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库瓦罗队长，好消息。已经凭借那个坐标和人取得联系了。但还有个不幸的消息——”

    “啧，怎么了？”

    斯库瓦罗放下剑回头看弗兰。贝尔已经带队走了，大部队匆忙收拾装备准备出发，弗兰趁着这个空闲开始第一次尝试和Passero进行联络。

    他预想到了第一次使用幻术的效果肯定不太好：弗兰不一定能懂，十年前的Passero也不一定能接收到。

    只是不知弗兰说的不幸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别是那家伙把自己搞得奄奄一息了吧？斯库瓦罗眉头拧紧。

    “不幸的消息是——me不是很想救她了。”弗兰面无表情道，“她管me叫虾蟆精。”

    ==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完那句话之后少年的身影像掉帧似的卡顿，甚至诡异地波动起来。如果不是梦里天空很蓝云朵很白，大概是会让人掉san的恐怖场景。

    我盯着那个可疑人影往后退，退了几步发现本该在我身后的棉花糖山没了，山下的白兰也没了，只剩下空空的城堡大门门框——连门板都没了。

    像游戏里刷新掉怪物尸体一样。

    我又开始怀疑这个青蛙头少年是不是我潜意识加工出来的复合形象。那些要素实在太明显了，瓦利亚的狮子标志、玛蒙的青蛙、提到的幻术还有密鲁菲奥雷。我心里琢磨难道这是梦境的一个提示？提醒我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外表只是我装出来的假象，实际上内心还渴望着有救星天降，拯救我于纯白色的地狱？

    因为觉得瓦利亚之中认识的人不可能救我，所以建构出了一个不存在于瓦利亚之中，但穿着瓦利亚制服的人？

    ——甚至我的潜意识还设计了一套瓦利亚的新制服来增加可信度！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好佩服潜意识。

    ……可建构这么一堆有什么意义呢？我心里有点发酸发涩，除了戳破谎言，让我发现自己其实很脆弱，还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是真的——

    “喂喂？前辈你在想什么，梦境都要不稳定了啊。”幻想出来的救兵形象突然又凝结清晰，他仍然保持双手插兜的站姿，但身后开始有雾气弥漫。

    然后是微风，裹挟着雾柔柔地吹拂，我眯了一下眼。

    ……周围的场景没什么变化，但又与之前有哪里不一样。我伸手抚上城堡的砖块。

    触及之处是沙砾粗糙的质感，还能摸到潮湿的苔藓。

    是虚幻，但又是真实。我抬眼看向那个戴青蛙头套的少年。他神色淡然，不像是刚使用了能量的人。

    “实在不想救一个分不清青蛙和蟾蜍的人。可不按照长毛队长的话做，之后又要被叨叨了——所以既然来救你了，麻雀前辈就不要再给救命恩人添麻烦吧。”

    微风止息，薄雾消散，梦境和真实交融。脚下的土地变得更加坚实，我跺了跺脚确定梦中常有的轻飘飘踩在云里的感觉不再，而后认真观察起这个，突然闯入我梦境的少年。

    他说他叫弗兰，是被绑架来的瓦利亚新任雾守，首领和作战队长给他的任务是现在教会我类似瞬移、空间跳跃的幻术让我尝试自救。

    ……很难评，不过好像确实是Xanxus的风格。

    而采用这方法的依据是十年后的我从未使用过幻术也没有展露过任何雾属性的天赋，密鲁菲奥雷对此应该毫无防备——小青蛙精说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用地狱戒指破开幻术屏蔽，但没想到第一次尝试连接的过程中毫无阻碍。

    这倒是解释了Sparrow为什么不使用最擅长的能量。但那时候她已经预料到我会过来了吗？而且按照常理来讲，瓦利亚不应该知道我来了，就算来……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我不动声色掐着自己手指。

    真实梦境的好处就在于我可以凭借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压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强迫自己警惕起来，别又掉进白兰设置的陷阱里去。

