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秋被抓住了小尾巴，北方的树叶差不多落了个干净，光秃秃的树干上只剩下一个大鸟窝挂在树梢上，远边上空的橘黄给教室的窗户也镀上一层蜜蜡，自从上次考完试后，高三一班的学习氛围稍微有点起色，但照样有一群在班上叠纸飞机的疯子，从窗外望去操场的国旗杆上挂着红旗，半空中的一抹红色有些耀眼，金戈铁马，巍巍山河，千年岁月好似都随着它肆意屹立于一方。
“嗒嗒嗒”魏愆的手搭在桌子上，刺眼的光打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他收回了视线散漫的趴在桌子上，只有手指在不停的敲打桌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指尖变得晶莹剔透，若有若无的情绪在脸上荡漾着，魏愆抬着头看着前面人的背影。
“阿言你累不累啊休息一会儿好不好”魏愆趴在桌子上手指在不停的摩挲邢言的后背，夏季的校服主要以白色为主随风飘摆的校服若有若无勾勒出后背漂亮的肌肉线条，魏愆依旧弯着眼睛溢出来的阳光撒在邢言后背“看吧，阿言你又不理我了”说完便委屈擦拭硬挤出的眼泪。
李邹鑫收起手里的小说扭头对着魏愆说：“不要打扰邢大学霸，人家要学习你又不学就别给人家添乱了”
“兄弟看不起谁呢”魏愆舔了舔自己的虎牙不服气的蹬了李邹鑫一眼。
“你”
“欸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魏愆转头朝向邢言“阿言他骂我你帮……”话没说完就被刚刚走进教室的郭祁安打断“都停一停这周末放假回家一会记得把发下去的单子填一下”
“哇哦哦哦”
“回家了回家了”
魏愆看前桌没有什么反应干脆起身翻过桌子坐到了邢言同桌的位置上至于邢言原本的同桌自从上次见到太过艳眼的场面连夜跟老张哭诉说为了不打扰学霸学习自愿调桌以至于邢言和魏愆两个孤寡老人独占这两排座位。
魏愆拿着手里的单子左瞧右瞧“阿言要不你就好心收留我周末让我跟你回家呗？”好不容易能放次假疫情原因不知道下次放假能到什么时候都巴不得放假不回来最好高考都能在家里靠魏愆还满不在乎认真地看着邢言。
邢言填着单子瞟了一眼魏愆“不要”魏愆趴在桌子上手指在邢言的单子上来回游走，他坐起身来拉了拉椅子往邢言的方向靠了靠两人的头几乎都快贴到了一起邢言的大半个视线被魏愆的头遮住了魏愆指着单子上的位置狠狠的戳了戳“快快快填我的名字”
魏愆的头发在邢言脸上扫来扫去惹的浑身痒痒的他伸手推开魏愆的头毛茸茸的头发在邢言手里化成棉花糖若有若无忍不住的又抓了两把，邢言看着魏愆指着单子上家长签名的位置转头看着笑得一脸无辜的魏愆
邢言紧紧咬住牙关眯着眼睛说“签你的名字？”邢言抬脚连人带椅子蹬到墙根魏愆被人脸贴着墙按着不能动
“错了错了哥”魏愆举起双手以示投降，邢言看着他的落魄样便松了手，魏愆拍了拍脸上蹭到的白灰又凑了过去。
“好阿言你行行好你就收留我吧我这孤寡老人又没爹又没娘我不能没有你了”魏愆不要脸的抱住邢言的胳膊使劲用那一头软毛使劲往邢言怀里蹭。
郭祁安从讲台上把注意事项说完后朝着邢言的方向走了过来，邢言使劲的推魏愆使劲的往里蹭谁都没注意旁边站着的人，郭祁安站在桌子旁敲了敲邢言的桌子，邢言正在推毛绒绒头的手收了回来魏愆一个没守住整个躺在了邢言的腿上他和郭祁安四眼相对扯了扯嘴角尴尬的笑了笑“哥”
邢言眼眸微微一颤
郭祁安把手里的单子甩在了魏愆脸上一句话也没说看了眼邢言就走了，邢言看见郭祁安走了才意识到自己腿上还有一个人头“起开”
魏愆拿开脸上的单子坐了起来看了眼单子就扔在了桌子上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你不想留爷自有留爷处，阿言，快小爷我给你个机会快说你想要爷”
邢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魏愆鼻子轻微发出轻嗤的声音转头又做自己手上的数学题
魏愆放下二郎腿“我去你这什么态度啊”
邢言拽过被魏愆压着的草稿本在本子上写着魏愆看不懂的符号
魏愆夺过邢言手上的笔“你说句话行不行啊”邢言抬眼看着炸了毛的刺猬手里从桌兜里面又掏出一支笔叫嚣的在魏愆面前晃了晃
