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

    争吵的最终结果是卢墨樨把她爸妈从外地叫过来了。

    那天下课,卢墨樨见殳觅馨只身一人出了教室,叫住她,问她借校园卡刷一下南门。殳觅馨见已经许久没跟大家说过一句话的她有事请求她帮忙,欣然答应了,只是没想到这只是卢墨樨的一个手段而已。

    殳觅馨回寝室拿工作服,刚刚换完衣服准备出门,卢墨樨把门从外面打开了,跟在她后面的是两个提着大小包裹的面容朴素的中年男女。

    注意到动静,寝室里所有人目光都朝门口转。

    卢墨樨故意趁大家都在看的时候,把手里的校园卡递还给殳觅馨,笑着说了声:“谢谢你。”然后径直走到自己位置上,把书包放下。

    两个中年男女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女的首先开口,声音洪亮:“你就住在这里啊?这个寝室怎么这么小啊?”

    男的接上话头:“你们是六个人住一起是吧?这东西怎么堆得到处都是?”然后他开始走来走去地逛寝室,把阳台门打开出去看看风景,又折身去卫生间探头探脑,并说了句;“太小了这里,厕所也很小。”

    林四季原本躺在床上叠被子的,此时停了手里的动作,侧过身子皱着眉头斜眼睨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心生反感。

    章宝儿正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刷手机,见他们进门,默默地偏过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易洛阳跟朋友出去玩了,薛潇潇上完课就去模特社训练了,她们俩不在寝室里面,如果她们在,绝对不会容忍他们两个陌生人在他们寝室里逛东逛西的。

    殳觅馨早就察觉到来者不善,从三个人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她就看出来了。

    空气里弥散着紧张的氛围,看似安然无恙,却处处都是隐藏的燃料,只看谁的嘴先来点燃这透明燃料,让大火燃烧,爆炸。

    中年女人踱步到卢墨樨的床位面前整理了一下她的床铺,然后弯腰在她床边一屁股坐下。卢墨樨瞬间恼了,冲过去朝她直跺脚,让她赶紧站起来,不要坐在她的床上。

    中年女人略带尴尬的笑了笑,随后站起来说了句:“你连妈妈都嫌弃啊,你洁癖也太严重了吧?”

    随后,寝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突然,女人又笑着看似对着空气说道:“我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在家里连袜子都不让她洗。”她忽然话锋一转:走到卢墨樨身边,问她:“墨樨,你说,上次欺负你的是谁?”

    殳觅馨看见卢墨樨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那边坐着的章宝儿。

    中年女人心领神会:“我就知道是你。”

    还未等她走到章宝儿旁边,章宝儿一下把手机推到桌上,似乎是等待已久了,她转过脑袋仰起脸,双眼直视着她说道:“阿姨,我没有欺负她。”

    “没有欺负她,那我女儿上次怎么哭着打电话给我?我跟你们说,阿姨是过来人,知道你们女生之间想的是什么,你们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要团结友好?你的父母有没有教过你要跟同学好好相处,亏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敢欺负寝室里的同学?”

    章宝儿被她几句话说得红了眼眶,终于承受不住委屈,低头哭了。

    殳觅馨忍无可忍,深吸口气走过去说道:“阿姨,寝室里没有人欺负卢墨樨,只是因为她有洁癖,然后又比较严重,所以用水比较多,我们……”

    中年女人马上接口:“用水比较多?她没有交水费吗?你们其他五个人没有用水吗?”

    床上的林四季也即刻下来,参与谈话:“水费是我们大家一起交的,但是她用的就是比我们多很多。”

    “多很多是多多少?你计算过吗?怎么就确定你们五个用水量一样,偏偏她用水比你们多?”

    林四季简直要被她气疯,作为第一个察觉到卢墨樨用水量大的人,她已经忍耐很久了:“我都看见了,她用水都是一盆盆用的,而且她用的都是热水。”

    “你不用热水?你没有用过热水?整个寝室就她一个人用热水了?真搞笑,你们这些学生脑子都读坏了啊?学校是团结友好的地方,不是你们随便诬陷人的地方,我知道我女儿从小都有洁癖,她是喜欢用热水,因为她身体不太好,用冷水皮肤会痛,而且用点热水怎么了?你们不用热水吗?”

