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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为了安顿难民,除了简陋的茅房,官府还辟出几户宅院,宅院门口设了粥棚,差官正给没饭吃的百姓施粥。

    江夕月跟着两位官兵挨个宅院查看,她压根就没什么家人,又如何能找得到,装模作样逛完了几处,官兵还纳闷:“城里的难民都集中到这来了,怎么找不到呢?”

    “许是在后面的巷子里,或是临时走开了,”江夕月想溜,故作诚意道,“多谢二位官爷带民女来此处,想必父兄就在某处,二位官爷公事繁忙,民女不敢继续劳烦,还是民女自己去找吧,二位官爷也可自去。”

    两个官差确实不想找了,既然人已带到剩下也不劳费事,两人就答应了。江夕月如释重负,深深福了个礼,浅笑盈盈:“多谢二位官爷。”

    两个官兵将要转身离开,路旁四五人恰好骑马而过,那马从江夕月身边迅即蹿过,跑出去十几丈却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见郭环调转了马头,众人都诧异起来。

    郭环自己也不确定,方才那女子站在路边,脸朝着阴影,他也只是瞧见一抹侧影,但这抹身影却跟那日马车上跳下的女子像极了。郭环是被程玉安排来凉城传令的,来时就已听说,都督身边的貌美婢女走丢了。陆承渊要程玉无论如何也得找到江夕月,他们这些人自然也都接到了命令。

    江夕月正走上台阶,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声音是那样朴直,使人毫无警惕:“敢问姑娘……”

    江夕月转过头来,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容貌端整的士兵。她笑了笑,并没认出这是陆承渊的手下:“官爷有什么事?”

    对方却惶然变色:“夕月姑娘,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糟了。

    江夕月脸色由红转白。

    如此一波三折,逃跑大计胎死腹中。

    可即便被郭环认出来,江夕月仍不死心,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郭环倒也不敢造次。然而江夕月不肯走,郭环却也不离开,那边差手下人去通知凉城戍将,这边吩咐手下原地搬来了桌椅茶碗供江夕月休憩,还在路边就地支起一座帐篷,说都督的枕边人形貌尊贵,不可被老百姓冒犯。

    郭环是陆承渊的亲兵,做事也跟陆承渊一样不讲道理。动手要做个鸟笼子把她关起来,江夕月额角抽搐,根本束手无策。欲要辩解,郭环却恭敬拱手道:“虽说姑娘一口咬定我认错人,但事关重大我也不敢善断,我已经禀告林朗将军,是非曲直可等他来再定。”

    那两个带她过来的官差还没走远,这边一看捅了篓子,都细思极恐,身上有什么公务也不去做了,候在帐篷外头等着江夕月传话。

    江夕月实在憋屈,好不容易逃出来,再这么等下去,不就回去了?虽说林朗没见过她,可想为了保险起见,更不会放她走了,回到陆承渊身边是个什么后果,她根本不愿去想。

    这地方本是难民宅院门口,如此大张旗鼓地支承帐篷,派人伺候,自然引得无数流言蜚语。帐篷外灯光越聚越亮,私语声不断抬高。

    帐篷里头点着蜡烛,江夕月坐在搬来的漆木椅子上。郭环也不跟她闲聊,背对着她站在门口,负手坚定地守在那里,等着陆承渊的属下赶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江夕月越来越坐不住,她两次想从门口闯出去,都被郭环拦下。男子佩剑在腰,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站在门口却有种不可动摇的坚毅:“若姑娘不是我要找的人,到时自会放姑娘离开,姑娘不必着急。”

    江夕月发急,开始有些冲头昏脑了,这会儿她觉得都是眼前男子跟她过不去,瞪着他恨得是咬牙切齿:“我不是你们找的人,你们都能把我困在这里,我若真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了?!”