    万一又是那只白毛狐狸打算试探我的身份和立场，没有酒后吐真言就入梦找真相呢？

    我问青蛙精他们怎么得到了消息。弗兰的回答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白痴王子沉迷游戏立了大功”。

    原来十年后的我在出发前把手机留在了瓦利亚给贝尔打游戏用，相当于瓦利亚留有了一台登陆着我的苹果id的设备。而当我手里这台来自十年前的未来机型重新复活，就因为同账号异地登陆，被这个时代的手机查找到。

    解释十分合理，同时彻底排除了白兰钓鱼执法的可能性。就算里奥把我用苹果手机的事情上报给白兰，他们也想不到我这台手机只是外壳相似，技术却远超于当前时代的未发布的型号。

    能说出来具体的机型，就证明弗兰的话是真的了。

    说实话我觉得一个时空出现两个一模一样不属于这时空的电子产品，尤其这些电子产品还能正常使用是非常不符合科学道理的事情。不过既然穿越都发生两次了，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最关键的是——

    “绝对不行，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我猛烈摇头。

    开什么玩笑，现在虽然是十年后的世界，可我不是锻炼了十年的Sparrow啊？玛蒙给我的幻术原理趣味科普才刚刚过了一个多星期，怎么上来就直接学和实体相关的幻术了？

    就算这节课是《高等幻术——从入门到精通》，也不能介绍了概念之后就直接让学生一个人解决实际问题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心里着急上火，语言系统也在压力下濒临崩溃，说出来的意语里面夹杂了不少英语单词。

    “十年后的……十年后的我都已经死掉了，现在的我怎么可能现学一个幻术逃出去，这不可能！”

    Xanxus好像一直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从逼着我挨个点戒指到觉得我可以自己理解雨属性，以及把我一个人扔下面对九代目——短短的一瞬间，连大空战之前他和我说的古怪话都过了一遍。

    就是他对我期望太大，才会觉得我能听懂“保住自己的命”这种谜语吧？谁能想到他当时在暗示接下来有直接『注射毒液』这种苦要吃！

    我是很想回去，可是这种毫无把握的方法……掌心刺痛，我松开手看到手心留下的月牙痕迹。“我做不到。玛蒙说……玛蒙说我是擅长信息传递和暗示的类型，所以我才能接收到你的信息……”

    对了，我猛然想到：“玛蒙呢？玛蒙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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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兰按下耳机：“斯库瓦罗队长，有坏消息——”

    几秒后那边立刻传来斯库瓦罗压着嗓子的回复：“别闹了！”

    “不是啊队长，这次是真的坏消息。”弗兰一边维持着幻术一边说，“麻雀前辈在问玛蒙前辈去哪里了。”

    “……”

    “该怎么回答啊，队长？”

    “喂？喂喂？斯库瓦罗队长，你有在听吗？”

    “啧。”斯库瓦罗烦躁地咂舌，他在一棵较为粗壮的树枝上停下，银色眼睛警惕又锐利地扫过周围影影绰绰半没在黑暗中的森林。“……先随便糊弄过去，别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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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兰的身影又波动了一瞬，但时间极短，我眨了眨眼，定睛看去又是毫无问题的清晰影像，便疑心自己盯了太久眼花。

    而他开口：“说自己做不到然后急着找玛蒙前辈，怎么看婴儿和成年人的角色都反了吧？”

    “难怪玛蒙前辈叫我来……一定是因为做师父的十年之中给Passero你收拾烂摊子太多次，才叫新人来试试看能不能从十年前就改掉前辈的坏毛病。”

    我开始怀疑瓦利亚的雾守是不是属性点点偏了。

    “我和玛蒙……算了这不重要。”我说，“总之我的天赋在传递接收信息上，要不然也不能对接上你的幻术。”

