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面

    是初中时,母亲离奇死在了云山别墅,父亲对此却不闻不问,甚至因为应酬太多很少能回到家中陪陪他,他开始变得叛逆,情绪异常不稳定,在学校里动不动就和同学们大打出手。

    有一次约架约在了小公园里,没想到对方叫来了高年级的同学,他被一伙人围着拳打脚踢……就在意识逐渐模糊时,脑海中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他们都该死,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然后他仿佛陡生出一股怪力,抓起一个人就摁倒在地上,疯魔了般一个劲地挥拳打去,那架势吓坏了周围一圈人,可他似乎停不了手,直到地上的人痛苦又绝望地哀求他“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

    他瞬间清醒过来,他怎么会真的想要……

    最后,那伙同学全都吓跑了,只是边跑边回头看向他时,那种眼神,就好像他是什么怪物一样。

    那阵子,他情况很糟,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不敢与人相处,他内心感到恐慌,他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变态型的人格,或者潜意识里他有着反社会的妄想?

    再后来,盛世集团与对家势同水火的在争一个很大项目的开发权,对家怕争不过,便使用非常手段,找人绑了他,来威胁他的父亲。

    他记得那天,绑匪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了父亲的冷笑声,“想逼我主动放弃?不可能——”

    “好,不愧是褚董,真有种,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你若是不肯,你儿子……命可就保不住了。”

    “是么,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不过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你们要是敢动我儿子,哼,最后死得难看的,还不知道会是谁?”

    闪着寒光的刀子向他逼近……他心想,这样也好,就缓缓闭上了眼睛。突然,黑暗来袭,他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周围拉上了警戒线,一些警察正忙着勘验现场,而那几个匪徒……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边上还散着一些血肉模糊的……残肢,整个画面腥红可怖,像极了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极端杀戮后的场景。

    他被解开了手脚,茫然又胃部痉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案子查了许久,除了他和匪徒,并未查到有第三方的痕迹,而且匪徒身上大量的砍伤不是自己动手的就是同伙给砍的,虽然匪夷所思,但案子的最后还是以绑匪们起了内讧、自相残杀而亡结的案。

    后来,他接手了盛世集团,因着行事狠厉、做什么都不会留有余地,得罪了很多人,危险也就相伴而至,可惜……真到生命相博时,他总能“转危为安”,危险的往往是那些人。

    渐渐的,他看明白了,他分辨得出来,并不是他本身就是个冷血的怪物,而是他的周围……真就跟了那么个怪物。

    怪物因他的情绪而动,他便学会了如何禁欲、如何克制住自己。

    过往的岁月灰暗如晦,他的内心早已是布满了裂痕,直到尹未央的出现,她那样默默无声地护过他,她单纯善良,美好如斯,眸中还总闪着细碎透亮的光芒。

    与她相处,让他恍惚觉得,他心上的道道裂痕,竟也有了它们存在的意义,那便是让光……能够照耀进来。

    生了贪恋,他便越来越难以控制好自己,才使得那声音最近频繁而出。

    “你到底是谁?”褚闻声冷冷出声。

    那声音显然一愣,然后充满恶意地咯咯直笑,“我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清楚吗?我……就是你,是你不敢暴露在人前的一面,是你心底里埋藏至深的——阴暗和欲念。”

    褚闻声沉默了,那声音顿了顿,又试探道:“怎么,你不敢相信?不,不是你不敢相信,而是……你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这样的自己,可我的的确确就是你,你要学会接受这样的自己。”

    “是吗?”褚闻声冷哼一下,“也许年少时你这样说,我也就信了,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你真当我发现不了你的存在吗?让我猜猜……”

    他故作停顿,因为他并不知道它藏在哪儿,但他隐约能感觉到父亲和纪伯好像知道它的存在,甚至他怀疑父亲他们一直在用一些阴邪的手段供养着它,这样做,就需要有一个合适的场所,他联想到纪伯每隔一段时日会刻意避开他单独去往云山别墅……

    “云山别墅?”

