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07

    萧惟然坐椅子上避无可避,只好伸手握住冷延手腕阻止他。

    万幸冷延没有使用灵力,可能是怕损坏屋子或者误伤阿若吧。

    见自己被挡,冷延翻转手腕,扭住萧惟然胳膊。

    萧惟然为脱身唯有将椅子后踢,站起从被制的右胳膊下穿过去。

    刚站稳,右胳膊能使力时,冷延另一手握成拳攻向他的脸。近在咫尺,萧惟然不得不抬臂挡住脸侧去硬接。

    同时右手拉住冷延胳膊往近处拽,想让他摔倒在茶台上。

    岂料冷延没有后退试图稳住身体,反而顺势冲向他,并且以手掌为刀,砍向他脖颈。

    这一系列动作仅在瞬息之间,白思若看着他们二人过招目瞪口呆,尚未说出劝阻的话。

    眼见手刀将要落到萧惟然脖子上,这一下绝对不轻。

    这时一股火属性灵力冲开他们两人。

    “你们都坐下。”苗荔声音清正,转向冷延:“冷延,萧林主是客人。”

    冷延委屈巴巴望着苗荔:“阿荔,你也听到了,这臭小子要抢走我们的女儿。”

    苗荔想笑又很快忍下,拉住冷延的手,将他拽到座位上:“思若不还在这儿那么?”

    “前辈叫我萧惟然就好。”萧惟然也听话坐下。

    白思若看看冷延,又看看萧惟然,一时不知道该安慰哪个。

    “思若,你的想法?”苗荔问。

    三人皆看向白思若,她莫名有点慌,不过很快想清楚:“阿娘,阿爹,我也喜欢阿然,想与他在一起。”

    听到回答,冷延反应最大,眼神并情绪一下子落到底。自己辛苦养大的小兔子,他正稀罕呢,就被一只恶狼叼走了。

    想到这,冷延伤心的情绪,霎那间变为愤怒,看向萧惟然的眼神似幽冥暗火:“萧惟然,你对小若若做了什么,才让她如此?花言巧语?坑蒙拐骗?还是威逼胁迫?”

    “阿爹!”白思若扶着额头:“我不是小孩了,再说,阿然现在打不过我。”

    冷延眼神切切,言语谆谆:“小若若,你才一百岁,怎么不是小孩子?而且你是兔子,他是狼,到时候你怎么被吃的都不知道。听阿爹的话,离萧惟然远一点。”

    最后一句话落,原本低着头的萧惟然蓦然抬头:“冷前辈,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狼吃兔子,那狮子和蛟也吃兔子,阿若留在谧园岂不是更危险?”

    “你还敢反驳?”冷延举拳又要动手。

    苗荔看了眼冷延,适时按下他的动作,随后朝萧惟然开口:

    “萧惟然,姑且认为你和思若互有好感。

    然,一则你违背承诺在先,当初说好三顿饭之后与思若再无瓜葛,结果却和思若朝夕相处大半年。

    二则,你们两年纪均尚小,提前四百年化形,我不确定你们对感情有正确的认知。

    但是,看在你为救思若,失去从甜果之力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机会,不过有条件。”

    萧惟然行礼:“苗前辈请说,我愿意用任何方式证明我的诚意,珍宝、起誓、抑或住在一起,如果二位担心阿若被欺负的话。”

    “这些全不用”苗荔目光深邃:“我的条件是:等。

    你需要等思若三年,此期间你们不能见面。

    如三年后,你对思若的心依旧,思若也仍然对你有感情,我当即同意你们的事,亲自为你们操办结爱礼,如何?”

    萧惟然愣了一下,没想到条件是这个,三年不见阿若,他垂眸思索:“请苗前辈容我想想。”

    “阿娘”白思若站起,走到苗荔座位身边:“三年会不会有点长?”

    苗荔握住白思若手臂,替她整理好有些歪斜的衣襟:“思若,你不开心了?

    与灵族三千年寿命相比,三年实在很短。

    让时间来检验,你们才能更清楚对彼此的感情。

    真正的爱无惧时间,无畏分离,也不怕其他灵族的诱惑。

    思若,你对你和萧惟然的感情有信心吗?”

    “嗯,有”白思若用力点头,钻进苗荔怀里:“我知道阿娘是为了我好。”

    虽然和阿然在一起很重要,但阿娘阿爹的想法和感受也同样重要。

    她相信阿然,经得起三年的考验。

    她也相信阿娘,是为她做出最长远、最正确的打算。

    苗荔笑着抱住她:“等你长到三百岁时,我便懒得管你了。”

    “不,我偏要赖着阿娘。”白思若抱住苗荔的脖子,贴在她胸口。

    冷延看似神情放松,余光却紧紧锁定萧惟然,记挂他的回答。

    白思若这时转头看向萧惟然:“阿然?”

