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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陆承渊撩起袍角,重新在床边坐下。

    翠袖煮好了醒酒汤,想要端进来给江夕月用,门口跨过一条腿,看见灯影绰绰里,陆承渊在捏江夕月的耳垂。

    白玉的耳垂揉在指间,触感轻软绵滑,他低低评价一句:“很尽职啊。”很醇厚的声音,语调满意自得。

    翠袖暗吸一口气,又把腿收了回去。醉了还能哄得二爷这么开心,也就只有姐姐了。

    陆承渊看着她,她并不是完全清醒,靠近还能闻到呼吸里的酒气。不是真被那个王若灵气到了吧?他想回头找郭环问问。

    江夕月看着他道:“我还知道,你最喜欢的剑是龙泉宝剑,最仰慕的是秦国大将白起,你右肩上的伤是第一次追敌,在石沟山遭遇埋伏时被刺伤的。”

    陆承渊笑了一下,看她的眼神变得很亮:“打听的不少,谁告诉你的,程玉?”

    江夕月反问:“……谁是程玉?”

    陆承渊轻笑摇头:“算了。”被如此重视的滋味,对谁而言都不会差,这些话听上去很温暖,听完好像整个人都浸在温泉里,四肢百骸都有通泰之感。

    “今日醉酒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他缓声道。

    可江夕月却突然道:“你这个人很坏。”

    他转头:“怎么坏了?”

    她说:“你为什么不放我走呢,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陆承渊一怔:“什么?”

    江夕月道:“你心里只有她不是吗?你为她守了十年,根本不会喜欢别的女子,不是吗?你留着我做什么,你是宁远侯爷,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什么要困住我?”

    陆承渊何等智慧,立刻从这些话里推出一个结论:“你想取代她?”他的声音冷下来,“难不成你想当我的夫人?”

    江夕月竟然理直气壮:“难道我不配吗?”

    陆承渊愕然。

    江夕月是因为完全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压抑许久的自我人格冒出头来。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来自一个没有尊卑高下,没有身份贵贱的平等社会。在那里,人们不用动不动就下跪,不会因为身份感觉自卑,相爱的人总是可以在一起,而不论他们是什么地位。

    陆承渊这时才总算明白了,她不愿意当妾室,不是因为她怕被抛弃,也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人,是因为她根本就看不上妾室。她野心勃勃,她要占据的是他的所有感情。把苏挽弦整个从他的世界里挤出去,这才是她的目的。

    陆承渊很震撼,要么得到全部,要么一无所有,这才是她的打算。

    可他没想过续弦。

    纳妾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浑然无畏的女子,她那神态根本不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她觉得她不止可以当他的妾室,她还想当他正经头脸的夫人。可她不过是卖身进侯府的下人,只要他不开口,她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当下人,她敢这么对自己予取予求?

    陆承渊也想是不是因为喝醉了,所以把心里那些妄念都宣之于口了。可她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她不是一开始就是下人身份,她从小也是官宦之女,是按照当正牌夫人的观念教养的,这种从小养成的观念不见得一下能变。

    只是不切实际。

    他神色变冷。

    得陇望蜀是人之常情,她有什么底气跟自己要求更多?

    想了很多,终归没个结果。

    余光瞥见翠袖在外头捧着汤碗,来回转悠的影子,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她头发丝里都冒酒气,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陆承渊转过身来,对着她弯了下唇,把她按回床头,盖好被子。竹帘外月光水一样淌进来,灯光把她的脸映得红彤彤。“歇下吧。”他说了一句,然后就站起身来,步履缓慢地向门口走去。

    身后突然框框地响了起来,响声伴着布料摩擦的声音,突然就从背后冲了过来。他都没转身,一个发烫的身子就贴上后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十指都交缠在一起。呼吸急迫而慌乱,一出口竟然是哭音。

    “不走,不走好不好?忘了她,我什么都帮你做。你受伤的时候,我也为你哭,好不好?”

    戚戚艾艾,悲悲切切。

    不知何时驻扎在心底的感情,前一瞬还很坚决地捍卫领地,下一瞬看见他离开的背影,立刻慌得孩子般彷徨。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是因为酒液麻痹了自控,完全由心操控,他身上的气息像罂/粟,其实早就迷恋得神魂颠倒。

    翠袖在外头转,听到里面的响动,探头望了一眼。里头相对两道身影,一个长身魁梧一个玉软花柔,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被烛火虚晃了身影。江夕月光脚站在地上,陆承渊虚搂着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女子肩膀颤动,仰望他的视线哀怜绵绵,不知为何一再摇头。

    陆承渊就把她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床褥间。正好出声叫人进去,翠袖忙不迭走进去,陆承渊就问她:“汤呢?”

