上还能被写上他们生前的名字，甚至还有人会为了他们的不幸遭遇而奋起复仇——比起那些战乱年代被枭首插在一排排的竹竿上身首分家的无名亡魂，又或是那一具具挂在枝头迎风摆动、被乌鸦啄食干净了皮肉后只剩一副枯骨也无人收敛的死者们而言，就也不是很惨啊对吧？

    仔细想来，这也不是月子看到的第一位被鬼杀死的炎柱、或者说炼狱家族的人了。

    “炎柱”这个鬼杀队内最特殊、差不多就是世袭罔替的柱级职位，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代代都是炼狱家族的人——其中不乏有些是因为炼狱家族的子嗣问题，譬如一连生了好几个女儿、新生儿夭折了或儿子年纪还太小父亲就阵亡了、亦或是干脆就没生出儿子来只能招赘等情况，故而不得不由承袭了炎之呼吸招式精髓的改姓继子、或者干脆就是继承了炼狱姓氏的入赘女婿穿插着担任过几代。

    “虽然很可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掌心朝天、五指翻动，伸手捏住并吸收掉今晚最后的一缕月华，月下的女妖轻声喃喃道：“结束啦，生命呐……如果在走到尽头之前能够得偿所愿并且不留遗憾，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比起碌碌无为地死去，至少曾经绽放过，如夜空中闪耀的流星、亦或是绚烂的烟花，被人赞叹被人惋惜过。

    仰头望向天边逐渐明亮起来的光芒，吸收了一整宿的月华来巩固自己意识体的月子闭了闭眼；该到她睡觉的时刻了。

    杀鬼就好似是原始的人类狩猎危险的大型野生动物那般，无论是对猎人还是猎物而言，死亡总是如此、如影相随。

    沉降到式神体内存放物品的空腔里，缩成一团的妖王大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目前身处无限城的自己的身体，此刻正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呢？啊啊~好想赶快完成任务，然后回去做个好梦呢……

    此刻的理性派月子还未曾知晓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只要她的身体解除了晶化封印状态，在血鬼术主人已经彻底死亡的当下，她是再没有机会重新进入到所谓的“美梦世界”啦（/狗头）。

    两名式神一前一后地回到屋内换上各自的隐制服，对他们来说、新一天的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但对这世上的某些人而言，明天已再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