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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夜晚

    夏日的雷暴是这座江南小城恬淡生活中最为恼人的惊叹号,一时间,所有雨点瓜熟蒂落般地倾斜而下,愤愤地宣泄着晴日下的藏匿的苦楚。

    郑帨在这座小城市开了一间书店,店名叫做“more days”,整个书店室内的设计全部由郑帨完成,清雅做旧的木制风格配合着一层层原木书柜、美式沙发以及曲背软椅和暖黄的台灯,芬芳四溢的咖啡吧和甜品台显示出这间书店大隐隐于市的不俗品味。

    郑帨最讨厌下雨天,这总会让她臆想中烦闷与苦涩化为实体。六点钟以后,店里的顾客就所剩无几,本来约定今天举办的沙龙也告吹了。偶尔零星几个人来避雨,也只站在门口。“下雨天生意总是差啊......”郑帨站在书店门口,怔了一会儿,嘟囔了一句,既然没人来,那就早点收工吧,郑帨想。

    整理完吧台,刚想关掉电闸,郑帨就看见店门口停着一架黑色轮椅,上面一个男人微微弯着腰,看着有些吃力。

    郑帨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响了一阵,男人微微转过头。郑帨发现,他不长的头发被雨淋得湿透,一缕一缕的,软软地耷拉在额头。他长得很好看,眉眼温润却透露着倔强,鼻梁高耸,线条利落,整张脸干干净净,气质清爽。身上黑色的T恤贴在身上,上身精瘦。虽是夏天,他却穿着长裤,露出嶙峋的脚踝,两条腿是掩饰不住的瘦弱。

    见郑帨出来,汪骞有点不好意思,朝她点了点头,没说话却拍了拍身下轮椅的轮圈,微微示意。

    “进来躲雨么?这雨一大,挺不方便的。”郑帨站在台阶上,隔着他有一米远,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他轮椅上有气无力的两条腿,明白了什么。

    “不麻烦了,身上都是水,别湿了店里的书。”郑帨注意到,他的余光望了望店门口几级不高的台阶,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落寞和躲闪。

    “别在台阶下等了,先上来躲躲雨吧。”郑帨知道他此时的顾忌,走下台阶,“我要怎么帮你上来”,男人坐的是轻便的运动轮椅,椅背后面的推把的设计像是故意被省略了,她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

    汪骞将轮椅向后倾斜出一个较大的角度,“你站在后面托着我的背,别让我翻倒就好。”汪骞将轮刹松开,前轮翘起,身体重心向后,用后轮顺着台阶颠上台阶,肌肉紧绷,全神贯注。郑帨还是第一次帮残障者直接推着轮椅上台阶,这时也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一个不留神两人都摔得人仰马翻。她的双手正实实在在地托着他的脊背,透过薄薄的一层短袖,她感受到了他背上结实又强劲的肌肉,身上透着一股不浓不淡的森林气息。她的思绪忍不住要起飞,整个人仿佛处于一种晕眩的幻境,她甩甩头,拼劲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折腾一番,两人上了台阶,还好,店门口有庭角形状的遮雨棚,轮椅停在此处,不至于被淋得像个落汤鸡。见男人裤腿上的雨点甚至都连成一条细线流了下来,郑帨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店里有干净的毛巾,我拿过来你马上把身上擦擦吧。”

    “多谢。”汪骞扯起嘴角,露出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扶着轮椅调整了一番坐姿。虽然如此,却也保持着亲和,没让人觉得望而却步。不知怎得,这微笑让郑帨感到一丝心酸和心疼。

    郑帨转身回到店里,拿出两条干净的毛巾,一条往汪骞的手中递过去,一条擦了擦自己方才“英雄救美”时打湿的长发。昏黄的灯光下,两个背影一高一低,瞬间,嘈杂的雨声不再恼人地嘈嘈切切,像是蓄谋已久,精心为这场偶遇拉开帷幕。

    “咚咚,咚咚······”郑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地太快了,深呼吸几次也不见慢下来,她能想到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红的吓人。“第一次见面就沦陷,这脸我可丢不起”郑帨无法,只能丢下一句“那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进去再收拾收拾”就落荒而逃般窜进了店里。

    过了一会儿,郑帨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停了,出门一看,远处一个推动轮椅的身影越来越远,店门口的门把手上,正挂着刚才给出去的那条毛巾。她将毛巾攥在手里,湿漉漉的,却不让人觉得冰冷。她浅浅地一闻,若有若无的香气仿佛还在萦绕。

    郑帨幽幽地看着远去的背影,按亮手机,迫不及待地向闺蜜汇报军情:“铁树可能要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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