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太医,怎么样了?”
六檐白鹤描金彩漆雕花拔步床内,嘉元淳仍在昏迷。
太医将嘉元淳的手放回锦被内,
吕太医起身向平康长公主和忠明侯嘉仕仲拱手作缉:“殿下安心,世子无大碍。”
“只是误食了些毒菇子,得幸及时营救,毒性还不算侵入脾肺尚能痊愈,只是身上一些伤势伤及筋骨,还需静养一段时日,下官开些方子,连续五日服之,便可去除毒性。”
“那便好!多谢吕太医!”
李清韵听完,长舒一口气。
“公主殿下言重了。”正收拾着药箱的吕太医,思索片刻,才又回身对李清韵一干人等说道:“只怕那陆姑娘,也是如此。”
李清韵闻言,忙吩咐: “劳烦太医,也一并帮那孩子解毒了去。只怕这趟女郎家娇弱,怕是要遭罪不少。”
“公主宅心仁厚,不敢应劳烦,下官分内之职。”
说罢,吕太医这才作辑领着药童出门转道去了隔间。
听完吕太医一番言辞,崔嬷嬷半是欢喜半是愁:“世子可算是找回来了,世子自小便未受过如此重伤。”
说完,崔嬷嬷又小心翼翼对着李清韵再说道:“羽林卫和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人送世子和陆家女郎回府,只怕是许多人已经瞧见了。”
李清韵陷入沉默:“未曾想,事态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这事暂且先不提,且看陆家如何说吧,当务之急是将她们家女郎救治好。”
随即李清韵想了想,吩咐道:“崔嬷嬷,你先让梅雪向陆家报个信,告诉陆老大人,他家女郎已随我儿一道营救,暂且在本宫这休养。”
然而话音刚落,未等梅雪跨出园子,尤霜便传来话:“殿下,陆家长媳陆大娘子来访。”
李清韵与崔嬷嬷对视一眼,
陆家这么快就来登门了
李清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快!”
而后,李清韵扶了扶稍稍凌乱的发鬓,吩咐着梅雪:“梅雪你和崔嬷嬷先去正堂伺候,本宫梳洗一番随后就到。”
......
正堂内,
张孙媞仪态端庄的端坐在太师椅上,从她身上便能看出陆家的风范。
但是现下,张孙媞的眼下却透着淡淡的乌青。
自大相国寺一行遇袭,高龄的陆老太君受了重伤。
眼下婆母正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她的大姑子与这侯府世子跌落山崖不知所踪,陆太傅府家此时便乱成了一锅粥。
接连几日连轴安排着陆府中的事宜,耐是能干如陆大娘子也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等来大姑子被找回的消息,这府外的谣言却是不堪入耳,险些让她咬碎了后槽牙。
眼下得了消息,自家大姑子随侯府世子一道被营救在这公主府,张孙媞便匆忙赶来,怕再晚些会传出些更不好的谣言。
她家大姑子是容貌妍丽了些,但朝夕相处,张孙媞知觉她们家的姑娘是顶好的女郎。
眼下竟愈演愈烈,竟是被那等子龌龊心思的人,嚼舌根说是她家缨缨心机深沉,故意引得侯府相救勾引这侯府世子,真真是气煞人也。
“平康长公主到!”
不等张孙媞多想,平康长公主便快步来至前厅。
张孙媞闻声收起所有思绪,起身向李清韵行礼。
“平康长公主安,妾身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陆大娘子快起身。”李清韵涂着蔻丹的手轻轻把臂拖住张孙媞的手。
张孙媞随着平康长公主的力道起身,
李清韵开门见山便道:“陆大娘子随本宫移步至后院吧,想必陆老太傅定是担忧极了,陆姑娘此刻就在我府中后院,不必担忧,方才太医说陆姑娘并无大碍。”
张孙媞再行大礼:“臣妇替陆家多谢长公主。”
刚踏入房内,张孙媞便见不醒人事的陆茂安躺在榻上。
登时,张孙媞的眼泪便涌了出来,登时便心疼不已。
这明阳侯欺人太甚!竟教出这样的女儿祸害他们家女郎!
张孙媞望着躺在床上的陆茂安,轻轻扶过女郎苍白的脸颊。
崔嬷嬷立在一旁,适实地出声:“陆大娘子莫急,适才太医诊断,姑娘和我家世子一样只是误食了些毒菇。”
张孙媞本来小声坠泣的声音一下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猛地一顿咳。
槐云赶忙上前给她顺气,好半响。
张孙媞才半信半疑的道:“食用了毒菇子?”
崔嬷嬷有些尴尬的回道:“是,陆姑娘和我家世子爷是因为误食了毒菇子,这才昏迷不醒。”
怕她太过紧张,崔嬷嬷赶忙解释道:“不过太医已经开了药方,只消喝上个三两日,便能药到病除。”
张孙媞听完这才讪讪笑了笑。
害,虚惊一场。
看到陆茂安躺在床上仿若病入膏肓的样子,着实是把张孙媞吓了一跳。
这回,张孙媞想起了正事,起身向长公主道:“多谢长公主施以援手,不然我家安姐便要遭大罪了,此番臣妇特意来接安姐回府,不敢叨扰。”
李清韵也料到会是此番说辞,不温不火的道:“陆大娘子客气了,元淳这孩子救的人,只是这孩子,本宫瞧着不太好的样子,不若就留在本宫府邸几日?”
“这......”
