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血契

    “血契?何为血契?小人孤陋寡闻,倒不曾听闻,也是宝物?”鬼面人听到有天材地宝,不免有些兴奋。

    “不是宝物,但……结之不易,或许比宝物更难得一见。”紫鸢声音变得轻缓,她又想到了什么,遂用一股劲风束起尹未央的手腕,在看清楚那道红痕之后,她已确定是血契无疑。

    “手腕这里是被你那夫君弄伤的吧?”

    尹未央微怔,不太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但腕间的那道疤痕确实是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他划破了你的手腕,然后……”紫鸢故意话语停顿,想看看尹未央的反应,结果看到她脸上一副不甚了解的模样,难道她并不知这血契之事?

    “看来你不知,也罢,我就好心多说两句。”紫鸢松开了尹未央。

    “都说人鬼殊途,凡人并不能容鬼近身,不然非死即灾,但……也有例外,倘若有修为高深之鬼愿意与一凡人缔结下血契,那凡人便如同通了阴脉,此后再亲近,不但不会伤身,还会有诸多妙处,比如你这娇养出来的容色,再比如等闲的鬼怪想要害你,一不小心触碰到你体内的契印,啧啧……”

    尹未央勉力支撑着身子,忽听到此话,猛然想起之前每每遭遇险境,她的腕间、体内总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迸发出一道淡黄色的光晕,那是……血契?在护着她?

    “我这么说,你可能还感觉不到什么,那我再说说这血契一旦结下到底意味着什么。”紫鸢续道。

    “冥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血契不易结,结之当长相守’,这里的长相守听着浪漫,但于鬼而言,实则是漫长的桎梏;鬼之一生只能结一次血契,但鬼生何其亘久,凡人又能活到几时,凡人身死便一端契销,往后无尽的岁月里,徒留鬼要每日生受着血契断毁引发的反噬之苦,听闻会是日日剜心、夜夜剔骨,啧啧,你觉得会有鬼愿意这么做吗?”

    “所以,从前我并不相信血契一说,只当它是一个虚无缥缈却有些唯美的古老传闻罢了,今日倒真瞧见了,我竟还有点感动。”

    尹未央内心在剧烈地震动,眸里是难以置信,“为什么?他为什么会……”

    一向冷情如他……尹未央一直以为他娶她、一次又一次地要她总归是为了修炼或者是贪图别的什么,但现在她完全看不明白了,为了这些需要做到此种地步吗?

    “为什么?他这是宁愿自伤也怕伤着你,你那夫君可比你认为的要看重你许多,单说这结血契,得先让你体内的阳脉融入阴血,那得取阴鬼之心头血做引,你可知,心头血对于鬼而言乃本命之血,轻易取之……遗患无穷。”紫鸢感叹道。

    “你手腕那里的气息透着些古怪,我想他应是从你腕间注入的心头血,待阴阳之血两厢融合,再以古老的结印法诀催动,这之后,你的魂体便被烙下了一道结契之印,可谓是不破不伤,说起来,这血契结印有点类似于你们人类的那个结婚证,却要有份量得多。”

    感慨完,紫鸢眉尾上扬,眼波流转,“所以,好消息就是……我猜他今晚一定会来。”

    尹未央顾不上理会眼前女鬼此刻的得意之色,她还沉浸在刚才女鬼所说的那些……划破手腕?取心头血?阴阳血脉相融?某些她一直在抗拒想起的记忆陡然清晰起来。

    她记得——

    那是七年前,那晚,她一身大红嫁衣躺在棺材里,墓穴幽冷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她抑制不住地在颤栗,后来,她感受到他来了,而且他冰冷高大的身躯正覆在她身上,彻骨的寒意袭来……

    她听到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他握起了她的手腕,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她腕间划过,现在想想,是他的指尖,皮肉被划破,一股血腥气立刻弥漫开来,她的腕间是汩汩温热在流淌,不一会儿,似有赤金色的荧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在喷张……

    她那时害怕极了,十六岁的她,脑中还混合着村里有关他是千冢山鬼王的各种传言,说他暴虐噬血,说他面目凶恶可怖,她彼时以为他那样做是在虐杀她,她会被一寸一寸地撕碎,然后凄惨死去……

    其实他是……在引心头血结血契?

