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等会儿。”

    淅淅沥沥的雨水斜打在军舰上,发出激烈的敲击声。窗外电闪雷鸣,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夜,忽明忽暗地照亮着整座城市。

    宴会厅内灯火闪烁,寂静的氛围在那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后便显得更加沉重。

    男人缓慢站起了身,整个厅堂内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话音未落,只见谭清司清隽挺拔的身躯泰然自若地一步步朝阶梯下方走去,目光却死死地盯在那道毫不起眼的身影上,眸底酝酿着某种复杂又涌动的情绪。

    他疑惑地蹙了蹙眉,修长的指节在空气中轻轻一划,只听“哗啦——”一声。

    酒杯中的液体凝聚成水刃,不费吹灰之力扑灭了熏制的果香。

    佘兰熏香的味道太浓郁了,遮盖了屋子里其他可能存在的味道。

    他闻不到任何葡萄味的信息素。

    三十米。十米。一米。

    谭清司像锚准了猎物似的向队伍末端缓缓逼近,周身强大的气场仿佛将人的呼吸都冻结了,直到最后。

    他的脚步蓦地停在了翟柯的眼前。

    “你,抬起头来。”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无形给人一种无法逃避命令的压迫感。

    施卫禾饶有兴趣地撇了两眼,单手撑着下巴懒散地坐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翟柯无语凝噎。

    别说三个高阶觉醒的alpha齐聚一堂,就算是屋子里只剩下秦主管一个普通彪形大汉,只要对方提高警惕,做出十足的准备要将她就地擒拿,她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副身体的力量太孱弱了,甚至连轻微的磕磕绊绊都会留下淡淡的淤青,连带着前世学来的各种野路子招式的效果都大打折扣。

    反抗不了,那就先稳定局面。

    翟柯不得不迅速放弃了之前所做的所有计划,脑海内飞快的思考着在面对向来运筹帷幄的联邦高层时,「撒泼装傻」和「跪地谈判」之间哪个更具有把握性。

    却突然听见近在咫尺的前方发出“锵”的一声拔刀破空音,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匕首从袖口中脱出,蓦地凭空出现在眼前。

    它的速度快到来不及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就这样带着凌冽的肃杀气息,斩钉截铁地刺向了谭清司心脏正中的方向。

    “咻——”

    刀刃目标准确,出手狠戾,简直是要一击毙命。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的太猝不及防了,所波及到的区域距离她所在的位置还不到两米。翟柯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出的手,匕首刺杀的一系列动作所带来的【危险预警】便迅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就在这短暂的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感应瞬间,「护身御气」唰的一声弹出白色寒芒的光圈,形成一道天然无坚不催的屏障,紧紧簇拥着翟柯,以爆冲式的姿态猛烈地弹出了门外。

    “……?”

    ……给力嗷老铁。

    翟柯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爬了起来,本能地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撒丫子开始往楼梯下跑。

    他妈的,此时不跑,等着被杀吗。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充斥着各种的混乱无序。

    在那把阴森诡谲的刀刃触碰到谭清司身体皮肤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红酒便密密麻麻地从酒窖中震碎而来,铸成了一堵牢固又坚韧的水墙,硬生生抵挡住了那道决绝的刺杀。

    在还没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际,绵柔的水墙突然又哗啦一声垂落在地,以极快的速度压缩成锐利无比的水刃。

    水刃漂浮在半空之中,一个又一个凌冽而起,密密麻麻地将阶下层层包围,泛着骇人的冷气,呼啸着直直插在了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臂上。

    “啊——”

    一声极其尖锐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内,只是听到都不由得感知到了那股无法忍受的疼痛。

    “谁派你来的?说。”