    那声音沉寂了片刻,倏而爆发出邪肆的狞笑,“哈哈哈,你很好,本座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亏得你父亲和王松纪他们一心想要瞒着你,还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其实要本座说,本座与你早该坦诚相见……共谋大计,好让这阴阳两界的……”

    “呵,你真的很吵。”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觉得本座是在说笑吗?还是……你不相信本座有这样的实力?”

    “都不是。”褚闻声垂低下头,唇角扯了扯,“我只是单纯的……不感兴趣。”

    “你——”那声音肉眼可见地盛起怒意,“你胆敢这么跟本座说话,你信不信,只要本座稍稍动一下意念,你就……”

    “我就怎样?”

    褚闻声很早就想过了,这声音蛊惑他杀人作恶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却没有因此报复于他或者是离开他,那他们之间一定存有某种牵连;而且就在刚刚,他确定了这怪物是养在家里的,依照父亲的行事风格,他既然敢这么做,势必有把握能拿捏住它。

    所以他大胆推测,它并不能伤害他,于是他继续嘲道:“会死?我倒是很期待,你,可以动手了。”

    那声音吃瘪,如果它现在能化为实质,早已暴跳如雷,这一刻,它有些明白褚延霖和王松纪他们为何会如此避着他了,这小子根本一身反骨,是个刺头。

    它压下怒火,转而换个思路,“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褚闻声,你骗不了本座,本座与你同识同感,每天都能感受到你是如何辛苦地压制着自己的欲望,如你这般活着,当真不累吗?”

    “累,可……与你何干?”

    “……”那声音黙了默,消耗着它最后的一点耐心,“不,你要知道本座可以帮你的,只要你肯真心侍奉本座,本座就会赐予你无穷无尽的力量,很快你就是这世间的最强者,到那时,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你就是这么跟我父亲还有纪伯画大饼的吧?”褚闻声嗤笑一声,“你看,这是什么?”

    他举起一只手放到眼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上青筋微凸,那声音不确定地道:“……手?”

    “是啊,这只手也就这么大,握不住太多的东西,况且,我也没什么想要的,若……真有什么,我会自己争取。”

    “自己争取?幼稚!”那声音忽然想到了什么,情绪激动道:“本座怎么给忘了,你现在看似能和本座侃侃而谈,其实内心早就焦心如焚了吧?也是,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可能马上就香消……”

    “闭嘴,我……会找到她的。”褚闻声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是么,可时间不等人,也许等你找到她,是在一个时辰以后了,亦或是半夜?是明早?本座猜你能见到的,就只能是她那具冰冷的躯体了,哈哈哈!”

    那声音得意地笑道:“要不要求求本座?现在只有本座能帮你了。”

    褚闻声阖上眼睛,调整着呼吸,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不能让它再纠缠自己了。他伸出指尖,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要逼自己快速冷静下来。顺带手,他打开了车载音箱,点出《大悲咒》,让舒缓的梵音静静流淌出来……

    “褚闻声——”那声音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他强硬地从意识里给赶出去,几乎是疯了般嘶吼道:“你给本座听好了,你与本座迟早会融为一体的,那时候你……”

    一瞬间,那声音消失了,褚闻声忙抽出手机,拨打给许特助,电话很快接通,“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帮我办接下来的两件事,一定要快。”

    电话那头迟疑了两秒后,“好的,褚董,您说。”

    “首先去查一辆六菱牌的面包车,车牌号为澄A436870,尽快查出车子目前的下落。”

    褚闻声又仔细考量了下,那些人都是惯犯,于是补充说道:“可能是辆套.牌车,但车子在今日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应该是徘徊在城南图书馆的附近;后来,又在六点十七分到十九分的样子,出现在了城南万福路,一刻钟后,在和善路的路口,差点与我的车子相撞,你可以顺着这些线索去查,务必找到这辆车。”

    “好,我记下了,还有一件事是?”

    “我记得集团旗下的绿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曾做过一个关于澄江市土壤概况分析的项目,我需要你马上召集到这个项目的相关研究人员,立即赶去公司的研究中心,辛苦他们今晚加个班。”

    褚闻声偏头扫了一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我也即刻出发,大约会在九点五十抵达研究中心,对了,你忙完车的事也来中心一趟,我还有其他事要交代。”

    “好的,褚董,我马上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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