    对,她想起来了,她似乎听到了他压抑着的闷哼声,以及持续了有一会儿的低喘声,她以为那是他被血腥气激出的变态欢愉之声,现在看来,他是在……承受取心头之血带来的……痛楚。

    突然,尹未央觉得她的心间也仿佛被剜了一下,莫名有些生疼,还有些空落落的,到底是为什么,他要与她结下那种血契?

    她越来越觉得北冥长渊娶她一定是因着什么特殊的缘由,而她,开始想要知道那个缘由究竟是什么。

    “那尊使大人,你看接下来……”

    尹未央纷乱的思绪被打断了,她看到面前,女鬼笑眼弯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还有女鬼身后,鬼面人和赵坤也是一派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之姿。

    她心里忽生出恼意,北冥长渊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闯入到她的生命里,还莫名其妙弄出血契一事,这算是讹上她了吗?再有,她同意他在她身上打那什么印记了吗?

    她的这些账,一笔笔的,都还没开始跟他算呢,又岂能便宜他就这么随随便便落入其他什么人的圈套之中?

    尹未央按下心中冷意,“既然他会来,你们又这么有把握,那挺好,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紫鸢敛起笑容,眼含审视,“你当真愿意跟我们合作?还是在我说了这么多之后?”

    “与鬼结亲本就并非我所愿,这血契也是他擅自结下的,与我何干?人总是要为自己多考虑一点,而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的余生为什么非得虚耗在一个鬼的身上,你说是吗?”

    “还真是无情呢!”紫鸢轻笑一声,然后眼神看向鬼面人,想让他来分辨此话是否能信。

    鬼面人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就在不久前,小人曾亲眼看到她用天罡伏魔咒对付她那夫君,只可惜没有成功,想来她欲除那阴鬼之心比我们更甚。”

    “好,那事不宜迟,开始吧!”

    几人来到杂草荒芜的院中,尹未央被安排站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面,她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厚呛鼻的血腥味,脚底下也是黏黏腻腻的,她定睛一看,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底部是斑驳成片的暗红色,深浅不一,看着像是大量血液涌溅上去形成的,且新旧血渍交叠不清,而她的脚下,泥土呈黑红稠湿状,竟也像是被大滩血液浸染过后的样子。

    她胃里一阵翻涌,这些血污之上隐隐已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盘旋不散,应是有很多人横死在这,这些人无辜被害,皆留下了其最后一口阳气化为怨毒之气,槐树属阴,加之重重怨念叠加,让这一块倒成了至阴之地,难怪八风聚阴阵会在此处得到加强。

    不远处是鬼面人他们起了供桌香炉,在紫鸢的颔首示意下,鬼面人咬破指尖,以指血临空画咒,霎时一幅盘纹血咒迅速结成并铺陈开来,血咒随手指轻点而动,飘忽间就升移至老槐树的上空。

    尹未央被压在咒下,陡感四面都是阴风阵阵,很快她的周围,八个方位窜起了八道黑气,黑气与血咒逐渐相接,咋看之下,她就像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笼子里。

    她这才明白,老槐树便是阵眼所在,她按照他们要求的那样,开始围着老槐树左七圈右七圈地绕树急走,嘴里念念有词:“八风顺行,天元徘徊,聚阴散灵,伏邪诛祟……”

    渐渐阴风更盛,卷得落叶沙石呈漩涡状,尹未央几乎睁不开眼,她扶着树干,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诡异力量凶猛地撕扯着,她知道,是他们在试图打开冥界的通道,想要以她的气息召唤他现身。

    果不其然,突然间,紫鸢出手,一缕紫黑之气如同箭矢一般划破了尹未央的手腕,血珠冒出,化为血雾腾在空中,只待空间被裂开。

    尹未央等的也是这个时机,她稍避开几人的视线,屏住呼吸,用指尖蘸取腕间血,点血画符,凭着默记下的太爷爷册子里的破阵之法,只需借符引得天地雷火降下阵眼即可,可她并无纸符,情急之下画的血符也不知道能不能凝成?

    血符竟……凝成了,欣喜之余,她迅速合拢手指拈转掐诀,“天圆地方,雷霆万丈,请为雷火,证吾之道!”

    没有……任何动静?她又焦急又心慌,她其实是在赌,虽说引雷火不算难的术法,但她毕竟才开始修习玄法,没有多少底气,这又是她第一次施术。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她要再试一次,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双眸越发显得沉静彻亮,指尖转动,再次掐诀,“天圆地方,雷霆万丈,请为雷火,证吾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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