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肆

    【数千名修士的虎视眈眈中,却有一位中年人按捺不住,跃了出来,喝道:“魏无羡!你还记得我吗?”】

    众人:……这问题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魏无羡诚实地答道:“不记得。”

    这名中年修士冷笑道:“你不记得,我这条腿记得!”

    他一下子掀开衣袍下摆,露出一条木制假肢,道:“我这条腿,就是被你当年在不夜天城里那一晚废了的。让你看看,是为了让你知道,今天围剿你的人里面,也有我易为春出的一份力。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似乎是被他所激励,另一名年轻的修士也站了出来。他朗声道:“魏无羡,我就不问你记不记得了。我父母都是死在你手下,你欠下的血债太多,肯定也不记得他们两位老人家了。但是,我方梦辰不会忘!也不会宽恕!”

    紧接着,第三个人站了出来,是个身材瘦长、目光炯炯、看似一身清骨的中年文士。这次,魏无羡先行一步,问道:“我害你残废过?”

    这人摇摇头。魏无羡又问:“我是杀了你父母,还是灭了你全家?”

    这人又摇头。魏无羡奇道:“那请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人道:“我跟你并没有仇。我来这里参战,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冒天下之大不韪、人人得而诛之者,无论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无论从坟墓里爬出来多少次,我们都会再送你回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一个‘义’字!”

    众人闻言,纷纷喝彩,欢声雷动:“姚宗主说的不错!”】

    一开始两个听了也就听了,等到看见了魏无羡三问皆摇头的那个人,江澄、聂怀桑几个瞬间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是这个姚宗主?!

    当年在金陵台众家对于魏无羡在穷奇道带走温情温宁一众温家残部之后的议论、在不夜天之上、在围剿乱葬岗之时,总有那么几个人跳出来大肆鼓动众人对魏无羡进行声讨与围攻。

    其中便少不了这位姚宗主的努力。

    江澄阴鸷的目光扫视过全场,却没看到姚宗主,他皱起眉头,冷声问道:“姚宗主人呢?”

    属实是江澄的表情过于恐怖,半晌无人答话。

    眼瞧着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就要发飙,后头有个修士畏畏缩缩地回答道:“姚…姚宗主在刚刚乱葬岗的时候就…就撑不住消散了。”

    聂怀桑等人顿时露出古怪的笑容,这般只会搬弄是非口舌的人果然心志不坚。在场剩下的人也有修为不强之人,还有阿菁、江厌离这等柔弱女子,更别说萧念归并没有将魏无羡经历的一切都放出来,仅仅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痛苦都坚持不住,也难怪如同墙头草一般只会见风使舵、煽风点火。

    “呵,这就消散了?真是便宜他了。”江澄冷哼一声,只能压下心头的愤怒。当年他因为怕江氏刚刚重建引发众怒,没能阻止这帮人的胡说八道、编造罪行,现在想找个人泄愤都没机会。

    【姚宗主含笑退下,其他人倍受鼓舞,一个接一个地挺身而出,大声宣战。

    “我儿子在穷奇道截杀之中,被你的走狗温宁断喉而死!”

    “我师兄因你歹毒的诅咒全身溃烂、中蛊身亡!”

    “不为别的,只为证明,世间仍有公道,罪恶不容姑息!”

    “世间仍有公道,罪恶不容姑息!”

    每一张脸都洋溢着沸腾的热血,每一句话都义正言辞,每一个人都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豪情万丈。

    每个人都丝毫不怀疑,他们此刻所为,是一件光荣的壮举,一个伟大的义举。

    一场足以流芳百世、万人称颂的,“正义”对于“邪恶”的讨伐!】

    看着当日让人热血沸腾的讨伐之举,现在的天境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称赞这场他们自认为的正义,因为今天的所见所闻足以颠覆整个事实。

    有人在后面嘀咕:“就算魏无羡没了金丹,又受温氏迫害,这不能否认他后来操纵傀儡、操纵温宁行凶吧?”