    萧惟然立即抬头,神色坚毅:“我答应。三年之后,我来找阿若。”

    苗荔:“好,请务必遵守诺言,不得私下和思若见面。三年之期,明日开始。”

    “是,前辈放心。”萧惟然站起,双手交叠躬身至膝盖,行的是最郑重的礼。

    冷延瞅着萧惟然,眉间紧锁,似有很多不满。然苗荔在旁边,他并没有开口。

    萧惟然离开座位:“马上到晚饭时间,在下不打扰二位前辈和阿若用餐了。”

    “啊?阿然你要走?”白思若立刻从苗荔怀中起来,揪住萧惟然袖子。

    萧惟然低头附在她耳边:“阿若,晚饭后,我在谧园门口等你。”

    “嗯”白思若眼睛弯成月牙,这才放开萧惟然的袖子。

    萧惟然:“在下告辞。”

    苗荔微笑:“慢走。”

    冷延咬牙切齿:“不送。”

    一刻钟后,饭桌上。

    十几个菜,白思若一筷子这个,一筷子那个,大口大口吃得正香。

    冷延酸溜溜开问:“小若若啊,假如阿爹和萧惟然那小子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闻言,白思若瞪大眼睛,因嘴里的食物,说话模糊不清:“阿爹,你怎会…怕水?”

    且不说那么高修为了,阿爹身为蛟灵,以前长住在湖底,水如何能淹死他?

    “水不是重点。”冷延尴尬笑笑:“我是说我和那小子同时遇到危险,小若若第一个救谁?”

    白思若咬着筷子想了想:“那得看实力,谁比我弱我救谁。要是都比我厉害,还陷入危险,那我只能自己跑,找阿娘去救你们。”

    “如果…”冷延还没说完,便被苗荔打断。

    “冷延!你丢不丢人,跟晚辈争风吃醋。”苗荔夹了一筷子醋熘白菜,放入他碗中。

    “我哪有?”冷延这么说着,却把苗荔夹给他的白菜吃干净。

    白思若也将一块甜糕放入冷延的碗里:“阿爹,在我心里,谁也无法动摇阿爹的位置。”

    “小若若是哄我的吧。”冷延吃着甜糕。

    白思若一急,向苗荔告状:“阿娘,你看阿爹,不讲理。”

    “别管他。”苗荔看了眼冷延:“你阿爹太幼稚,接受不了自己女儿有别的身份,终有一日要离开他。”

    听到这话,冷延浑身定住,眼睛湿润润的。

    白思若连忙起身,奔到冷延身边:“阿爹,你哭了?”

    冷延瞬间整理好表情:“没有,突然想到对萧惟然,三年的时间不够,起码得十年才能下判断,他靠不靠谱,阿荔,你说是吧?”

    “不可以”白思若又跑到苗荔身边,拉住她胳膊:“阿娘,不能改。”

    冷延揽住苗荔的腰:“阿荔?”

    白思若见状,搂住苗荔的脖子:“阿娘?”

    身上被两人抱得严严密密,连胳膊抬不起来,苗荔生气大喝:“你们,坐下给我好好吃饭!”

    白思若和冷延顿时乖乖坐回去,拿起碗筷。

    消停了一会儿,白思若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开口询问:“阿娘,阿爹的那个问题,很多人也经常讨论,到底应该怎么回答?

    亲人和爱人真要选一个救,怎么选好像都不对。”

    苗荔看向白思若,目光柔和:“如果两人皆落入险境,要解决危机,首先应考虑受伤轻重、危急程度、距离远近、救助时间、法定义务和其他支援。

    还要考虑自己的能力,周围可以利用的工具,实际情况是很复杂的。

    但显然,提出这个问题的人,真正的目的不是想知道遇到危险怎么救的问题,而是想知道,他在对方心中,是不是最重要的第一位。”

    白思若歪着头,很疑惑:“所以答案是什么呢?”

    苗荔轻轻笑了笑:“答案没意义。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

    若平常的相处和行为行动,尚不能让他明确对方的心意,那么靠逼问出的可真可假的几个字,又有什么用呢?