    小青蛙精吐槽说是因为他本来就很厉害吧。

    我更焦躁了：“所以说了，我做不到！”我把视线收回，死盯着脚下风化破碎的石板路来回碾着。这梦境，或者说这个幻术场景，完全是按照记忆里的那个瓦利亚基地复刻，经过弗兰的幻术加持变得更加逼真。物似人非又叠加上十年前十年后乱七八糟的时间变换，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乱感。

    ……能感觉到脚下石子儿坚硬，在靴底下疙疙瘩瘩地滚来滚去，可灵魂仍然在半空中飘着一样，没有落处。好像踩在地上的只有我的躯壳，幻术终究骗不过大脑。

    我只能靠大吼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点。

    “我什么都不会！”

    弗兰那边似乎被我吓静音了。

    我破罐子破摔：“十年后的我肯定早提醒过你们白兰的阴谋，现在Xanxus和斯库瓦罗让我依靠自己脱身估计也是为了避免中计。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失败了呢？”

    “我怎样倒是无所谓，可如果中途让白兰发现你们的位置……那之前做那么多有什么用！”

    “啊那个，前辈啊。”他的话一出，我就知道刚才他静默并非是被我突然爆发吓到。

    他语调太平了！

    “me很不想说，但是斯库瓦罗队长让me告诉你，瓦利亚只有在90%成功概率下才会行动。”小青蛙精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近似吐槽抱怨的话，意大利语的弹舌不知为何拉得很长，词语间拖拖拉拉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我看着他绿色的眼眸从落在虚空的某处慢慢聚焦到我脸上。

    “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谁？什么意思？斯库瓦罗说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阵晕眩袭来，我晃了晃，微微撤了一步稳住身形。斯库瓦罗很少这么和我说话，他讲话一直很直接，问话也直接。

    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我所熟悉的银发剑士也和我说过瓦利亚出任务的标准，那时他的意思是教我不要太过看重信息和完美预案。

    我揣摩这个时代斯库瓦罗的想法，犹豫道：“……意味着……可以承担百分之十的失败风险？”

    选择在百分之九十成功的概率下行动，一方面是尽力控制风险最小化，而另一方面或许代表着将风险带来的可能后果限制在自己实力能够把握的范围内。

    弗兰打了一个响指：“Bingo！所以前辈你就尽情地尝试吧，me会隐匿好自己的行踪的。”

    好熟悉的瓦利亚版赶鸭子上架技法。我垂死挣扎：“等，等一下，刚刚我们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走完一遍幻术教学的流程了？”

    我刚才一不小心点击跳过新手指引了？

    事实证明幻术师的新手指引没有什么用。面对我的质疑，弗兰不假思索吐出一串：“对其他幻术师可能需要更详细的引导，但既然是你就不需要了。大脑毫无防护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思维极其活跃的表现，各种各样的技巧说到底最后还是要靠直觉——”

    “麻雀前辈就想着要去到自己最爱的人身边就好的说！”

    我皱着眉：“我是普通人没错，但我不是傻瓜。”

    能胡说八道是这个时代瓦利亚招人门槛之一了吗？

    弗兰最后催促我尽快，因为他那边很忙，同时支撑两个幻术，其中一个还是从来没用过的会非常耗费精力。我暗恨，既然他也是第一次用脑电波交流这种幻术那也该体谅我这种初学者才对吧！

    “再拖延时间，不确定会不会被白兰发现。”青蛙精还在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上压力，“从梦境来看，前辈最怕的就是白兰了吧？Me当时还想会不会是蜘蛛、木乃伊什么的……”

    ……所以之前白兰的出现完全是他搞的鬼了！

    我忿忿不平，然而没空理他，只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要去自己最爱的人身边』肯定不是这个幻术的基础，要不然就不能叫空间转移了，该叫什么『老公老婆贴贴术』了。再根据玛蒙给我打下的浅薄的幻术基础，幻术归根结底是要扭曲认知。“只有自己也相信的幻术才是高明的幻术”，小婴儿那时候这样和我说。