    谭清司目光阴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身影,语气冷冽得仿佛能结一层冰。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敢在宴会上明目张胆地对他行刺。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暗杀行为愚蠢至极,而且对上他毫无胜算可言,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呵……”跪在地上的女孩突然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眼底的恨意浓聚成滔天的怒火,然后被水刃凌迟得血肉模糊的胳膊处传来绝顶的痛瞬间浇灭。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北岭十二区的城市中心被轰炸成贫民窟三十年了!自从□□克帝国过境之后,那里的水质和空气被重度污染,疫病灾情四起,经济衰退、税收居高不下,困窘境况年年递增。贫民活不下去了,集体申签往上一层层递交审批,换来的都是一句句已经上交联邦总部,让我们等批准签字。再等等、再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们等了三十年了,再也等不下去了。区部各领导酒肉当歌、腐朽奢靡至极,整个北岭十二区都是一坨贪图享乐烂到骨子里的附骨之蛆,眼睛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对下面的需求一概视若无睹。贫民窟低等公民死亡二十多万,上百万人的游行抗议被强迫镇压。那些体能还算健硕的人流走到十一区的边境地带,反而却被区域之间的军阀部队刀刃相抵,置之不理。”

    “你们不是自诩和平与文明吗?你们不是曾经扬言要将民众都高高捧在手心吗?你们不是洞察民情、凝聚帝国力量只为公正与人权吗?难道现如今无数遍布的纷乱与斗争,控诉与请求都充耳不闻吗?谁来管管我们?谁来睁眼看看主星区,甚至更多无名星际的遍地哀嚎?谁来管?联邦吗?靠那些高高在上从未低头普渡众生的联邦来管吗?”

    “没人管我们的死活。既然连最高话语权的联邦总部都管不了,呵,那就反!”猩红的血液顺着肘臂往地面上不断的流淌,女孩削薄的身躯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字一句道: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今日之事或许注定会失败,弱小就会被欺辱,星系一贯如此。但被压迫者却能反抗,能发声。倘若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也是命数该绝。或许您未曾与他们同流合污过,但流的却是一样的血,奉行的却是一样的准则与信念。财阀与被剥削者,注定无法同道而行,冲突无可避免。

    “你杀了我吧。”

    “……”大厅之内,一片寂静。

    许久,施卫禾嗤笑一声,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连眼皮都没抬,沉声道:

    “怎么吃个饭都能唱这么一出大戏?申屠锐,你们家果然不图有虚名,连一个小小的佣人,都有够能耐的。”

    “……”申屠锐简直无语,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他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铿锵有力的军靴一脚踩在钉入骨肉之中的水刃,噗呲一声,本就血肉模糊的前臂更加惨不忍睹,几乎以一种畸形的角度扭转起来。

    女孩疼得满头大汗,漆黑的瞳孔直抬头盯着男人,脸色惨白道:“你们……真的……该死……”

    “你口口声声说联邦总部弃你们于不顾,对坍塌的秩序和污染的环境置之不理。那我倒要问你一句,总部每年征收各大帝国的赋税,近乎有五分之一都用来重振灾区和贫民窟,修砌建筑,安顿建区。这笔钱难道全都不翼而飞了不成?督察部年年隶行于公正审判,账簿堆得比房顶都高,前前后后督察三回之多,耗竭上千人月余,又岂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够污蔑的存在?

    “你口口声声说联邦打压舆情,奢靡腐朽,可曾有过切实的证据出来指责他们一群酒肉饭囊?皑皑血书未曾有一沓是呈递上来的混乱灾情,只要民众敢揭发,不论其他各部的态度,武装部是必定会倾尽全力来审判联邦高层的离经叛道之风。位高未敢忘国忧,但我今日告诉你,宿命论向来是那些缺乏意志力的弱者的借口。

    “我本不想同你说这么多,但既然你敢顶着我申屠氏的雇佣名义不怕死地送上门来行刺联邦的总司,放着真正应该仇视的区域高层闭口不谈,就应该能想到自己的结局。我反倒要问上一句——

    “你打着反抗的旗号,究竟是替谁在卖命?”