    郭环平静道:“姑娘本就是都督身边的人,属下等寻姑娘回去是分内之事,姑娘不必这么生气。”

    江夕月盯着他冷笑:“是啊,把我找回去,你可是立了大功,陆侯爷不知道要怎么嘉奖你呢!哼,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用别人的痛苦换自己的快乐,你就不扪心自问享受得下去么?!”

    郭环听得她这话冲得很,转头看向眼前女子,解释道:“夕月姑娘,属下寻您回去是尊令而为,并非为了都督奖赏。属下不晓得姑娘为何生气,但诸事都应与都督商量后再决断,如此背着都督逃跑实在不是上策。”

    “你当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要是能有商量的法子我还用逃跑吗?!你只管两眼一闭听吩咐做事,哪怕这吩咐压根就是不讲道理不近人情呢!”

    江夕月越说越气:“你以为伺候陆侯爷是件轻松事,什么荣华富贵身份地位,哪个女子不想要?你又怎知我每日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出错就惹得陆侯爷不痛快?!看样子你也是他手下的老人了,陆都督待女子如何难道你就没有耳闻?你只管把我捉回来,就不想想他朝我若死在侯府,你今日便是踩着我的性命飞黄腾达的?!”

    郭环听完一时语塞,烛火的莹莹光芒间,眼前的女子面容姣白,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愤怒,他确实没想过她逃跑的原因,他只是听说了伺候陆都督的婢女走丢了,心里颇有些遗憾之感。

    北上巡边,有两日是他代驾马车。他记得那日她下车不稳,他便伸手扶了一把,那女子当时抬头婉然一笑,令人心生融融暖意。可他却断不想她脸上笑意嫣然,实则过的日子并不舒坦。

    郭环沉敛表情,顿了片刻,微皱着眉头道:“夕月姑娘,都督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姑娘与都督朝夕相处,若是有什么误会,多沟通交流,解开了便好了。”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江夕月微微红了眼,慢慢低下了声音,“物伤其类,唇亡齿寒,这是谁都会有的感觉。”她抬起头来看向郭环,对方沉稳持平的气质令她生出一股自怜的悲哀。

    她慢慢走近一步,柔荑素手轻扣在郭环的袖口。郭环愣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只见江夕月望着他的眼睛,里面有水润的光泽在流转,她像受伤的小鹿般喑喑哀求:“郭大哥,放了我吧,好吗?”

    ……

    那一瞬间,郭环陷入了深深的犹豫,而他以前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他竟会对陆都督心生叛意。烛火掩映,天人相交,他终究还是给出答案:“夕月姑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林朗赶来的时候,江夕月已经破罐破摔了。反正走是走不了了,照这情况,陆承渊回来后肯定还要追究,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林朗来得很快,且是带着宁远侯府的人一起来的,对方当然一眼就认出了江夕月。江夕月坐在椅子上吃糕点,林朗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遍客气笑了笑:“夕月姑娘好脚力,差点让大伙交不了差呢。”

    江夕月放下糕点,喝了口茶润喉,站起身带上招牌微笑,开始打太极:“还是将军好能耐,侯爷面前我一定多说将军的好话。”

    林朗身长体健,乌发背梳,很是精干,他假笑道:“夕月姑娘不知道,知道姑娘走丢了,都督生了大气。为了找姑娘,这几个时辰不知出动了多少人。”

    江夕月仍旧微笑:“北方边境正在打仗,将军还能分出人手找奴婢,看来军情也没有那么紧张,倒是好事呢。”

    这话直戳在了林朗心上,他本就不愿意做这种小事,奈何陆承渊的命令不得不遵从,要是再让眼前这个小小女子走丢了,不晓得又要折腾多少人。于是林朗长臂一挥,转身向外大步走去:“来人!从现在起,我去哪,就把夕月姑娘也带到哪!”