留下未婚的小姑子在他人府上,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深意的事。
看着李清韵似笑非笑的神情。
张孙媞隐隐有了些猜测,不敢深想。
张孙媞轻咬下唇,思索片刻便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婆母念女心切,再者也不好叨扰公主殿下多日,臣妇还是接安姐回陆府安置吧。”
李清韵便不再说话,片刻后才道:“倒是本宫想岔了。本宫第一眼便觉得这孩子有眼缘,遭此难,心中甚是心疼只觉像是自家的孩子,倒忘了陆夫人还在家中等着孩子。”
张孙媞对着平康长公主俯身,不敢应答,只道:“臣服替陆家感谢公主殿下,待到安姐醒来,定当带着她来登门道谢。”
......
待到陆府的人出了门,崔嬷嬷这才问平康长公主:“殿下方才缘何如此,留下陆家嫡女,只怕谣言更甚?”
冒然留下未婚女子,似乎有些失礼数。
李清韵这才笑了笑:“这谣言只怕早就传遍京城了,再传传又何妨?”
“本宫只希望,这陆张氏带话时,陆夫人能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
安置好女儿后,
陆夫人便坐在耳房,听着长媳张氏带回来的话,眉头轻轻锁皮
长媳张孙媞将长公主的话原封不动说给陆夫人,而后忍不住道:“母亲,我回来路上细想,这平康长公主殿下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陆夫人扶着帕子轻轻咳嗽了几声道:
“好孩子,你做的对,长公主这是想和我们陆家联姻,此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的,一切皆等老太君醒了,在报与你祖父。”
这段时间朝臣命妇们都在传,他们陆家怕是要与长公主家做亲家,贵上加贵。
这话表面听着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他们陆家本就显赫,这要是和长公主府扯上关系,恐引起圣上忌惮。
“这几日谣言传的愈演愈烈,只怕势必会影响咱们家,朝中局势风云变幻,你今日便命下人们都谨言慎行些。”
“儿媳晓得了。”
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陆老太君,陆夫人不禁也有些乏了,只交代了一句:“都警醒着点。”
......
“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床幔里传出,
陆茂安只觉得头也混混,肚也沉沉,眨了眨眼睛,望着头顶这熟悉的幔帐。
这是获救了?
耳边传来两道欣喜若狂的熟悉女音:“小姐醒了!”
“快差人去夫人那禀报!”
莲翘、百薇见陆茂安终于醒过来了喜极而泣。
雪忆赶忙撒着脚丫子,便往阁楼外奔去,平日里稳重的步伐都带了踉跄。
头中的晕眩散去,陆茂安左右转着脑袋这才意识到,这是回到陆府了。
陆茂安掀开锦被,吃力的支起身子。
百薇见状忙扶着她,莲翘眼疾手快将一旁的枕头抽到陆茂安身子后,好让她舒坦些。
陆茂安虚弱着嗓音:“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百薇忙上前:“姑娘,自您被长公主府救起,您已经睡了快有三日了”
陆茂安愣怔道:“三日?长公主府?”
突然脑海中闪过男子倒下的画面,陆茂安想起来了!
坠入山洞后的最后一日,她和那嘉世子一道昏迷了,想到这,陆茂安瞳孔微缩,急忙出声:“那,和我一道的人呢?”
百薇眨着眼睛,迷惑了一下:“和小姐的人?”
半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说道:“小姐是说,长公主府的嘉世子吗?”
陆茂安面露急切道“对,他怎么样了!”
百薇这才道:“嘉世子应无大碍,听大娘子说,小姐和嘉世子是因为误食了山中的毒菇,才会昏迷。”
吃了毒蘑菇?
听完,陆茂安脑海赫然想起两人曾一道在山洞附近踩过一种红色的菇子,当时她便觉得可疑,可那人竟信誓旦旦和她说,让她相信他。
相信他的结果便是: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差点躺板板。
陆茂安闭上眼,抬起素手不禁一阵扶额。
百薇以为她这是担心对方,便道:“不过小姐放心,小姐和世子被救回来时,平康长公主殿下便让太医为小姐和世子救治,如今小姐醒了,想来这世子应该也无甚大问题。”
不是这个问题
她只是觉得这嘉世子,怎的也有如此不靠谱的时候,不过好歹他也是为了救她才被连累,如何说她都理应要亲自登门道谢。
陆茂安思及此,便开口道:“改日百薇你出门打听打听,若是这世子好了,我们便投名帖,去忠明侯府一趟。”
闻言,百薇、莲翘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见二人神色有异,陆茂安皱着眉头道:“可有不妥?”
莲翘这才吞吞吐吐:“小姐,奴婢想着您要不还是将养好身子,过阵子才去侯府会稳妥些?”
陆茂安心中疑虑,:“这是何故?”
莲翘见陆茂安此状,心一狠咬咬牙便全盘托出:“小姐!您当日获救时,全京城许多人都瞧见了您和嘉世子一道,又......又都衣衫不整的。”
“京都最近这才有传言,您和世子消失的那几日,指不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霸王硬上弓,是,是......”
“是什么?”
莲翘眼一闭,心一狠便道:“外面都传是小姐您狐媚子,霸王硬上弓玷污了嘉世子!”
听到这,陆茂安好悬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
这都什么逻辑?什么叫她霸王硬上钩?话本子里不都写着是男方霸王硬上钩。
怎的同样处境,到了她这,成了她一娇滴滴的女郎玷污这嘉世子。
陆茂安好一阵无言,着实没想明白京城百姓的脑回路。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