    现实情况中,

    情深义重有能力的人可以将第一、二、三位全救上来。

    薄情自私没能力的人说不定为了自保,谁也不救。

    而提问者不关注对方的为人处事,只关注对方想先救谁。

    本质是想要获取对方绝对的爱,甚至不惜让对方放弃另一个重要的人来证明,这是非常危险的。”

    “为什么危险呢?”白思若问。

    苗荔喝了口银耳汤:“渴求对方不顾一切的爱,追求对方心里第一位,往往是自我价值缺失的体现,所以需要别人的强烈认同来弥补,来证明自己很好,值得被爱。

    自己的价值由别人来定义,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渊。

    每个个体首先应该爱自己。

    思若,你以后也不必较真,萧惟然是不是最爱你,会不会变心喜欢其他人或灵族。

    他的想法不重要,你的感受才重要。

    如果他带给你开心,就欢欢喜喜一起生活。

    如果他让你伤心,那就踹开他,另找个让你开心的。

    记得不断提升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快乐。

    一般来说,爱你的人怎么舍得让你伤心?

    如果一个人需要你,又让你不开心,那么记住,他不是爱你,他只是在勒索你的爱。

    所以无须费心揣测别人的想法,他对你有正面影响,便珍惜,他给你造成负面作用,便放手。

    他心里没有你,仅能说明没缘分,不能说明你不够好。”

    “嗯,阿娘说的对。如果阿然让我伤心,我定把他揍一顿,然后潇洒离开。”白思若捏紧拳头,给了面前的空气一拳。

    一旁的冷延凝眉,声音低弱开口:“我是…这么想…的吗?”

    苗荔朝他挑眉:“冷延,你若足够自信,还和萧惟然较什么劲?”

    苗荔蓦然逼近他:“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眼神清澈又犀利,冷延仿佛被她看穿。

    是啊,他在害怕什么?

    他舍不得小若若不假,可小若若不过是离开谧园,又不是消失了,什么时候不能见。

    有阿荔和他在,萧惟然哪敢欺负小若若?

    他在意自己在小若若心中的份量,他在意自己在阿荔心中的份量。

    假如小若若离开谧园,他对阿荔的价值还有几分?

    时至今日,他能确定阿荔爱他,但与风荟林和小若若相比呢?

    孰轻孰重,他并不敢下判断。

    大概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是阿荔心中的第一。

    而阿荔却是他的第一、唯一,甚至全部,所以他生了惶恐之心,忧惧之心。

    他对自己的修为战力足够自信,他对自己的容貌外形足够自信,但他对能否永远吸引住阿荔非常不自信。

    阿荔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伴侣仅占小小一个角落。

    冷延望着苗荔的眼睛,状似调侃:“无论害怕什么,有苗林主在,什么不能解决?”

    苗荔眸光一凝,会心回答:“是啊,你应该相信我。”

    “阿娘,阿爹,你们在说什么?”白思若摸摸脑后:“我怎么听不明白?”

    白思若跑到冷延身边,抱住他胳膊:“阿爹别怕,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有危险,我和阿娘肯定把你救出来。”

    听到白思若的话,冷延被逗笑,捏捏她的脸颊:“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不希望你们来,救不了我还给我添麻烦。”

    “你什么意思?”苗荔一掌拍在冷延后肩。

    冷延笑言:“你不用来的意思。”

    苗荔怒目:“我是说‘还给我添麻烦’是什么意思?”

    冷延赶紧拿白思若挡枪:

    “小若若还等着那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呢。

    即使提出同时遇险那么小概率的事件没意义,但爱人和亲人总有发生冲突的时候吧,这个时候应该站谁那边?”

    “对呀,对呀,阿娘,我想知道。”白思若目光求知若渴。

    两双眼睛齐刷刷注视她,苗荔唯有暂时放过冷延,她正色肃声:

    “倘若不考虑提问者本身的品行能力区别,也不考虑他与爱人和亲人之间的感情深厚差异,同时这其中也不存在明显的对错之分。

    单就讨论爱人与亲人这两个身份,在社会普适道德上哪个更近更重要的问题。

    首先爱人分为交往对象和法定伴侣,亲人也分为未成年孩子和父母亲。

    对小孩来说,自然是父母重要。

    对长大的个体来说,与交往对象比,父母优先。

    对已经举办结爱礼的个体来说,与父母比,正式伴侣优先。

    对有自己未成年孩子的个体来说,在安全问题上,孩子优先,伴侣次之,再次父母。在教育或其他问题上,孩子伴侣不定,根据情况判断,父母次之。

    对孩子已经长大的个体来说,伴侣优先,孩子父母次之。”

    苗荔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我提到了爱人和亲人两个词,但这是虚指,我刚才说的仅适用于灵族和精族,不包括人族。

    现在的人族中,绝大多数伴侣关系不是出自于相爱,而是女性为生存的妥协之举,和男性繁殖欲望作祟下的掠夺压迫行为,是仆隶与主人的关系。

    因此没有讨论价值。”

    白思若手撑着脸颊,思考好一会儿:“阿娘,为什么结为灵族伴侣之后,伴侣会比父母更重要呢?明明阿娘阿爹先出现,而且付出很多。

    之前阿娘让我不必揣测阿然的想法,现在又说他优先,会不会矛盾了?”

