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与天灵纪相视一笑，一同望着飞雁的灵魂飞到天空，亲眼所见她从一团白光，变成了一只自由自在的大雁，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最后，飞雁冲进阴界入口。在满天星空中化作为一颗星星，永远，不用承受裹脚之苦了。

    见此，云卿眼里闪过的是羡慕和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离开寒冰道馆的苦涩与侥幸。苦的是他自己……侥幸的是，还好香儿出生在仙界。不用遭受如此大罪……

    天灵纪笑的也是愈发欣慰，看了眼旁边的人，轻笑一声。他就说云卿的眼睛那么好看一定不是坏人，师父也说了。今日过后不管云卿同不同意，就让他做自己的结拜兄弟，谁敢说自己兄弟他就和谁急！天灵纪自作主张，心里偷偷做下的决定谁也改不了。

    天灵纪抬头看了看天，笑容一僵，一拍云卿的肩膀，急道：“该走了！剩余时间不多，得赶快把你石头哥度去轮回，被你赵爷爷追上就麻烦了！”话落，他顺手折了一个死树树枝当拐杖。拖着那条已经被冻成冰的腿，快步离去……

    云卿依然定在原地，呆呆的看了好一会，确认飞雁灵魂没有危险，眼看着她变成星星才放下心来，长呼了口气。原来人死后灵魂真的会变成星星啊……

    他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光，在满天星星里试图找到自己姐姐，奈何星星太多，基本长得一个样，云卿找了很久，无数星光闪耀之下，云卿愣是都快把眼睛看瞎了，也未曾见到，表情逐渐从一开始的期待转为失望，最终失落的低下头，不住小声自喃：“姐姐……”他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姐姐！！！”云卿又对星空用力喊了一声，许是不甘心又或自欺欺人。喊完这一声后，他眼里的光彻底消失。不禁失声痛哭，眼角里，长出尖刺混杂着血的冰晶掉落不止。

    “姐姐……为何？老天连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都要拿走……”三寸金莲毁了女孩的一生，裹脚布熄灭了她们对自由的向往。可自己一男儿身，从小到大，脚上没裹脚布又和她们有什么区别呢？云卿苦笑，父亲想要的三界最强与寒冰道馆四周的高墙，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裹脚布？

    “你他娘的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天灵纪怒声。撑着一根拐棍费力走到云卿身边，脸上微有些稀汗，见他还在原地顿时脏话连篇，气的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给他一棍子的握了握拳。

    走近了些，天灵纪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骂云卿，说自己一个瘸子半路折回来多不容易时。云卿转头眼睛失神的看向他……

    眼角处的鲜红让天灵纪吓的一愣，连到嘴边的话被迫咽回去。有些手足失措，低头无意瞥见地上的冰晶，又盯了云卿好一会儿，“原来他不会流泪啊…”天灵纪暗想着。

    看云卿眼角的伤口微有点心疼，虽不知他为何而哭，但云卿泪是冰晶，这么哭下去，眼睛会哭瞎吧？天灵纪无奈，纠结一翻。

    想开口安慰，却欲言又止。寒云卿这样少年老成的人，一般都是经历了很多不属于他们的痛苦和压力，对他们来说，哭，是发泄，也许可能是到崩溃的边缘，这时候安慰云卿，不小心说错话刺痛他，无疑不是压死他最后一根稻草…

    天灵纪轻叹一声，满脸忧愁的看着云卿，不能言语安慰，或许抱一抱他会好点，云卿幼时究竟经历了什么，他都不知道，毕竟师父说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想罢，天灵纪嘴角扬起。

    轻拍了下云卿的肩膀，将他搂进怀中。钻骨的寒气漫来，天灵纪顿时冻得一哆嗦，他咬了咬牙，暗骂一句。艹！这小孩身子是冰吗？莫不是解毒的时候毒坏了五感，之前背他怎么都没感觉到啊！外加一连串骂人的脏话脏字，差点脱口而出。

    抱了一会，把被抱着的寒云卿惊得一懵，微微瞪大了眼睛。对天灵纪一天温暖他三次的行为微有些不可思议，天灵纪…除了姐姐和香儿还有人会…

    他心间一暖，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遭受毒打，唾骂与白眼，心里一片苦涩，有时真的不知道姐姐死后，没有遇到香灵的那些年，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寒冰道馆……那地方似囚笼，又似地府，但是不是家……常年待在道馆的他已分不清了……也许于父亲而言，云卿就是下人，奴才，再或者不是人。

    一个精心培养的圆梦工具罢了。每天修炼十二个时辰的剑和法术，不会疼不会累……伤了累了不听话了，打一顿修理一遍就好。永远不会，不能让父亲费心。

    倘若坏了，丢掉即可……毕竟一个工具而已，谁会关心？何必有感情？为何有？云卿趴在他怀里可悲的想。

    在云卿看不见的地方，天灵纪的脸已经被冻得发白。刚想把他放开，谁知云卿一下子抱紧了天灵纪。本想发火，却听到了云卿在他耳边的哭声，心中一叹。摸了摸他的头，忍着云卿身上仿佛能冻死人的温度，又抱了一会…

