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沉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时间要紧。
她侧身坐进副驾驶的位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还在滴水。
怕把车座弄湿，她把长发统统拨到一边，越过肩膀，搭在胸前。
然后艰难系上了安全带。
头发上的水滴还在不断落下，在沈落沉的前襟形成一道水痕。
沈落沉略带尴尬地托着发梢，四下里寻找有没有纸巾可以擦拭。
傅焉予瞥见她已经湿透了的后背，隐约印出内衣带子的轮廓，再看到她拘束的身体动作，突然抬起右手。
沈落沉下意识地避让，发现傅焉予越过她的肩膀，从后排座位拿出一件外套，举到她面前。
“干净的，擦擦吧。”
沈落沉一时犹豫，傅焉予举着的手晃了晃。
顾不上所谓是否得体，她只想赶紧结束狼狈的场面，于是不得已接过外套。
傅焉予发动车子，踩下了油门。
沈落沉提起外套下摆，迅速地擦拭着头发。
说是外套，其实是件宽松的纯棉衬衫，沈落沉不知道为什么傅焉予车上会有件干净的衬衫，为了防晒？或者是保暖？
可是车上明明开着冷气。
后背上黏着潮湿的衣服，头发也还没干，寒气不由得袭来，沈落沉打了个寒噤。
傅焉予抬手把空调关了，又仿佛看出了沈落沉的疑惑，解释道：“说这两天会降温，就在车上放了件外套。”
沈落沉“哦”了一声，小声回道：“谢谢，回头洗干净了还你。”
不等傅焉予回答，车子已经停在了宠物医院门口。
沈落沉拿着外套，急匆匆地下了车。
傅焉予看着沈落沉的背影，“啧”了一声，跟了上去。
“等一下。”他叫住了沈落沉。
沈落沉显然着急进去，停住脚步回头时微微蹙眉，像在询问他什么事。
傅焉予大步上前，从她手里拿过外套，抖开，披在她的背上，语气平淡：“后背衣服湿了，很透，挡一下。”
沈落沉这才扭过肩膀，试图看一下后背。
傅焉予朝医院内抬了抬下巴，说：“进去换件工作服再出来吧，小狗我看到了，状态还好，不差这一分钟。”
沈落沉点点头，抬脚进门，然后才反应迟钝地想回过头说声谢谢，才发现傅焉予已经坐回了车里。
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外套，藏蓝色，衣摆有擦拭头发留下的一大片水渍。
门内小狗的主人正在等着，见沈落沉进来，赶忙迎了上来。
那只有腹水的小狗，年龄也不小了，之前沈落沉接诊过，因此简单问了几句情况后，就让冯菱准备腹腔穿刺。
和狗主人打了声招呼，她进入休息室换身工作服。
经过全身镜时，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臂已经套进了外套的衣袖。
她左右轻晃了两下，观察这件衣服，穿着竟然还挺好看。
脑子里突然闪过男友风oversize这个概念，她立马脱下，利索地换上工作服，进入了手术室。
冯菱已经准备妥当，两人将小狗轻轻横放在手术台上。小狗显然有些害怕，拼命抬头瞪大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狗主人。
沈落沉摸了摸小狗脑袋，在它的腹部中线，脐与耻骨前缘之间的中点处，进行剪毛消毒。
把套管针垂直刺进了腹腔，然后取出套管针的针芯，小狗腹腔内的液体顺着导管流出。
液体缓慢地流出着，沈落沉仔细观察着小狗的状态。虽然眼神中透露着惶恐，但已经不是第一次穿刺放液，小狗显然也在坚持忍耐着。
放液结束，小狗本身圆挺坚硬的肚皮，明显小了很多。
沈落沉和狗主人交代了几句，先行回到了休息室。
冯菱收尾结束，也抖落着胳膊走了进来。
“落沉姐，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冯菱咬牙切齿地，一看就是对张弘栋极度不满。
沈落沉叠着傅焉予的外套，垂眸，云淡风轻：“没事，习惯了。”
冯菱依旧很愤怒，和刘开鹏贱兮兮的反应不一样，她向来有话直说：“怎么能习惯呢，落沉姐你可千万别和何医生一样，突然说走就走了啊。”
“还不至于，”沈落沉被她逗笑，“这次毕竟院长他女儿病了，也情有可原吧。”
冯菱撅着嘴，一脸怀疑：“哼，最好是情有可原。”
沈落沉看着手里的外套，突然意识到，刚刚脑子里一直想着医院的狗，也没来得及问傅焉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那个，傅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沈落沉抬头看向冯菱。
突然换了话题，冯菱有些意外：“谁？哦，小狸花的救助人吗？他来看小狸花的，但是看完就走了啊。”
“走了？”
