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等终于能勉强看清东西时候，我发现我站在一片狼藉之间，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冰雕，Xanxus被冻在里面。

    ……说实话我乍一睁眼属实被吓了一大跳。我猜到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大。在我这种普通人的认知里，一个人被这么冻住是绝对会没命的。

    不过这个世界本不是个普通世界，看贝尔刚才的反应还有现在玛蒙拿着其他五个戒指飘过来，不紧不慢的速度，估计还有得救。而且我刚才指尖也结冰了，到现在没发白掉下来，大概这种冰也不是由低温凝结而成的。

    我在玛蒙在说什么石板的事情时，把手贴上去比了比。完全一样。

    有一点点激动，好像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刚才面对现成的大空火焰使用案例，我突然意识到了大空与其说是融合其他属性，不如说是其他六种属性流动起来的相对稳定态，可能给类似于一种相生相克然后保持平衡的状态。而这种流动如果逆转的话就会形成Reborn讲的寒气，也就会结冰。

    所以只要让能量正向流动的话，冰就会融化。

    我调动了一点点能量，终于把手指上的冰晶弄掉了。然后也给Xanxus的冰雕融了一个小坑。

    没办法，广和精不能同时兼顾。

    像这样靠理解、学习、顿悟来释放能量可以模拟所有属性的火焰，但缺点就是后天学习到的“人造大空”需要均衡各个属性能量流动起来。所以最后产生的火焰总量是和最短板的属性总量类似的。

    我的话，看样子像是被只能亮一两下的岚属性限制了。如果天生就是大空的人运用能量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复杂。

    玛蒙托着六枚戒指过来，我便低头往后退给他留出一个表演的位置。但是贝尔突然喊我：“照顾一下Boss。”

    这话说得颐指气使，很王子。但是用中文？我奇怪，也用母语回他：“Xanxus用人照顾？你怎么不自己来？”

    “这种麻烦事我怎么会干[1]……因为我是王子啊。”他拿刀挑着从纲吉那里抢来的戒指，中文对我说了一句，然后又流利切换成日语继续和纲吉说话。

    我阴暗地揣测他用汉语讲话怕不是为了成全瓦利亚的B格——场上能听懂中文的就我们俩，还有一个被冻在冰块里，剩下的谁能想到我们的加密通话只说了这么没营养的几句呢。

    想通了这一点，我也索性放开了抱怨：“我是调停的INFP！又不是白骑士ISFJ。阿纲半条命都快没了才应该被照顾呢，我干嘛照顾比我强那么多的——”我余光瞟到旁边冰块里本来跪得很笔直的人影因为失去冰的支撑，突然往前倒，手立刻就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欸！！小心！”

    场面混乱。我大概接住了Xanxus，但是也差不多没接住。反正就感觉胳膊遭受重击，他体重坠得我直接双膝和地面亲密接触。玛蒙在我头顶叹气。

    “你……有空叹气能不能把他翻过去。”我勉力抬着胳膊，咬牙切齿道。

    **

    Xanxus这张脸能保住多少有我的功劳，要直接摔下去少不得多个疤。我坐在一边托腮看戏时候想。

    这场戏还挺抓马的。半途狱寺山本他们都来了，但是来不及抢戒指。贝尔给Xanxus戴上大空戒指要继承什么力量，然后戒指开始发光，但是发光到一半Xanxus吐血了又倒下了，这次贝尔离得近，把他扶了起来。

    前面我都没认真听，就是往后面找了个地儿坐着歇歇脑子。我本来以为大空战到现在很快就能结束，但看这情况好像还得再持续一段时间。

    手机没电了，贵族教育产物的王子站在Xanxus旁边也不能给我翻译，我只好竖起耳朵自己边听边猜。

    幸而中途，场外的斯库瓦罗一番忠心表白，因为是对着Xanxus说所以用的意语，我总算是搞懂发生了什么事。

    长话短说，Xanxus是被九代目捡回来的当作自己亲生儿子养，一直被看作彭格列十代目的Xanxua发现自己父亲选择的十代目人选另有其人，感到被背叛了于是愤而发动摇篮事件，最后被镇压冰封八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九代目过去奇怪的举动都说得通了。因为不是亲生孩子，所以才能在摇篮事件之前那么久都不关注孩子解决矛盾，所以才会直接冰封八年，甚至一开始还是想杀他。我之前猜测是黑手党药物控制真是过于天真了。

    现在因为不是彭格列直系血脉，所以他被彭格列戒指拒绝了。

    这一切听起来环环相扣仿佛宿命一般无解，但是啊。我托腮看着眼前的一切。

    Xanxus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九代目的亲生孩子，怎么还会选择走传统型权威[2]为主的这条造反道路呢。虽然指环争夺战之中他给纲吉生造了一个谋反名头，给自己套了一个克里斯马型领袖的壳子，但他仍然是在利用“九代目直系继承人”的身份来获得传统权力。靠虚假的身份谋得权力，必然因为身份被戳破而失去权力。

