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晌午,破幌一点白,阳光刺目。

    庭院里站立一人,面如玉盘身若玉树,身着石青色杭绸直裰,腰间坠羊脂白玉配,有匪君子,眼如点漆,朱唇皓齿。

    院中男子耀耀生辉,静静盯着眼前海棠,端的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吱雀声起海棠花开,远远瞧过去犹如景中仙。

    景中画境很快被一道急促声划破!

    “公子!大夫人在敬安堂候着您呢!”

    小厮青竹面带急色,低眉顺目匆匆而来。

    嘉元淳抬手遮上双目,避开毒辣的日头。

    如白玉的面庞有了动作,略过挺拔的鼻梁,眉心隆起,嘉元淳皱着眉头柔了柔眉心,心中有些燥意。

    母亲近来催的越发紧了。

    青竹等了半响没有回音,略显着急,小心瞧了眼前如玉般的人,小心翼翼催着:“公子?”

    见青竹催的紧,嘉元淳平复了心绪理了理袍袖,恢复一如既往的温润,向前走去。

    “走吧,可别让母亲等急了。”

    青竹望着前面踏步而去的男人,抬手擦了擦鬓角,终是松了口气,心中不禁微微发苦。

    他家公子自从中了魁首之后,这日子就没一日清净过。

    看着眼前的公子,青竹不禁泛起嘀咕:

    大长公主怎的就这般心急让世子爷娶亲,虽然他家爷确实比女郎都要好看上几分,总不能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就急着给他们爷定亲啊。

    清润的嗓音夹着些许疲惫无奈声传来:“还不跟上。”

    青竹缓过神,扬声道:“公子,小的就来!”

    ……

    阁楼外,

    未等嘉元淳进到厅堂内,夫人们恭贺声不断飘出,

    果不其然,厅堂内的妇人们身上衣着无一处不华美,仆从环绕。

    最醒目的当属堂内高处首座雍容华贵的妇人。

    凤髻蟠空朱唇若丹,娥眉曼只容貌昳丽!

    妇人眉目之间与嘉元淳五分相似,被一旁立着位清瘦的嬷嬷小心伺候着,为首妇人此时正心情愉悦的听着底下妇人们的恭贺。

    他的母亲忠明侯夫人李清韵,亦是大晋长公主,此时看上去心情极好。

    嘉元淳心里一跳!

    “淳儿来了。”

    听见母亲的召呼,嘉元淳心中叹息,面色却不改拱手行礼道:“母亲,各位夫人们安!”

    玲玲如振玉的声音响起,各位夫人们暗自点头。

    公子世无双,到底是他们京都最出色的儿郎,果然不同凡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连声音都悦耳。

    底下夫人们心思各异,谁都知道自忠明侯长子不声不响考举,一举夺魁高中之后,

    本就因其容其才在京都彻响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更别遑论,其考卷在圣上面前得了句:“当得魁首,无人能出其左右。”

    引得朝堂一纷争论,圣上最后仍是坚持不避嫌定下状元,此举便知忠明侯嫡长子,能得圣上如此青眼,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高中状元,得圣上喜爱,其母又是圣上爱重的长公主。

    若能将自家女儿嫁入其中,当贵不可言!

    当中一位满头珠翠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眼珠子一转率先道:“哟,这是咱们世子爷吧,果然是公子如玉,俊秀无双。”

    另一妇人,举帕捂唇笑道:“就你这巧嘴能说,谁人不知我们元淳本就才貌无双。”

    话音一转,

    率先截断了话头:“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小娘子。”

    其他反应过来的妇人也纷纷应和,

    “就是!”

    嘉元淳颇为无奈,温润和煦的面庞颇有些些无奈地看向赵王妃:“九婶婶快别打趣我了!”

    他就知道会是这般,

    嘉元淳看向首座的妇人,行了一礼

    而后直起身道:“母亲安,今日茶花会,孩儿看母亲与各位夫人们相谈甚欢,我让青竹最近在京城外寻了些新鲜茶点,母亲与各位姨母夫人们用些可好?”

    看着底下一脸和煦,玲珑八面顺着老九赵王妃的话杆子下的乖巧儿子。

    哼,又开始这老三套的招儿,怎的让他相看个小娘子就这般的难!