    云卿喜极而泣，眼里虽说还不停的掉泪晶，但已没了尖刺，掉落下来的红晶一颗比一颗浅，这是除了香儿和姐姐第三个赐予他温暖的人…这家伙真的……想着想着，他心情交杂在开心和委屈之间，泪晶更胜之前，眼睛的疼痛比不上心伤万分之一，也都在这一番发泄后有所缓解。

    不知过了多久，天灵纪冻得微微发抖，睫毛脸颊处凝结一层微霜。正要用法术把触觉封了时，云卿却放开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蓦然回首，少年脸上的笑，是那么的温暖，眸中的星光比平时还要亮了几分，天灵纪用法术把他眼里未掉干净的泪晶吸出来，随手一扔……

    “该走了。顺你所言，得赶快了。还有……谢谢！”云卿笑言。

    话落，拉着他从天灵纪袖子里拿出一张极速符，激发后，飞步而行。速度很快，天灵纪被拽的脑袋一晕，只感觉一阵很强的风吹过，有些睁不开眼睛，不到一刹那的功夫又停了下来。好不容易缓过神，睁开眼睛，眼前一幕差点没让他想直接把视觉封了的抽了抽嘴角。看了眼身边的云卿道：“长乐村墓地坟头子这里，还能在喜庆点吗？”

    云卿不语，看着这一片像新婚拜堂，集市摆摊儿，菜市场一样布置的坟地，陷入沉思，要说在喜庆点长乐村估计也没有比这还喜庆的地方了吧，细想一番还不一定，看着地上桌子的锅、盆儿、碗、筷……咸菜坛子酒坛子，果盆儿上画的丑趣丑趣的图案有点想笑，又很快忍住。

    为省时间和天灵纪兵分两路去找石头哥，反正地方不大，两个人一边找一排，应该较快些，

    天灵纪点头，所思片刻又有些不放心，告诉云卿他石头哥坟前有三个拨浪鼓，又再三叮嘱了一下这才安心，不料自己刚在左边找了六个坟头，就被云卿叫过去，过去一瞧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云卿丝毫没察觉依然语气喜悦的道：“是这里吧？你说过石头哥坟周围很多……”花未说完，天灵纪一拂尘甩在云卿胳膊上，云卿疼的一懵“你干嘛打我。”

    天灵纪怒道：“找前我就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是拨浪鼓！拨浪鼓！！”说着用拂尘在地上画了一个，“我还多说了啊，我切他娘的！你小时候没玩过拨浪鼓吗！！！”

    云卿被骂的一愣，捂着胳膊，呆呆看着地上天灵纪画的拨浪鼓念道：“拨浪鼓……”这是什么东西？小孩儿都玩过吗？

    天灵纪无奈一叹。骂完后看云卿反应才知道，原来云卿没耍他，是自己误会云卿了……

    “云卿……”天灵纪轻叫。

    突然耳边传来一连串熟悉的鼓声，天灵纪一喜，确认声音是从右边林子里传来的，拉着云卿就跟了过去。过去一看，只见三个拨浪鼓围着一个土堆，插在地上自己转着，全都沾了血。不用说那肯定是小石头的葬身之所！！

    天灵纪心里想着。便也与云卿走了进去，嘴上念着咒语，手一扬，弹指间，拨浪鼓齐飞上天，随之一起的也包括小石头的灵魂，在天上飞了会，落在地上的同时身子也不在是小孩，吃力睁开眼睛。再见云卿天灵纪二人，小石头身子有些发虚，稍微一缓他惊讶道：“道长……还有……云卿？”小石头低哑的声音听着很空灵。

    “你认识我？”云卿语气惊喜。

    小石头笑道：“你是我姑姑从山上就回来的弟弟…又…替我留在爷爷身边，尽完十年未尽的孝……你是我十生都要报的恩人，我又怎会不认识你？”小石头说着说着，眼角处笑出两行血泪。从地上跪起来，继续道：“你和那朵桃花仙子说的我都听到了，不怪你和仙子的，爷爷的错我替他认罪。求，道长还有云卿，不要把我爷爷送十八层地狱……”

    “爷爷…”说到赵爷爷云卿眼睛又暗了下来。

    天灵纪捂头深叹，把小石头扶起来道：“此事云卿付出的最多，十年相伴吃亏的也还是他，你要道歉的对象只是云卿不是我，赵爷爷去不去十八层地狱也不是我说的算的……”

    小石头：“我知道的。”

    天灵纪哼了声：“倒是希望你是真明白…”天灵纪冷笑“你可还有心愿？”

    小石头摇头：“没了。”

    “那去轮回？”

    “好！”小石头笑颜。忽然脸色一变：“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