“对，那只有腹水的小狗进来的时候，我就没空管他了。不过他倒是问了，为什么没有值班医生在，我都不好意思回答，呵！”冯菱想到了张弘栋，又一脸愤懑。
沈落沉猜测，大概是他发现没有值班医生，知道大概率只有她会过来，所以提前去了小区门口等她。
她翻出手机，打算给傅焉予道个谢。
打开微信，发现有条傅焉予的未读消息。
烟雨：【车就停在外面，等你这边结束，我送你回家】
沈落沉猛的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
傅焉予的车就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确实是听到了冯菱打电话。
先是给张弘栋打电话，得知张弘栋来不了后，立刻找沈落沉。
给沈落沉的第一个电话没有打通，冯菱着急慌忙地先安排小狗做了些基础检查，然后就接到了沈落沉的回电。
他也是那个时候，直接出门开车，去到了沈落沉小区门口等着。
不确定是否能碰上。
但是很希望能碰上。
静静地等了没多久，就看见沈落沉从小区内，急匆匆地走出来，视线掠过他的车，仿佛没有发现他。
于是他闪了闪车灯。
把沈落沉送到医院后，他也一直在门口等着。
看见那只有腹水的小狗，被狗主人抱着出来后，于是给沈落沉发了条消息。
左等右等不见人，正当他准备打个电话时，他看见沈落沉从门内张望着走了出来。
果然已经换了一身工作服，头发大约已经干了，蓬松的披在肩上。
沈落沉刚走出来，就透过车窗，看到傅焉予朝她转过脸来。
她脚步匆匆上前，傅焉予缓缓摇下车窗。
“那个……不用等我了，”沈落沉弯腰探过头去，“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傅焉予说：“你今晚不是休息吗？”
沈落沉面露难色：“老问题，院长说他女儿病了要去医院，今晚我帮他顶一下。”
傅焉予眯起眼睛：“那你明天怎么办，还要录访谈视频，有精力吗？”
“放心，不会耽误你们的访谈，”沈落沉解释道，“夜里如果没有病人的话，我可以在休息室里睡觉。”
傅焉予欲言又止，明显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扯了扯嘴角。
“好的，那沈医生注意休息。”
很难得，这一次沈落沉听到他说“沈医生”三个字的时候，竟然没有生气。
可能是对方确实帮了忙的缘故，再生气着实不礼貌了。
见傅焉予打算离开，沈落沉赶着补了一句：“外套我明天洗完再还给你，今晚谢谢你了。”
傅焉予抬头，对上沈落沉真挚的眼神。
大约是终于忙完放松了下来，她已经没有刚上车时那样心事重重的感觉，眉眼间松弛了许多。
风吹过她的发丝，他甚至能闻到飘来的洗发水香味，是茉莉花香。
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前几次见面，不是客气疏远，就是剑拔弩张，这样的微笑真的是很难得了。
“没事，”傅焉予淡淡回道，“不早了，明天再跟你说今天调解的情况吧。”
沈落沉这才想起来，自己只看了群里的讨论，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见傅焉予双手已经扶上方向盘，就忍住了追问。
她抬起手，刚准备说“再见”，身后传来一个询问的声音，引得两人都回头看过去。
“那个请问……张弘栋院长在吗？”
一位穿着素色连衣裙的女士，牵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宠物医院门口。
看见沈落沉穿着医院工作服，她直接锁定了询问的对象，几步就走到了沈落沉身边。
“额，张院长今晚不在，”沈落沉犹疑道，“您找他有事？”
“没事，”这位女士脸上带着得体微笑，“麻烦您转告他，今晚我来找过他。”
“好的，您方便留个信息吗？您是？”沈落沉问。
对方的微笑中突然夹杂了戚戚之色，回答：“我是他的太太。”
沈落沉当场愣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再抬头看向这个自称张弘栋太太的人。
张弘栋不是说女儿生病送医院了吗，那眼前这对母女又是什么人。
同时，她快速地回想起来，在商场里曾经偶遇过张弘栋和他的太太，很明显和眼前这位女士，不是同一个人。
沈落沉敏锐地察觉出这其中的问题所在，一时震惊，定在原地，没有说话。
“好的，我们帮您转达。”
车内的傅焉予接上了话。
随后，这位女士道了谢，牵着女孩儿的手，消失在了深深夜幕之中。
傅焉予敲了敲车门，把处于讶异中的沈落沉的注意力叫回来。
他注意到了沈落沉的反应，虽然不知道她在惊讶些什么，但不能冷了场子，只得替她应了下来。
“怎么了？”他疑惑地看着母女消失的方向，问道。
沈落沉回过神，低头看向傅焉予，满眼不可置信。
“张院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