    “阿姨,不是的……”殳觅馨尝试再次跟她沟通,却被她抬手示意闭嘴。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讲话,你讲话讲不清楚,我要跟她讲。”说着就再次向林四季发起进攻。

    殳觅馨被她这句话惹恼了,长期积聚起来的坏情绪一涌而上,她直接把林四季往自己身后一揽,粗着脖子,红着脸说道:“该闭嘴的人是你才对吧?我们已经客客气气称呼你一声阿姨了,你倒是一直数落我们不懂得团结,还扯上我们的父母!

    从刚才进来就一直指指点点,看看这里,看看那里,说这不好说那不好的,这又不是你们的家里,这里面是女孩子住的地方!我告诉你们,女寝本身就是个私密的场所,你们进来也就算了,还带个男的进来,万一大家正好不方便,你们俩这样冲进来觉得合适吗?

    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卢墨樨?一直都在就事论事,并没有说卢墨樨这个人怎么样,我们寝室里面六个人,每个人把水费平摊开,而卢墨樨她有洁癖,她用水比我们大家平均多一些,因为这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开学进来就是如此,凭什么我们几个人要当冤大头?我们的钱也是父母辛苦挣的,一块块赚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些热水一盆接着一盆倒进下水道里面,谁看了不觉得痛心?

    你爱你的孩子,我们的父母也同样爱我们……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孩子在外面受这种委屈,他们看了会不难受?”

    殳觅馨在提到“我们的钱也是父母辛苦挣的”时,眼里泪光闪烁,后面说到“我们的父母也同样爱我们”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中年女人并没有被殳觅馨这一连串的话给吓到,反而轻笑一声,很冷静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每个人都有用水,怎么就断定我女儿一定用水最多?你们都是群小孩子,还没有判断能力的,我今天话就撂在这里了,以后谁再敢欺负我的女儿,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打死!反了天了你们。”

    殳觅馨头顶直冒火,她真的好生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她还想争辩几句,被身后的林四季拉住,林四季朝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朝中年女人翻了个白眼。

    两个中年人并不受到吵架的影响,依旧优哉游哉地在寝室里面晃荡,两人把带来的东西全部拆开,一一嘱咐卢墨樨要记得吃记得用。随后,卢墨樨又收拾了半天东西,背上个书包跟着他们出去了。

    寝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章宝儿和殳觅馨两个人都哭的眼睛红肿。林四季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安慰她们两个。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像他们一样不讲理的人太多了。不讲理的人活的就是简单啊。你们别难过了,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气伤自己的身体。”话虽这么说,林四季自己的气息到现在还没有喘匀下来,她觉得胸腔有些闷得难受。

    “太粗俗了他们,太不讲理了,如果……如果洛阳跟潇潇在的话,我们就不会受这样的气。”章宝儿抽噎着,说完,又落下两行泪来。

    殳觅馨现在哭倒不是因为想到他们如此不讲理,她是想到了姜映。

    从自己记事时,姜映就带着她跟弟弟两个人到处跑,风里来雨里去的,在村里受尽白眼,辗转到柏城,又吃了那么多苦才最终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她以前总觉得她没文化,很粗俗,明明可以好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大吵大闹,如今第一次亲临这样的事情,让她突然想到她那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将她拉扯长大,是否也遭遇过很多不公平待遇呢?是否也吃过很多很多不讲道理的人的谩骂之苦。

    以前母亲每次跟人家吵完架,回来骂骂咧咧的,殳觅馨总是反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可以好好解决,每次姜映都会吵她。

    有一次她一只用了很久的书包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姜映领着她上街去买,骑着那辆破破旧旧,走在路上哐啷哐啷响的老电动车,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的地方,一个老伯突然出现,声称她挡了自己卖菜的地方,说着就上手把她的车往外推,把自己的菜卸下来摆好。

    姜映很快跟老伯争执起来,大家各有各的理,高分贝的争吵很快吸引来一堆围观的人。尚在念初中的殳觅馨看见周围看热闹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有的人还拿着手机对着他们三个人拍摄,她觉得心里很委屈,默默地站在一边哭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寡言,到家之后姜映骂她只知道哭,什么用处都没有,也不晓得帮她吵一吵,就看她被别人欺负。

    殳觅馨终于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说她明明可以跟别人好好讲道理的,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姜映气急了,扔了手里的新书包还有刚刚买的菜,指着她鼻子骂:“你什么都不懂!你就是个学生!这个社会不是只要你好好跟人家说话,人家就会跟你讲道理的!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讲道理的人?你跟人家讲道理,人家把你当傻逼!你嫌我的行为野蛮,但是有时候我们这种野蛮的方式就是比你好好跟人家讲道理管用!你现在不懂,等你以后出了社会,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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