    李清韵悠悠拨了拨茶盖子,瞥了眼在堂中装乖巧的人儿一眼,缓声道:

    “好是好,只是昨日是东家茶点,前日是西家茶点,今日又是这城外点心,这点心来点心去的,你也不怕你母亲我重了身子。”

    “难怪我今日总觉心口跳的厉害,可见是太医说的对,不能总是用些甜食。”

    立在一旁伺候的崔嬷嬷赶紧接下话茬:

    “无论是前日点心,还是昨日点心,总归是咱们世子爷念着您,殿下应当高兴才是,听闻大相国寺的素斋点心不错,老奴猜啊,世子爷肯定也准备着为您备上了”

    嘉元淳看着堂内你一言我一嘴的,若还不明白,就真白瞎了他嘉元淳侯府的教诲了。

    看着母亲凤眸伶俐,实则眸中带恼不可抗拒的眼神。

    这是躲不过去了,

    嘉元淳无奈只得顺着崔嬷嬷的话应下:“崔嬷嬷说的是!”

    “元淳怎会没备,只是近来相国寺香火旺盛,素斋孩儿昨日实在没抢上,这不今日还得去一趟,就委屈母亲先尝尝这京都外的茶点了。”

    李清韵一听这话,顿时满意了,忙挥手着:

    “去吧,还是我儿有孝心”

    妇人们打趣着道是:“嘉世子,就是念着公主,当真是好福气,我们家中那些混子要是有世子一半孝心,我等真是阿弥陀佛了。”

    “哪的话!”

    嘉元淳见母亲这般与京中妇人们打趣,也只得退去。

    踏出听雨阁,嘉元淳长舒一口气。

    头一次,自小从无忧烦之事的嘉元淳,生了些无奈。

    娶妻生子,这些事除了年少与同窗们私下打趣过,他至今未曾想过。

    青竹一看他家世子爷脸上起了些忧绪,不禁安慰着:“公子,夫人也是心急了些。”

    嘉元淳一张俊秀面庞,忍不住抿住唇,半响缓缓,却铿锵有力出声:

    “青竹,男儿当建功立业为先。”

    青竹叹了口气,“爷,那老话也说的是先成家,后立业,您年岁也不小了,夫人可不就着急了,再加上……”

    青竹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前头的嘉元淳,心一横咬牙道,

    “再加上,公子您这般容貌,女子见了都妒忌,夫人才怕您娶不上世子妃。”

    嘉元淳立住,睥睨着青竹,几乎气笑!

    什么叫女子见了都妒忌!

    一旁的青玉赶紧从暗处出来,踹了脚青竹:“你小子真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女子都妒忌,外头的风言风语也敢揣来说!”

    话毕,立刻拉着青竹跪下,低头请罪,“是青玉没管教好青竹,世子爷恕罪。”

    嘉元淳看着地上的青玉,没玄一口气没上来,喘了几口气,顺了,没好气的道:

    “起来吧,你小子也就仗着爷惯着。”

    说罢大步向前:“随我去大相国寺,为母亲带她念着的素斋。”

    青竹看着前面大步阔阔的公子,不住小声着嘀咕:

    “我说的没错啊,夫人就是怕公子走了歪道才急的!”

    青玉用剑柄敲了把青竹的脑袋,

    “哎哟!”青竹捂着额头。

    “就你话多!”青玉没好气的往前走,

    后头的青竹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委屈着跟上。

    他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前阵子,外头总传公子不近女色,又如此容貌冶丽,才传出公子好南风的说法,这不夫人才急的嘛!

    还别说,刚才公子气鼓鼓的样子,真就有些像女郎。

    青玉看着这小子不死心的神态,不禁扶额,这弟弟就是嘴太碎心眼子太大,才总被罚。

    他们爷从小最是忌讳别人误认他为女郎!

    偏偏他这就是上赶着往公子忌讳身上踩,机灵一半,蠢笨一半,真真是个榆木脑袋。

    青玉望着远去的嘉元淳,赶紧拎着青竹快步跟上

    .......

    这头送完了各家夫人,

    厢房内,清烟屡屡。

    李清韵卸下头钗,不由眉目紧闭轻揉头穴。

    崔嬷嬷见状赶紧接下李清韵的手,不轻不缓的按上。

    见李清韵一脸疲惫,崔嬷嬷不由担心道:“夫人还在为世子的事忧心?”