    从根本上就错了。他在血缘上本就不占优势，想用克里斯马型混合传统型天生权威维护权力继承秩序，反而是落入了传统型的圈套。

    更何况他为了争夺戒指，搅得彭格列一团糟，自己亲手制造了一个彭格列大变动时代。又实名制给纲吉下套，让本来就是靠个人魅力获得权威的纲吉更具有正义性了。

    鸡蛋碰石头……石头还是他自己造的。我怀疑黑手党教育里为了防止造反，可能就没给继承人学过政治学课程。或者就是他潜意识里就是看重九代目继承人这个身份，才会一直拽着不放手。这也可以理解，被九代目捡回去之后他恐怕就离开了母亲，只有一个亲人的话，肯定会把这个人视为自己生活的支柱。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我是在摇篮事件之后调查得知的！”斯库瓦罗这样结尾。

    我坐的位置比较靠后，只看到Xanxus疲惫的背影。“无聊透顶……”。

    他这话倒是说出了我的感受，我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点头。不仅有点无聊，还有点傻，而在黑手党世界里，傻就意味着流血和失败，很危险，也因此显得更蠢。

    甚至现在无聊到话题都已经偏离到九代目身上了，黑手党和候补们啊，你们有没有想起今天的重点是什么！我腹诽道。在冷酷的政治斗争里面混杂情感也太怪了吧。聊一聊感情就能让对手主动放弃吗？

    纲吉爬起来，他的发言让主题跑得更远。“九代目他……之所以被你出卖，还不愿意杀了你……不久表示他打算彻底接纳你了吗？”

    “九代目他无视血缘或是规矩，比谁都愿意接受你啊！”

    “停停。停一下！”我听不下去了，拍了拍手。“路走远了各位。怎么现在还在纠结亲不亲血不血的。今晚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首领的位置……”

    我双手撑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场上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依我看，首领位置和血缘根本没有关系啊。”

    我走到Xanxus身边。他很难得地从一个比我矮的视角看我，明明是仰视的视角，但他半张脸是疤半张脸是血看着很仍然凶，好像要发火。

    “你这……”

    “渣滓，垃圾。”我接上，蹲下来伸手按他肩膀。学会了大空火焰之后我就知道Xanxus当时为什么在比赛开始之前和我说那种话。“不要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可能是感受到了我在废话狡辩时候的雨属性波动，才会叫我“问自己”。我不知道这种精神力的影响应该叫什么，或许该顺着玛蒙说的波动来说？反正大概是稳住了Xanxus。他神色略微松缓了一些，不过还是皱着眉看我：“我叫你研究……不是研究来用在我身上。”

    “哦……这不是重点。” 我说，“你太看重血脉了。首领位置和血缘本来就没有关系。你有无听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本想站起来，但是现在全场两个首领都矮了一截，东亚礼节让我没办法毫无负担地站直。我索性就蹲着不挪窝了，只提高了音量，“你们不觉得彭格列首领位置的影响要素太多了吗？”

    “不提候选人的分立设置，就说最后首领地位的确认又需要血缘又需要指环，而指环本身还暗含两个条件：指环争夺，和指环本身的认可。但首领地位、指环、血缘关系本来就应该是三个东西。”

    “现在的话题太关注血缘纽带了。假设彭格列从初代开始真的以血统嫡庶为标准，那为什么会出现非初代血脉的后八代头目？他们是不能使用戒指吗？血缘继承的标准，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保证权力交接的秩序，给下一任君主留下最多资源的人为制度罢了。首领位置根本不需要血缘，只需要合适。”

    “而合适不合适是指环说了算的吗？针对指环这一项，你们又进行争夺战，又要强调指环本身。这本就是两种标准体系的对垒。和候选人上门外顾问和首领各自选择继承人是一样的。都已经被逼到进行到这一步，如果指环之下的两种标准都没有统一的人选，那你们要选择谁？”

    我望向切尔贝罗冷声道：“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出来的首领，恕我直言，难道不是暗箱操作的产物吗？这个人选能服众？只恐怕会埋下内战分裂的隐患吧。”

    “再说规则本身，指环争夺战要确认下一任首领有足够的武装力量保证自己政权的稳固，这个无可厚非，但是戒指的认可又是什么呢？中国古代也有传国玉玺和九洲鼎，可他们只是王权的象征而已，我们可从来不会让一个死物来选择自己的君主啊。”

    大屏幕和周边人都有小声说话，我并不想费神去捕捉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直接反驳一律无视。

    “戒指能选择，一定是有他的偏好……但是不同时代需要不同的君王。开国之君和守成之君需要的人才必然不一样。不知道彭格列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从戒指来看，它好像更喜欢中庸的火焰……”

    Xanxus打断我：“这些都是你的猜测。那种软弱的火焰……咳！”

    他咳出一口血来。戒指能量对他的反噬好像很大。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拿袖子给他擦了一下脸。