    苗荔眉眼柔和:“不矛盾,不管是爱人还是亲人,在他们面前,自己才最重要。

    自我和自己的理想追求,比任何关系均优先。

    而长大后淡化与父母的关系,有助于成长为独立强大的个体。

    一个成年人若是太看重父母,很容易形成不能解决问题、不懂得责任付出,只会向父母角色依赖求救索取的孩童思维。

    同样,一个成年人若是太看重孩子,很有可能是与伴侣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从而把对另一半的期许投射在孩子身上,同样是不健康的想法。

    正式的伴侣优先于父母。

    一是因为有了伴侣,会脱离原来的家,组成属于自己的新家,新家庭优先。

    比起被动接受的身份,对自己主动选择的人和身份理应有更大的责任。

    二是与伴侣的关系更能代表高等文明的核心:

    平等,尊重,自由,合作,互助。

    最核心的理念,应当放到最重要的位置上。”

    苗荔说完,冷延顿时春风满面,笑得合不拢嘴。

    爱情对阿荔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嘛。

    他在阿荔心里,估计也是无可替代的吧。

    “阿娘说的有道理!”白思若猛地拍一下手:“我可以自由选择爱谁,选择与谁成为或解除伴侣关系,但既然决定了要和阿然共度一生,我便得对他负责,不能让他受欺负。”

    说到这,白思若郑重对冷延说:“阿爹,三年的考验通过后,你不可以再对阿然动手。”

    “哼,那小子…”冷延刚开口,苗荔一个凌厉的眼神扫来,他转了说辞:“好吧好吧,一般不对他动手,万一他欺负你了,我再揍他。”

    “嗯,阿爹要说话算数。”白思若走到他面前,伸出小拇指:“拉钩。”

    “好”冷延无奈也伸出小拇指回勾住,然后大拇指上翻,印在一起:“说话算话。”

    吃过晚饭,白思若提着一个小篮急忙走出谧园。

    萧惟然已在一棵流苏树旁等候,见她出来,小跑向她:“阿若”

    “阿然”白思若扑进萧惟然怀里:“你吃过了吗?”

    萧惟然:“呃,还没有。”

    “我这有吃的。”白思若揭开篮子上的油布,里面有烤鸡、水果和烧饼。

    “阿若果然没有忘记我。”萧惟然扯了一根鸡腿往嘴里塞:“好吃。”

    “慢点”白思若突然想到什么,撩起萧惟然的袖子,看到他左胳膊上的青肿:“对不起,阿然。疼不疼?”

    现在还没消下去,可见当时阿爹的一拳有多重。

    “不疼”萧惟然把衣袖拉下,又拿起烧饼咬了一口:“你阿爹手下留情了。还有,能让你阿娘答应咱们的结爱礼,我高兴尚且来不及呢。”

    “坐下吃。”白思若把食篮放地上,两人盘腿而坐:“可是三年不能见面,如果中间有什么意外…”

    “不会有意外”萧惟然用干净的左手牵住白思若的手:“三年后,我一定回谧园,来找我心爱的小兔子。”

    “嗯”白思若向萧惟然的胳膊输灵力,为他疗伤:“我时刻期待那一天。”

    萧惟然很快把食物吃完,天色也渐渐暗了。

    两人坐在树上依偎着,从赏落日,到赏星星。

    白思若:“天黑了”

    萧惟然:“天每天都会黑。”

    白思若嘟着嘴:“但明天看不到你。”

    萧惟然抱紧她的腰:“我的住处你知晓,看不到的时候,可以想,我正给你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白思若立马转头,兴奋看着他。

    萧惟然唇角微翘:“既然是惊喜,怎么能提前说?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谧园就在身后,应该我送你。”

    “阿若,你晚了,你阿娘阿爹会担心的。再说,你回到家,我才能放心回住处。”

    “好吧。”

    二人跳下树,牵手走到谧园门口,做最后的道别。

    “阿然,再见。”

    “阿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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