    李清韵闭着双目,声音从鼻尖哼出,又叹了口气:

    “嬷嬷,元淳这孩子自小就懂事乖巧,这次他高中状元,我心里何尝不开心。”

    崔嬷嬷望着李清韵的神色,多年主仆顿时明了,

    “公主是为这次外头的谣言而忧心。”

    李清韵睁开凤眸,拍了拍崔嬷嬷的手,示意停下

    随即崔嬷嬷眼神示意尤霜、梅雪退下。

    尤霜顿时和梅雪带着一干丫鬟仆妇福了福身子,退出门外关上门。

    “嬷嬷,此次外头的风言风语是他们那些一干文臣的不满,亦是不满父皇倚重侯府。”

    “元淳这孩子是本宫的心头肉,甭看他平时温温顺顺,实则和他父亲嘉仕仲一般看着表面风光霁月,实则内里犟的很!”

    “早前,我便不想让他去考这科举,元淳这孩子处事通达谙练,进退有度,我从未担心过他在朝堂上会落于人下,只是侯府到底是声名太盛。”

    李清韵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凌厉:“这怕是碍了某些人的路。”

    随即,李清韵颇有些沉重道:“仕仲当年,就是因着尚了本宫这公主,至此朝堂便不沾手半分。”

    崔嬷嬷不禁叹息,扶着李清韵的手,往软塌为李清韵垫了个腰垫,随即道:

    “殿下不必自责,您当年为着侯爷,狠心将侯爷置之门外,但是侯爷愣是就跪在长庆殿,求着圣上的指婚圣旨,您与侯爷两情相悦,侯爷是性情中人他也从未责怪过您。”

    李清韵叹了口气,当年与父皇在那长庆殿闭门长谈些什么,她的郎君出来便放弃爵位她怎会不知。

    “正是因为如此,元淳这孩子才瞒着他父亲和我悄悄去考举,他心里想什么,我这个当娘的又何尝不知,无非就是想不让侯府落没,想让他祖父开怀。”

    “自仕仲不入仕途之后,侯府做事,事事让着那些文官,向勋贵边上靠做个闲散侯爷,也就我这长公主的头衔,让他们不敢造次。”

    “元淳懂事后,自那件事起,我就看出这孩子是憋着股气!”

    崔嬷嬷见李清韵说着往事,端了杯茶水递上,说道:

    “当年也是那李相爷的子孙无礼再先,辱骂开国功臣,老奴还记得当时世子爷才六岁,头一次与人在外头打架”

    “后头,这李相爷也因品行不端,落下了把柄,被御史台阙了去。”

    李清韵摇了摇头,“那是因着他家没走正道,终究是扎了父皇的心。”

    崔嬷嬷见此不再多话,只静静听着,有些朝堂辛密,主子说着听过便罢,莫记。

    李清韵放下茶盅,搁在桌面,眼中锋芒毕露!

    “不过,淳儿这次高中,本宫定不会让他再走上他父亲一路,文官忌惮又如何,他是我李清韵的儿子,留着一半李氏的血脉,本就该光芒四射,一味退让,终究不是上策。”

    “有些个大臣们以为揣测圣心,自认是为父皇分忧,实则尽是不知,为何父皇爱重我这长女。”

    “他们怕是忘记了后来仕仲如何以白身得来这忠明侯的位置!”

    也忘记了侯府当年那次平叛的鞠躬尽瘁!

    她李清韵能得父亲爱重一是知进退,像极了他父皇的杀伐果断。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父皇,一度曾惋惜她不是男儿身和那道圣旨。

    “忠明侯府也好,开国功臣义勇侯府也罢,嘉家的儿郎从未靠过先人半分,嘉家缨缨世家可从未怕过他们这些牛鬼蛇神!”

    李清韵拿起,一张纹路繁复的帖子,凤眸中尽是不屑,唇边讽刺道:

    “就凭着明阳侯的嫡次女,这般嚣张的女郎也敢肖想我儿世子妃的位置!”

    随后,李清韵将帖子往香炉一扔,繁复的帖子瞬间串起一片火花。

    李清韵凤眸闭上,朱唇勾起一角:

    “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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