    申屠锐目光凛然,浑身煞气四起,一字一句都带着层层的审判与质问。

    女孩被他像是看着将死之人的目光给吓到了。那双眼睛里蕴含着从刀口和血泊里爬上来的煞气,仿佛能瞬间将她也斩灭于举手之间,森然彻骨。

    除了身体上无法忍受的疼痛以外,更多的是心灵上的震撼与愕然。

    她无法理解,也从未料想到——

    他、他怎么会知道……

    “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孩屈辱地咬紧了上唇,拔出刚刚被水墙拍弯的匕首,下一秒,就要狠狠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扎进去。

    但是这次致命一击的自.杀行为,却同时遭到了三位高阶觉醒者的共同抵抗。专属于alpha的霸道威压齐齐施展开来,整个军舰上下三层的领域都剧烈的晃动了两下。

    宴会厅内的所有佣人和保镖,都被瞬间笼罩在一股恐怖的压制之中,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女孩本就受了伤,脸色惨白,这下子直接二话不说原地震晕了过去。

    半晌,施卫禾才幽幽地开了口:“好像少了一个来着?”

    “……”

    谭清司扯过被紧紧攥住的衣摆,上面沾满了泥泞的污渍。他皱着眉头“嗯”了一声,随即踏着流星大步往楼梯下走去,“在一楼。”

    申屠锐垂着眸子冷声吩咐道:“把她带下去,先关起来,留活口。”

    “是。”秦主管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指挥着众人收拾干净地面,然后不由分说一把抬起女孩拉了出去。

    洁净的地板上被拖曳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身后的扫地佣人连忙上前跪着一路擦拭地板。

    “叫什么名字?”申屠锐突然回头问道。

    “回先生,是前年招聘进来的二等佣人,平日里虽然脾气不好相处了些,但原则上是没犯过什么大错的。”

    秦主管生怕给自己惹上什么污点,急忙撇清关系。

    “平常都是老魏负责管辖的三号区,我也是今天才把人给借来,名字还挺拗口的,叫什么隋小怡。”

    申屠锐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显然没怎么听进去:“行了,赶紧滚吧。我明天再找你算账。”

    正在往外指挥的秦主管猛不丁听到这句话,突然背后一阵冰凉,额头上止不住地汗如雨下,满心都在念叨着完了完了。

    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谁让今天出事恰好轮到他当差呢?天要下降头,就算是喝口水都会塞牙缝。于是只能一边咒骂着另外三个区的负责人,一边心惊胆战地默默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两个大男人。

    “你笑什么?!”申屠锐没好气地瞪了一脸看戏的施卫禾一眼,眼底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她不会开口的,那种自寻死路的架势,一看就是签了生死契。”施卫禾懒散地往椅子靠背上顿了顿,“她背后的人,就是想要看我们三个人自相残杀,顺便事后再补一刀。赌输了,对方也没任何损失。”

    “你的意思是那女beta真就来送死的?但是万一像今天这样的结局,那他图什么呢?”申屠锐道,“图被我们发现?”

    而且赌输是大概率事件。

    这种赔本的买卖,他想不到有哪个蠢货会就这样急不可耐地自露马脚。

    “你问我,我哪知道?”施卫禾白了他一眼,“谭清司下楼抓你的人,你不跟着去看看?”

    “随便吧,烦死了。”申屠锐狂躁地一脚踢开了椅子,就差当场脱衣服了,“他妈的,今天怎么感觉哪哪都这么不对劲?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

    施卫禾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冷掉了。

    他看着自己逐渐有些发抖的手指,感受着空气中慢慢腾升的热气和体内迅速攀爬的躁意,脸色突然刷的一下黑得犹如锅底一般,眼眸中淬着阴郁的寒芒。

    那种置身事外的漫不经心,瞬间被那股从基因中叫嚣着狂涌而出的欲.望蒸发得一干二净,烟消云散。

    他蓦地犹如醍醐灌顶,又被这种肮脏卑劣的手段给恶心得想要掘地三尺将背后主谋给挖掘出来,当众处以酷刑。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算计过他。

    因为在这一刻。

    他终于知道对方图什么了。

    饭菜里被下了药。

    他们三个,都提前被迫进入了每年中最脆弱和易怒的狂暴模式。尤其是对于力量绝对拥有者的觉醒者来说,它代表着恐怖至极的破坏力和不受控制的宣泄正在源源不断地酝酿中。

    是历代以来,独属于alpha的致命阶段。

    ——易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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