“啊啊啊啊”魏愆狠狠的揪着头发两只手握住邢言拿笔的手抵在自己下巴，邢言使劲抽了抽手都被面前的人死死拽着“呼～我听到了你放手”魏愆抓着的手又加紧了几分力表示不满意。
邢言看着自己面前及其幼稚的人叹了口气“这位爷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耽误你找住处了您就大发慈悲饶小的这一回吧”邢言说完就朝魏愆翻了个大白眼
“噗噗哈哈哈和”魏愆把额头靠在手上“阿言啊阿言没想到啊哈哈哈笑死我了”魏愆握着邢言的手来回蹭了蹭嘴巴不小心蹭到的邢言的手指邢言的整个人就麻住了有一股丝丝触电般的小电流贯穿这个心脏魏愆还在一旁没心没肺的笑，邢言缩回手嫌弃的看着刚刚魏愆亲过的手指。
刘欣拿着精心包装后的小说挡住嘴巴盯着郭祁安从邢言的位置走了过来“献啊！你快瞅郭哥和邢言竟然没有掐起来我是不是在做梦”
冯献抬头看了眼刚刚坐的郭祁安转头对着刘欣说“你才知道你在做梦啊，再不醒高中三年就过去了”
“哼献啊你最近太调皮了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在冯献腰间来回摸索挠着她的痒痒肉。“啊啊啊行了行了老张来了”
老张每次进教室都带着自身的侠气像极了金庸小说里的郭靖，木讷中的侠气实属有点特殊“孩儿们听到你们要放假为师替你们深感痛心，还没上几天课又要放假”
尚乾在一旁打岔道“都快一个月了”老张一个眼神看过去，尚乾眼角抽了抽伸手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郭祁安整理手上刚收回来的单子“没事老张我们会想你的”
“对啊对啊”一群人跟着附和着
老张摆了摆手“得了吧一群小兔崽子还不知道你们想的什么吗？算我求你们了少玩一会手机行吗？少打一局王者，少看一集电视剧行不”
“没问题”郭祁安数着单子毫无情绪的吼了一嗓子，整个教室只听见郭祁安的声音回荡在教室上空“这么尴尬啊”
老张挺了挺腰板“你们欺人太甚连一个谎言都不肯说了嘛”
李邹鑫拍桌而起愤愤的道“玩什么手机啊不玩肯定不玩我要上大学”
“好”郭祁安领头站了起来转过身冲着李邹鑫的方向使劲鼓掌“鼓掌啊”
“啪啪啪啪啪”
老张气不打一处出“行了行了别在这给我装了这话换谁说我都会感动三秒钟可偏偏是李邹鑫你就得了我支持你上大学打不支持你不玩手机希望你别把你说的话反过来做就行”
“哈哈哈哈”
李邹鑫厚着脸皮冲着全班抱了抱拳坐了下来一支笔“咻”的落在他的桌子上，魏愆弯着眼睛笑道“哥们搞事情还是你行牛啊”
李邹鑫笑得眼角的笑纹挤在一块“我这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下午课间冯献踮着脚在黑板边上写着明天的课表一只手接过冯献手里的粉笔在课表的最上方写了一个“语文”两个字，冯献拍着手上的粉笔末抬头看着这个好心人“谢谢啊……”话没说完就看到魏愆在自己头上方半垂着眼看着她。
冯献下意识转身就走魏愆拽住冯献的校服后领往回来两人的距离隔得太近魏愆身上的花香肆无忌惮的冲进冯献的鼻间，淡淡的甜香可她却说不出是什么花。
冯献被魏愆就这么领着“放手啊”
魏愆低了低头“喂求你件事”
冯献的内心犹如万马乱舞：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邢言”
魏愆听到冯献这么一喊下意识的松了手朝着他的位置看去刚刚下课邢言被老张叫了出去魏愆看着空位愣了一秒
冯献整理着自己被拽皱的衣领“什么事”
魏愆看着面前的小人笑了笑“一会儿跟郭祁安说一声晚自习我要坐邢言旁边”
“你确定？”冯献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魏愆
“确定”
“可今天晚上是孙雨的自习”
“孙雨谁啊？关我什么事”魏愆不耐烦的靠在讲台桌边
冯献小声嘟囔着“嘚您贵人多忘事主要晚上坐在一起什么也干不了啊！”。
魏愆看着冯献低着个头自己自言自语“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不想跟他说你自己说吧”自从上次误亲这件事后冯献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和郭祁安说过。