    翠袖说:“在这。”小心地递过去,她一直放在炉子上,这会儿还温着。

    陆承渊就拿手接了过去,端着玉勺一口口喂到她嘴里。翠袖看见她是哭过的,哄好的小孩儿一般,喝几口抽抽一下,她不懂江夕月为什么总是哭,但是这幽兰着露的清纯面庞,谁看了都不免我见犹怜。

    陆承渊给她喂完汤,在她头顶摸了一下,很温柔地笑:“睡吧。”

    江夕月就点点头,懂事地盖好被子,闭上粉睫睡了。她很乖顺,答应了睡觉就使劲闭着眼睛,说什么也不睁开。但说到底跑了一整日,困意很快就上来了,就这么睡着了。

    翠袖候在一旁,心里很是感慨万千的。

    陆承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确定江夕月差不多睡着了,才站起身来,把碗递给翠袖。“好好照顾她,明早我再来看她。”

    翠袖福礼:“是。”恭送着陆承渊出了门。

    站满院中小径的下人很快都走了,四下安宁,月色从竹叶间漏下,石砖地上竹影横斜。

    翠袖回到床前候着,江夕月已经睡得昏沉。翠袖拿出热帕子,给江夕月擦了擦头。这般情态,若是没有真情,鬼都不信。

    陆承渊在月色下信步,一身月白衣袍映得面如冠玉。后面王管家当心跟着,陆承渊吩咐了几句话,他就带人去办了,陆承渊就独自一人走上梧桐芳径,陷入往思。

    苏挽弦是他使了手段娶回来的,一开始只是不忍那样一个娇气的小姑娘,落入荒淫无耻的陆承峰手中,可娶回来后他心态就变了。大婚晚上,两人共剪红烛。春宵一刻,二人赤身相见,他还没怎么动手,她就哭了起来。

    “哭什么?”他很无奈,丞相府的女儿养得娇贵,从见她第一面时,她就娇气得活色生香,温室里的香花一般,受不得一点风雨。

    “你出嫁时家里人没教你吗?”陆承渊两臂撑起,俯看她在他身下抹眼泪,“要不我叫人进来再跟你讲讲。”

    苏挽弦就只是哭,边哭边摇头:“不……不是这个。”

    陆承渊常年在兵营里进出,接触最多的女子就是梁羽雁,那又是个比男子还不遑多让的奇葩,他根本就没有哄人的经验。

    看她哭得伤心,慢慢没了兴致,从她身上翻下来,苏挽弦才嘤嘤道来,小心摸到他身上的伤疤,像碰触珍宝一般:“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啊……”还是哭。

    陆承渊这才低头看了看,身上大小疤痕纵横交错,蜈蚣一样趴在肩头腰腹,面目狰狞。原来是吓着了。他了然,却没当回事,上战场的人,谁身上不是伤痕累累。连梁羽雁那种人臂上都有伤,这又算得了什么。

    苏挽弦的手触上他肩头,那是他第一次在石沟山受的伤,他感觉她细细的指尖在肌肤表面流连,心头渐渐丛生异动。

    “很疼吧?”她说。指尖又跳转到另一条伤,哭得热气蒸腾,“是不是差一点就不能娶我了?”

    他差不多是僵在床畔的,好像心潮突然涌起,刹那间就盈满于心。她泪眼模糊的样子突然生动起来,他这时才有了感觉,这是他娶回来的小妻子,她虽然娇气到没用,却是一心一意为他好的。她会成为他养在心里的一朵花,如果有朝一日他战死沙场,她会是真心实意在他坟前哭魂的那个人。

    怎么能不痛呢?根本就像孤儿一样长大,为了活下去心硬如铁,那些红宵帐暖却如春水柔情,融化坚冰。可上天真的不公,越是珍视的东西就越要夺去,可能他真的命带煞气,这些珍宝失去就是一生。

    十年,不敢再想。从醉生梦死,借酒浇愁,到渐渐沉寂,深埋心底,时光发酵了感情,让一切都遥远沉痛,他也渐渐没了烟火气息。

    然后就是江夕月的出现,如同小狐狸一样狡黠,以一种极为讨好顺应的方式。她伺候得比旁人都要游刃有余,好像就是从他心里长出来一样,什么都做得恰到好处。

    她陪着的时候他很舒服,算是用杰出的本事获得了他的青睐。她却像白宣纸一样干净,不存私心没有杂念,远远站在和煦日光里,无论发生什么,都生活得淡然,笑得纯净。

    于是他就狠心把这朵花给摘了,渐渐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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