    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又有不少人开始附和,和天影里的情景开始重叠。

    “那就看看你们是怎么把他逼到那个份上吧。”

    萧念归声音幽幽,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有人想反驳,却因惧怕而悻悻闭口。

    【秋季,百凤山围猎场。

    成百上千名修士选定一处常年邪祟妖兽出没之所,在规定时间内各凭所长,争夺猎物,这便是围猎。百凤山山势绵延,横跨数里,猎物繁多,乃是三大知名猎场之一,举办过不少次大型围猎。此等盛事,不光是大小世家积极参与、展现实力、招揽人才的机会,同样也是散修与新秀扬名的机会。

    百凤山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其上人头攒动,兴奋的窃窃私语之声嗡嗡嘈杂,最安静的自然是最高、最华丽的那座观猎台。台上坐的大多数是年迈的名士与家主家眷,后排侍女们或扶华盖,或持掌扇,前排的女眷们均以扇掩面,十分矜持地俯瞰下方猎场。

    然而,待到姑苏蓝氏的骑阵出现时,这份矜持便维持不下去了。

    夜猎之中,真正追赶起猎物来其实并不靠马。然而骑术是世家子弟必习的技艺之一,在此种隆重场合,骑马上场非但是一种礼仪的象征,骑阵更是能创造一种宏大的声势,煞是美观。说穿了,就是图个“规矩”和“好看”。蓝曦臣与蓝忘机端坐在两匹雪鬃骏马上,领着姑苏蓝氏的骑阵缓缓前行。二人皆是腰悬佩剑,背负弓箭,白衣共抹额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只怕是比旁人的衣面还干净。蓝氏双璧真真宛若一对无暇美玉,冰雕雪塑。甫一登场,仿佛连空气都沁人心脾起来。众多女修纷纷为之倾倒,含蓄一些的只是放下了扇子,张望的姿态迫切了些,而胆大的则已经冲到观猎台边缘,将早已准备好的花苞花朵朝那边扔去,空中霎时下起一阵花雨。见到风姿俊美的男女,以花朵相掷,表达倾慕之意,乃是习俗,姑苏蓝氏的子弟因世家尊贵天赋过人,相貌更是不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蓝曦臣与蓝忘机更是从十三岁开始便能习以为常,二人泰然自若,向观猎台那边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不作停留,继续前行。

    忽然,蓝忘机一抬手,截住了一朵从背后掷过来的花。】

    看着自家两个侄儿玉树临风、皎若明月的君子姿态,蓝启仁的面色终于是好了点。

    蓝夫人捂嘴轻笑,调侃着两个儿子:“原来你们俩这么受仙子们欢迎呢?这么多朵花,当真没有看对眼的?”

    蓝忘机:……

    蓝曦臣:……

    蓝忘机抿了抿唇,看着天影里的那朵花若有所思,然后低头盯着魏无羡的睡颜不语。

    蓝曦臣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只得开口道:“母亲,还是等缘分吧。”

    蓝夫人挑了挑眉,看着蓝忘机这非魏无羡不可的样子,还是想吐槽:真真是像极了他爹。

    【他回首望去,只见身后尚未出列的云梦江氏骑阵那边,为首的江澄不耐烦地咂了咂嘴,而他身旁一人坐在一匹黑鬃闪闪的骏马上,胳膊肘搭在马头顶,正若无其事地望着一旁,与两名身姿婀娜的女修谈笑风生。

    蓝曦臣见蓝忘机勒马不前,道:“忘机,怎么了?”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这才转过脸,惊讶地道:“什么?含光君,你叫我吗?什么事?”

    蓝忘机举着那朵花,看上去脸色十分冷淡,语气也是,道:“是不是你。”

    魏无羡立刻否认:“不是我。”

    他身旁两名女修立即道:“别信他,就是他!”

    魏无羡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冤枉好人?我生气了!”

    那两名女修嘻嘻哈哈笑着一扯缰绳,跑回自家方阵去了。蓝忘机垂下拿着那朵花的手,摇了摇头。江澄道:“泽芜君含光君,不好意思,你们不要理他。”

    蓝曦臣笑道:“无妨。魏公子赠花之心意,我代忘机谢过。”

    待他们挟着一路纷纷香风花雨缓缓走远,江澄看了看观猎台上挥成一片五颜六色绢海的手帕,对魏无羡道:“她们扔,你跟着扔什么?”

    魏无羡道:“看他好看,扔两朵不行啊?”

    江澄嗤之以鼻:“你几岁了,什么身份还玩儿这种把戏。”

    魏无羡看他道:“你也想要吗?地上还有很多,我捡给你?”说着作势弯腰,江澄道:“滚!”】

    众人:……

    蓝启仁面色刚缓,看到魏无羡又无意间撩拨自家侄子,嘴角的胡子又要翘起来了。

    蓝景仪看着天影里江澄无语的表情,忍不住又开始发散思维,凑过去耳语:“我怎么觉得江宗主又吃醋了?”