魏愆见冯献准备走他伸手拽住冯献胳膊“不行你必须说。”
好好好幼稚啊！
冯献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我跟人家说没用我说了他又不会同意所以啊还是您亲自去说吧”
“放屁就你说管用”魏愆拉着冯献的胳膊迫使离自己更近一点弯下腰靠近冯献耳边“算我求你了”魏愆说着眼睛对着门口的人挑衅他说完就冲着门口走去“阿言你回来了”伸手环住邢言的肩膀往座位走，邢言把肩膀上的手狠狠打掉
邢言本以为老张叫他去办公室又是为了学习上的打气加油没想到进去就看见郭祁安坐在老张的桌子上手上翻着老张的教案本，郭祁安看见邢言先是一愣随后眼眸中的厌恶都快溢了出来，老张让两人看了前两天邢言和魏愆差点打起来的视频
老张推了推眼镜“邢言要不我给你换个位置吧”
邢言盯着画面里的魏愆“不用”
老张叹了一口气“听别人说魏愆以前挺混的你最好少接触听到没”
邢言低低眼眸“嗯”
老张看着皱着眉的郭祁安“叫他收敛点。”
郭祁安把老张的教案甩在桌子上“知道啦！”
两人一起出来办公室郭祁安看着邢言冷笑了一声就抬脚回教室刚到门口就看到魏愆半搂着冯献在耳边说话热气撒在冯献干净的脖颈，连耳边的碎发都被喷洒上暧昧的气息，尤其魏愆挑衅的眼神郭祁安脸色低沉死死的盯着魏愆，后面的邢言看见郭祁安站在门口便往里面看，魏愆撒了手就冲着邢言走了过来。
邢言坐到座位上刚刚拿起的笔又放回桌子上转身看着郑重魏愆“不要在惹事了。”
魏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是在吃醋吗？我的还是她的？”魏愆往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邢言看着痞笑的魏愆“我没开玩笑。”
魏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嘴角的笑涵盖着几分放荡和肆意还有几分凄凉“惹事？邢言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只会惹事的傻子是吧，邢言我把你朋友可你有吗？”他漆黑的双眸低沉着似笑非笑的眼睛蕴含着一丝氤氲的薄雾，看的让人脊椎发冷。
邢言微微抬眸目光看向魏愆，眼里的流入出来的情绪像是长白山尖上的冰雪遇见了太阳，融水就顺着山脊留了下来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对不起”魏愆看着邢言的眼睛慌了神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两人一前一后却此刻犹隔山海。
“冯献”
冯献抬头看着前面的郭祁安“啊？”
少年看着眼前清澈的眼眸说不出来话“你，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郭祁安小心试探的开口。
冯献一脸懵的看着郭祁安“没有”。
“不对我有！”
“刚刚魏愆要我跟你说他晚上要跟邢言坐在一起。”
“没了？”郭祁安睁大眼睛试探的看着冯献
“没了”
“刚刚在讲台就说这个？”郭祁安把手按在冯献桌子上
“嗯嗯”冯献乖巧的冲着他点了点头
郭祁安如释重负的长叹了一口气，冯献奇怪地看着他，郭祁安揉了揉冯献的发顶“没事没事”郭祁安意识到自己的手又在犯欠“对不起啊”
冯献看着他举手无措的样子她微微一笑脸上两边的小酒窝都被牵扯的一深一浅。
晚自习
孙雨站在邢言旁边讲课刘欣往后看了一眼“献啊孙雨好过分啊学霸也好可怜啊”
冯献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手上的高考英语题“我们更惨好吧”
由于是孙雨的晚自习谁都不会太当回事该玩的玩毕竟孙雨眼里可只有邢言一个人乱哄哄的教室比课间还要热闹。
魏愆被吵得睡不着站起来把凳子踢倒在地上“说什么说啊就你们有嘴是吧”魏愆扫了一眼教室的人抬脚往外走孙雨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讲着手里的教材。全班从大声喊叫变成了只听见时不时前面发出的碰撞声