    ……反正也不是我的衣服，看他不断咳血我还有点怜悯泛滥。而后我赶紧趁他发愣没来得及训我时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大空指环。

    “喂。”本来也是在旁边看戏的贝尔朝我靠拢迈了几步。

    “我又不拿走，Boss说了嘛，实践出真知。”既然他不信，那我就试试给他看。我把戒指戴到手上，回忆那种流动的感觉。

    能量运转很生涩，但是确实再一次运转起来了。彭格列戒指开始发光，我能感觉到有暖洋洋的某种东西从指环上传导到身上，疲惫和伤痛一扫而空。

    “中庸不是取平均值的寻常普通，而是要避免极端，讲求均衡和公正。”我看着戒指在手上发亮，思路更加清晰，语速也逐渐变快。“大空要调和属性，不偏不倚，就像中正的君主能够调解各个阶层的矛盾，富民而足君一样。”

    “天下以强者为尊，何谓强？以力兼人者弱，以富兼人者贫，唯有以道以德凝聚人心称王才不会损害自身[3]。”我把戒指拔下扔回地上。其实我也挺虚的，保不齐戴一会也会被反噬。但如果是让阿纲戴的话，就又凭空给他们二人增加冲突点。

    再怎么说瓦利亚已经是有规格的暗杀部队，比赛时候为了规则可以忍着不动手，但是比赛结束之后呢？

    幸运的是大空指环就是喜欢这种均衡稳定的火焰。“这下证明了吧，指环的选择，指环争夺战的赢家，血脉传人完全可以是三个不同的人选。最后选谁除了看能力还要看谁愿意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们要不然直接搞个最高权力的三权分立，要不然就放弃指环争夺战吧。”

    这句话说完不说瓦利亚不赞同的怒视，对面高中生们也炸了。

    我不得不喊着：“这个制度本来就是有问题的，不去修复bug还顺着bug选一个bug叠满的下一任首领吗？而且你们两方本来是没有矛盾，Xanxus要首领的位置，而纲吉并不想成为黑手党，现在打起来只是因为九代目吧！”

    “只是……？Xanxus他为了这种事差点杀了九代目！”纲吉也冲我喊，他脸上的表情坚定，但又带着一点点忧愁的。“九代目明明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他越说越肯定。我寒毛耸立，感觉Xanxus要发飙了，赶紧打断纲吉。

    “你也说了九代目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那儿子算计爹……这是别人的家务事。”

    “父子哪有隔夜仇的。”这话说得我很违心，“再者被冻了八年难道还不允许人家复仇一下，万一这就是人家父子的交流方式呢。”

    纲吉好像被我说服了，气势弱了下来。我用眼神祈求Xanxus不要说话。再跑题我可拉不回来了。

    又过了几秒钟，没人再有异议。

    我很是满意：“那么回到刚才的话题，我有一个大家都不会再有无谓伤亡，而且满足了各方意愿的完美解决方案。”

    “阿纲签一个自愿放弃彭格列首领候选人的纸质说明，一式三份保管好。然后咱们把彭格列戒指毁掉，各回各家各过各自的生活。”我说。“权力继承标准，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一片哗然。玛蒙强烈反对：“指环里有传承下来的强大力量！”

    “是的，我看到了我也感受到了。但是不受掌控的力量能算力量吗？”我看了一眼Xanxus，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你们Boss要的是彭格列首领的位置吧。现在整出一段你们自己都不能控制的戒权论[4]，谁掌握戒指，谁掌握彭格列，谁掌握世界……有没有觉得关系颠倒了？等当上首领了，戒指存不存在，真的假的，认可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觉得你们就好好考虑一下，别老盯着一些死物争来争去的，人可是活的。”我朝切尔贝罗走过去，“现在是不是算一切都结束啦能离场了，手表……”

    突然间我听到Xanxus低声喊了贝尔的名字，随之而至的是身后的破空声还有其他人的惊叫。

    哇不是吧，我哪里伤到他脆弱的自尊心了现在还能灭口！大脑负责吐槽，身体负责反应。我急急地往左侧避了，同时燃烧身体里所有的能量捏了半个拳头大小的冰出来。

    冻住了飞来的小刀，但小刀一下子消散了，只留冰块往下掉。

    幻术！

    还不够我惊恐的时间，眼角余光就捕捉到金光一闪，感到脖子一痛。

    我好像也讨厌幻术师了。这是我陷入黑暗前的最后想法。

    脚注：

    [1] 家教小说《隐之弹》

    [2] 可参考前文8.0九代目

    [3] 《荀子·议兵篇》15.12

    [4] 妹对应国际关系的陆权论和海权论捏造出的。

    陆权论：谁掌握了心脏地带，谁就能掌握世界岛（欧亚非大陆），谁掌握了世界岛，谁就掌握了世界。海权论：谁掌握了世界核心的航道、运河谁就掌握了世界经济和能源的运输之门，掌握世界经济安全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