    蓝思追:……

    你怕是不想活了。

    【正在这时,金光瑶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清河聂氏骑阵入场!”

    聂明玦极高,站立时便给人极大压迫感,骑在马上更有一种俯瞰全场的迫人威势,观猎台上的嘈杂霎时小了许多。在世家榜榜上有名的男子出场时,几乎都免不了要被砸一头一脸的花雨,排名第七的聂明玦则是个例外。若说蓝忘机是冷中带冰,如霜胜雪,聂明玦则是冷中带火,仿佛随时会怒气腾腾地灼烧起来,更让人不敢轻易招惹。因此,即便胸口怦怦狂跳的姑娘们手里已经攥牢了汗津津的花朵,却怎么也不敢掷出去,生怕恼了他,反手就是一刀劈垮整座观猎台。不过崇拜赤锋尊的男修助阵不少,欢呼声反倒格外震耳欲聋。而聂明玦身旁的聂怀桑今日依旧是穿得考究无比,悬刀佩环,纸扇轻摇,乍看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然而谁都知道,他那把刀根本不会有什么拔出来的机会,待会儿多半也只会在百凤山里逛逛看看风景而已。

    清河聂氏之后,便是云梦江氏了。

    魏无羡与江澄策马登场,刹那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花雨,砸得江澄脸色发黑,魏无羡却沐浴其中,甚为惬意,冲最高的那座观猎台上挥了挥手。台上最好的位置是兰陵金氏金夫人的,坐在她身旁的便是江厌离。此前金夫人一直牵着她的手,神色怜爱地与她说话。江厌离平素都是一副不咸不淡不显眼的形容,低眉顺目,这时看到两个弟弟与她招呼,面上却陡然灿烂起来。她放下扇子,对金夫人腼腆地说了两句,走到看台边,朝他们掷了两朵花。

    掷这一下花了她最大的力气,魏无羡和江澄一瞬间还有些担心她掉下来,见江厌离站稳,这才放心,二人扬手轻松接住,皆是微微一笑,将淡紫色的花朵别在心口,这才继续前行。四周不少女子对江厌离报以羡艳的目光,她低着头又回金夫人身边去了。正在此时,一排白底金纹的修士带着轻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冲了出来。为首最前的一人眉目俊朗,身披护甲,自然是家主金光善。

    金夫人赶紧拍拍江厌离的肩,牵着她的手又拖到看台边,给她指下面兰陵金氏的骑阵。

    嘶鸣声声中,忽然一马当先,在广场上跑了一圈,猛地勒住。马上之人身姿潇洒,白衣若雪,眉目比眉间一点朱砂更为明俊夺目,挽弓姿势英气逼人,登时掀起观猎台上一阵狂潮。那人有意无意扫过观猎台那边,虽然极力绷着脸孔,眼角眉梢却有藏不住的傲色流露出。

    魏无羡嗤了一声,在马上笑个半死:“我真是服了他,跟只花孔雀似的。”

    江澄道:“你收敛点,姐姐还在观猎台看。”

    魏无羡道:“你放心,只要他别又把师姐弄哭,我懒得理。你就不应该带她来。”

    江澄道:“兰陵金氏力邀,拉不下面子。”

    魏无羡道:“我看是金夫人力邀吧。她待会儿肯定会想办法把师姐跟那个男公主撺掇到一块儿去的。”】

    聂明玦恨铁不成钢地拍上聂怀桑的后脑勺:“人家的刀剑生怕卷了刃,你的刀在鞘里生了锈都不知道!”

    聂怀桑:……

    大哥,练武天赋着实没生在我身上嘛。

    看着江澄魏无羡二人将江厌离所赠之花细心佩戴保护,又关心其安危。众人不由得感叹,别的不说,看了这么久的天影,这师兄弟二人对姐姐江厌离的感情做不得假,也难怪当年江厌离死后,魏无羡在不夜天那般发疯。

    金子轩看着魏无羡对他的评价,当即额上就冒起青烟。

    奈何身边的江厌离竟是笑了起来,金子轩突然就泄了气:“阿离,你笑什么啊……”

    江厌离想起当年让金子轩这么一个傲娇的人,主动在围猎那日向自己献殷勤,也是不容易。

    看着他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样子,轻笑道:“往后有阿羡在,可不会让你欺负了我。”

    金子轩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才不会欺负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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