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忘忧感觉伤势好了很多，只是浑身酸痛无比，动弹不得。
床边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大师兄，皇城里似乎走丢了一位少卿主，羽林卫正在寻找。”
“卿主？”凌尘霄看向床榻上昏迷的忘忧，“……你先去煎药吧，此事先保密，确认了她的身份再说。”
“是，大师兄。”
忘忧闭眼装睡，心中动容。
想不到这个古板道长看似迂腐，却也是个心细如发，做事周全之人。
这么想着，四周似乎忽然静了下来。凌尘霄望着沉睡的忘忧，心中忽然腾起一股暖意。
看惯了纯阳终年冰雪，那冷都嵌入了四肢百骸。如今一看到她，这人世间的花就都开在了眼前。
忘忧动了动眼皮，幽幽睁开眼。
凌尘霄慌乱别开眼，以拳掩口，“那个……咳，你醒了？”
“嗯……”她慢慢坐起来，唇色苍白毫无血色，沉声道，“我不能被人发现受了伤……”
忘忧看着他，眼中光芒动人，似乎是请求，“帮帮我。”
凌尘霄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我会在你体内注入一张生死符，以及八颗守魂钉，能瞬间修复你的外伤。但内伤还需要慢慢复原，生死符是一把双刃剑，守魂钉镇住了生死符中的戾气，生气则能能加速你的伤势复原。但是阳极必衰，每七日你便要来此处拔出一颗守魂钉，直到五十六日后，全部的钉子拔出，你的身体也将复原如初。”
“好，每七日我会来此处拔钉，谢谢了。”
凌尘霄负手一笑，礼貌颔首，“忘忧姑娘客气了，若不是你在七煌城救我一命，也不会有现在的凌尘霄。”
——还是这么迂腐古板。
忘忧弯了弯嘴角，听他继续说道，“对了，外面在找的少卿主是你吗？你怎么忽然变成镜国的少卿主了？”
“我来到镜国……原本也是为了来找亲人，将我养大的师父刚刚去世……临终前告诉我了一些身世的线索，我便放弃了暗卫的身份，来到镜国。”忘忧面不改色地说着，挽起袖子让凌尘霄从血脉源头打入守魂钉。
事毕，凌尘霄递上一块手帕让她擦汗，对她方才所言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怀疑，却也不相信。
忘忧也没希望他相信自己，只是期盼他不要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这么想着，她接过手帕拂去额间汗珠，却不想这手帕带着一股清淡的冷香，像极了雪的味道。
“师兄，琼池的莲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一个娇俏可人声音从门外喊进来，看到忘忧忽然立在门口，擦了擦眼睛再三确认后嘟起小嘴，“怎么哪儿都有你啊！忘忧，你真是阴魂不散哎！”
说着小跑到凌尘霄身畔，挽起他的胳膊宣示主权。
忘忧忍着笑，冲凌尘霄微微颔首道，“那我先走了，谢谢。”
凌尘霄“嗯”了一声，抽出手，“我送送你。”
忘忧看着柔岂一脸的委屈和不高兴，无奈地罢手谢绝，独自转身往上清宫外走去。
跨出上清宫的宫门，一队守卫列队跪迎，“卿主，请随属下回宫！”
忘忧暗自受惊，也不表露出来，只说道，“我看这上清宫中的桃花开得旺盛便来瞧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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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星华殿，一个人负手立在大殿中央，四周跪着一众宫人，气氛严肃。
忘忧刚跨进大殿门，迎面扑来一阵清风，被来人按进一个满是沉香的怀抱，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阿月，你去哪儿了？”
“我……我去上清宫看桃花了，想不到我与那道长颇有缘分，便留了下来与对局几方，不知不觉便天亮了……”忘忧窝在他怀里垂下脑袋，“对不起……让皇兄担心了，我下次不这样了。”
“回来就好……”千鹤烬似乎并不责怪她，“以后你去哪儿都要让宫人跟着，我以为你又……”
身旁的士官福身开口道，“少卿主，陛下为了您，连早朝都罢了。”
“知道了，只是以后在宫中闲来无事，我可能还会去上清宫坐坐。”忘忧低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皇兄莫担忧。”
“好，”千鹤烬松开她，笑得温柔，似乎察觉到她的闷闷不乐，“原来我的阿月还会对弈？”
忘忧点点头。
身为一个暗卫，要潜入各种地方，自然是要什么都会。
身为乐师必要会吹拉弹唱，身为舞姬必然要技压群芳，可唯独是这博弈是她最擅长的。
曾经在长生殿多少个不眠的夜，都是在与落欢对弈中度过的。
是啊。
她与落欢，也有止战之时。
“来人，摆棋。”千鹤烬朗声道，似乎对她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忘忧也不推辞，又加了一句，“再上一些瓜果点心，我肚子有些饿了。”说着便盘腿往棋塌上一坐。
殿外阳光正好，窗外梨花纷纷。
一瓣瓣偷入窗柩，落在棋盘上，忘忧抬眸看向低眉沉思的千鹤烬，内心忽然变得柔软。
他的眉眼干净秀气，又带着几分少年的英武。
这样的人，穿锦衣华服便是翩翩公子如玉无双，穿着塞外戎装便是嗜血将军所向披靡。
眼前人，该是千鹤月的夫君。
她越来越羡慕这个千鹤月，也渐渐偏移了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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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上清宫。
“叮！”一枚缠绕着血红雾气的冰晶玉针落地。
忘忧呼出一口气，动了动胳膊，“这钉子一拔出，气血便没有那么顺畅了。”
“守魂钉只是为了吊命，主要还是靠自身修复力愈合伤口。原本以你的体质根本用不到这些，只是你不能被别人发现受了伤，便只能如此。只是万物生长，循环往复自有定数，切忌拔苗助长。”
忘忧一面忍受着他的滔滔不绝，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一个翻身跳下床塌，松了松筋骨，“其实还好，习惯之后便也没觉得多不妥了。”说着她看向凌尘霄，“对了，你小师妹呢？”
后者忍俊不禁，“怎么？你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只是一下子没有她在我面前跳脚，有些不习惯罢了。”忘忧笑了笑，“其实她挺可爱的，比有些人好多了。”
凌尘霄看着她，不懂她口中的有些人是指谁，也没多问，“为了不打扰你，我把她遣出去办点事。”
忘忧有些讶异，“我还以为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师妹，想不到还有点用处。那日在姜城看到她带着一队绝云间的人马风风火火进了皇城，我就知道她也不是个废柴。对了，”她又想到了什么，“之前忘了问你了，你们来皇城是干什么？”
凌尘霄想了想，才开口道，“毒源被盗走了……眼下还不确定是不是敕都的人干的。”
“毒源被盗走了！？”忘忧下意识提高了嗓门，甚是意外，“偌大一个绝云间居然看不住一块石头？更何况一开始把它毁了不是什么事都没了？为何还要带回去把它供起来？”
“除非将它清除干净，否则……一丝粉末便会酿成大祸，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封入昆仑雪山净化。”凌尘霄也有些自责，愁丝覆上面容，“师父闭关，的确是我监管不力，在没有确认是否是敕都盗走毒源之前，只能现在镜国安插绝云间的人，以备不测。”
忘忧没再说话，心里却打着小九九。
此时守卫来报，说是少司命要凌尘霄去一趟摘星楼。
“知道了。”凌尘霄点点头，转身看向忘忧，“这件事你也有权力知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忘忧看着他，郑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