    林朗可没闲空应付江夕月,叫了四个亲信把她看在眼皮子底下,如厕都得婆子跟进去,真真防得滴水不漏。回到行辕后,林朗立即调遣人马,拨三千精兵连夜赶路,北上支援宿德。

    大营里火把熊熊,人头攒动,将士们喝声如虹,严阵以待。林朗在台上交待停当,几个指挥使就带兵出发了。林朗又从台上下来,走到后院整点骑兵,这一队人马约莫百人,命令是半个时辰后启程,往惠县方向去,林朗本人言辞凿凿:“去跟都督的队伍会合。”

    这安排实在太过异常,江夕月一听就心头起疑。林朗为何点兵去惠县,又为何半个时辰后启程?若说这队人马要去惠县跟陆承渊会合,那么她傍晚进城时见到那一队人马又是做什么的?联想到玄青说过的话,江夕月越想越不安。

    尽管还在为逃跑失败郁愤,但军情关系百万人命,江夕月还是不能不谨慎。

    林朗安排停当后也累了,刚准备去喝水休息一会,转头就看见火光下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将军既是都督的下属,我有几句话想问将军,还请将军回答。”

    林朗看见江夕月就头大,根本懒得对付她,挤出一个笑脸道:“夕月姑娘,咱们这是军营,前方又在打仗,特殊情况照顾不周,您就担待点吧。”

    江夕月却正色道:“夕月知道行军打仗不易,才要问将军这几句话。倘若将士们在前线厮杀,内城却有人里通外贼,故意置我方将士于死地,其罪何如?”

    林朗变了脸色,脸上浮现出阴郁之色:“夕月姑娘,你虽是都督的人,这样的玩笑也不能开。”

    莫说是玩笑,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任何人散播谣言动摇军心,领将可将其就地问斩。江夕月既已说出这番话来,四周将士都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江夕月感觉到害怕了,但话已说出她只能赌一把。赌眼前这位林将军是个好人,是不会背叛上峰背叛国家的忠臣良将。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微扬起细白的脖颈,一字一句地道:“将军方才说要调兵马前往惠县,去跟陆都督会合,是真是假?”

    林朗冷冷道:“军令如山,不容有假。”

    她接着道:“将军明明两个时辰前就调过兵马了,那队兵马不也是跟都督会合的,现在为何又要再调一批人过去?”

    林朗愣住了,愣了一瞬他猛然反应过来,看向江夕月的表情渐渐带上急切:“你说什么,两个时辰前有兵马出城了?!”

    江夕月心里也慌了:“凉城的兵马若无将军的调令,难道能出得了城门?两个时辰前,我分明看到百余士兵骑马向西北方去,难道不是将军下的命令?”

    林朗明白了,敢情有人背着他把人偷调出城了,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那陆承渊可能就有危险了!

    林朗猛然向前大跨一步,目光带着威慑的凶狠,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夕月:“夕月姑娘,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说谎了,你的性命,甚至你周围人的性命,可都保不住了。”

    江夕月心跳加快,抬头回看着林朗,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此事是我亲眼所见,我以人头担保。”

    事情十万火急,林朗立刻就带兵出发了。

    银色月光在林间扩散,密林深处升起白色的烟雾。夜色最浓时寒气侵人,冷风浸透衣衫,如冰封渗入肌骨之中。借着月光在官道上驰骋,江夕月冻得哆哆嗦嗦,又被颠簸得七荤八素,嘴唇都发青了。

    “我也得去?”林朗不由分说要带上她,江夕月自然是拒绝的。

    “既然姑娘报了信,就不能不担这个责任,”林朗装好配刀箭簇就上马了,眼神示意手下动作放快,“何况都督迟早要见姑娘,自然要同去。”

    自己管辖的军营里出了一伙叛徒,还被他们趁乱溜出去,混进了陆承渊的队伍里。要是陆承渊真出点什么好歹,他这条命也就要一起交代了。来不及点检人头追究责任,林朗把查人的任务交给一个心腹,带着人马就往惠县杀奔过去。

    飞马开始疾驰,江夕月大声问道:“那批人会做什么?”

    林朗应道:“不知道。但都督白日里就来过信,说会在天亮之前退到白松村,如果他们已知道了这个消息,或许会在那里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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