“哥啊要不咱别玩了”尚乾手里拿着一个士弱弱的说了一句
郭祁安在尚乾头上打了一下“快点该你了。”
“我艹她来了”尚乾把桌子上的象棋直接揪了起来塞进桌兜里迅速掏出一本超级干净的英语课本摆在桌子上好像刚刚下棋的不是他只剩下郭祁安一个人手里拿着棋子在空荡荡的桌面上独自美丽，郭祁安瞟了一眼装腔作势的同桌“怂货”。
孙雨走到冯献跟前拿起冯献正在做的高考卷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能看懂吗？”全班静静的看着孙雨又在作妖她把手上的资料翻了几页冲着后面的邢言说“邢言你买了吗？”
邢言抬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拿的卷子摇了摇头。
孙雨拿着卷子放到了邢言的桌子上“你做做这套题”然后扯着嗓子喊“冯献啊让邢言看看你的卷子”冯献的手紧紧转着笔泛白的骨节隐隐作痛
“太过分了吧”刘欣在一旁义愤填膺的拍了下在桌子“没事啊献别伤心。”
冯献努力扯着嘴角笑轻轻拍了拍刘欣的手“我没事”不能言说的情绪积压在心里，沉闷的攻击一声不响的撕开裂缝，从此冰水涌入。
冯献拽着胸口的校服深深吸了一口气。
郭祁安靠在后面的桌子上“某人抢了钱还恬不知耻还抢别人的卷子家里实在太穷的话我可以给你募捐啊何必抢别人的东西要不要脸啊”郭祁安偏着头望着邢言。
孙雨听见郭祁安说的立马从讲台上站了起来“郭祁安要疯回家疯在这儿乱说什么”
全班静的呼吸都困难。
冯献轻轻拉住郭祁安的衣角的冲着郭祁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眼中伸手碰了碰冯献的头发“没事”。
郭祁安站起来睥视着孙雨“我又没说您，您着什么急啊”郭祁安拎起桌子上的校服外套走出了教室。
孙雨在讲台上气的脸发青拿起手机点来点去，尚乾往后靠了靠“快看孙雨肯定在给老张告状，郭哥这次又惨了”冯献盯着门口出了神
男生厕所门口
一丝丝火光伴随着烟雾忽明忽暗，魏愆手指夹着烟放在嘴边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一个接着一个透过眼圈在火光下的那双桃花眼发着低沉的光。
“给我一根”郭起安走到魏愆跟前和他并排蹲在厕所门口的小阶梯上，郭祁安接过烟叼在嘴上，烟雾缭绕，周围寂静的只有蟋蟀的叫声和风亲吻耳边的声音，两人静静的蹲在门口，空气里淡淡的尼古丁的味道包围两人，郭祁安弹了弹快掉落的残灰“这次待多长时间？”
魏愆扔掉手上烧完的烟蒂从盒子里又拿出了一根点燃夹在手上“不知道”
郭祁安底笑一声“魏愆啊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的”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哥我不想走了”
郭祁安吸烟的动作一顿，他深吸了一口烟久久的才朝着漆黑的天吐了出来把手上未燃尽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了几下“不想走就不走，我带你回家”
魏愆沙哑的声音带些颤抖“好”
夜色沉寂厕所外的路灯坏了有些日子离近才知道路灯还在倔强的发出微弱的光，墨色的上空有些涔云肆意浮动。
少年的意气早就融合在入秋的黑夜之中。
二中的教学楼的尽头都有厕所加上暮秋晚上的风有些不懂人情世故冷冽的风侵蚀皮肤很少有人在教学楼外上厕所，由此厕所变成了一群坏学生的逃课圣地
阵阵的下课铃回荡在上空魏愆踢了踢脚边的烟蒂“走了”
郭祁安抓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你先走”
魏愆看着郭祁安脱掉自己的外套甩了甩衣服
郭祁安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微微垂眸眼底尽是温柔“身上有味道她不喜欢”在幽暗的光下郭祁安柔和的眉目也有些亮眼，冷风挑拨着额间的碎发，墨色的头发在月光下竟带有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