    所以我猜这个幻术成功的诀窍还是和决心、意志、精神力有关，也就是自己相信。

    强调『最爱』恐怕也是为了强化信念。

    那么……我要去哪？我相信我会到哪里去呢？

    脑海里闪过了乱七八糟的片段，紧接着脚下一空，失重感猛然袭来。像是当初被暴君扔出云战战场一样，风划过脸颊，从翻飞的发丝之间穿过。我迎着风，这次有点睁不开眼。

    不行，不能睁不开眼，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逃没逃出密鲁菲奥雷啊？？还有，我这次降落的高度是多少。

    我尽量蜷缩起身体，调整落地姿势，准备冒着绞碎锁骨的风险来个侧滚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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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定Passero要转移到哪里的时候，斯库瓦罗沉思片刻，便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日本彭格列。听说山本武已经前往日本，云雀恭弥那个不受束缚的浮云虽然行踪不定，但并盛是这朵云最眷顾的地方；除了沢田的守护者之外，门外顾问的拉尔应该也到了日本，不管怎样Passero都能得到一些庇护。另外从敌人兵力分布来看，日本远离意大利主战场，敌人更少，会更安全。

    而且意大利这么乱！十年后的Passero也就算了，十年前的废物回来还不够拖后腿的！

    于是斯库瓦罗吩咐弗兰把日本彭格列地下基地的坐标给她。

    弗兰很听话地『嗨』了一声应下，转头对Passero说想着要去到自己最爱的人身边就好。

    初次见面，他已经摸清了Passero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角色。这从她踌躇半天，问幻术转移能不能带着身上衣服一起转移，转移身上外物的上限是多少，衣服口袋里的东西占不占用额度就能猜得出来。

    瓦利亚果真是一群怪人。弗兰想。但长毛队长很看重的任务还是要做好。

    与其等Passero提问如果坐标有偏差会不会被困在墙里、出现时候是掉下来还是闪现这种问题，还不如趁她惊讶失神，直接用幻术把坐标植入她的脑海里。

    一切本来是这样计划的。

    但是弗兰从耳机里听到低沉，略带疑惑的“嗯？”。

    来自惜字如金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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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失重感勾出了我的不安和恐惧，在降落中忐忑等待自己命运之时，我又回忆起在梦里的事情。

    听到弗兰说十年后的我和玛蒙是师徒，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羡慕十年后的自己在里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在瓦利亚和谁都有联系；也或许为现在，孤零零出现在敌军大本营的自己感到委屈。

    十年后的自己被投射到了现在软弱无力的我的身上，而我对此无能为力，连抗议都不行，只能努力扮演Sparrow的角色给自己找一条生路。毕竟……现在的我能得到的所有帮助，都是这个时代的Sparrow留给我遗产。

    可我终究不是她啊？探究的话在唇齿间转了转又被我吞回去，陌生的师徒关系一下子让我真切意识到这里是完全陌生的时空，或许连瓦利亚都不是那个我熟悉的，真切交往过的瓦利亚。

    彷徨片刻我又骂自己，连命都保不住，还在想这种矫情的有的没的！还是先想想怎么安全降落再说。

    完全没时间想。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已经离地面很近，好消息是下面好像有人给我垫背；坏消息是他好像注意到我，抬了胳膊似乎准备抽飞我。

    周围黑黢黢的看不清什么东西，但是能大概看清楚底下那人衣服颜色不是刺眼的白。

    我又把眼睛闭上。至少不是白魔咒我安心了可以不用再战斗了希望闭上眼睛能减少一些心理作用的疼痛——欸？

    被人接了个满怀。

    我摸索挣扎，想挣脱束缚，但接住我的人一句话让我停止动作。“又是这样……”比我印象里再低沉一点点的声音，但语调听起来却是十年前没有的轻松。

    我看见自己惊讶的脸倒映在暗红色的眸子里。“无关人员入场视为干涉比赛，垃圾应该被即刻清除。”他说。

    好像对暗号一样，我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不对，是不久的之前。

    “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注定替代莫斯卡，成为瓦利亚的云守呢。”我听见自己磕磕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