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底下的人纷纷打扫完一片狼藉的会客厅之后,便恭敬难挨地退了下去。

    太煎熬了。

    在这里多待一秒钟,都仿佛被架在油锅上两面煎熬。那股子难受劲儿,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屋内充斥着两道同样霸道且即将濒临决堤的顶级alpha的信息素,像成千上万匹脱缰的野马肆虐飞奔在沙场之上。哪怕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说不痛苦都是假的。

    beta对于信息素的感知甚至没有omega千万分之一的敏锐,但那股喜怒于无形之中的巨大威压,却足以令人从头到脚都被震慑得僵硬起来。

    在充满野性的动物世界中,属于兽类的本能演化出了【同性相斥】的自然法则。这种野蛮且生来就有的领地意识深深烙印在基因的长河之中,一直延续至今。

    也正因如此,在场的两位当事人也明显没好到哪里去。

    互相瞧不上眼的顶级alpha们,一如既往秉持着刻在骨子里同性相斥的原则。

    施卫禾压抑着内心不断涌出的躁意,往门口走了两步,十分厌恶地瞥了申屠锐一眼,“你能不能把体内那股恶心的红酒味收敛一点?熏的我头疼。”

    “我尊贵的施副部,这儿他妈的是我的军舰。”申屠恨不得一炮把施卫禾给轰出去,“在别人的地盘还这么嚣张,谁给你的胆子来命令我?!”

    两人几乎都红了眼,正处于一点就炸的易感期过度阶段。

    遗憾的是,屋子里却没有任何一位能够协调各方的关键存在。这就使得这场激烈的斗争似乎在所难免。

    施卫禾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反手怒骂道:“聒噪。和你的信息素一样,廉价又令人作呕。”

    申屠锐西装革履地指着他大骂:“你再给我犬吠一声试试?老子空手撕了你。”

    “……”

    眼前的男人向来在联邦总部我行我素习惯了,再加上近乎强大到无解的分子共振觉醒能力,不论是就地取材还是群杀效果,都一骑绝尘地排在了星际猎食者顶尖的位置,整个星际内也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

    他的确有叫嚣的资本。

    但却碰见了更难啃的骨头。

    施卫禾自以为自己已经隐忍对面的蠢货够久了,心底那颗滋生着邪念的种子迅速发芽生根,倏然刺破理智的边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占据了施卫禾的整个精神领域。

    他邪气地挑挑眉,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风平浪静,底下却酝酿着波涛汹涌的戾气。

    “那你说,该怎么解决?”

    申屠锐狂妄归狂妄,却也自然不是什么草包纨绔。恰恰相反,他是财阀后代和贵族精英教育下凝聚成的出类拔萃的产物。几乎是在对方释放出那道极具攻击性的精神力时,他就已经精确捕捉到了对面alpha的杀意。

    申屠锐冷冷一笑。

    不就是打?!

    这种不知死活且自以为傲的东西,——该杀!

    “……”

    梁姝刚推门而入,就看到这两尊活佛又一言不合开打了起来。

    空气中浓郁的精神控制威慑力太大了,让人忍不住差点扑通一声跪下去。她扶着墙壁勉强爬起来,朝里面艰难喊道:“申屠锐!”

    进是不可能贸然进入的。这种能把军舰顶板拆了的激烈战场,处处充满着凶残与危险。单凭一个不留神飞略而过的利器,就有可能无缘无故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申屠锐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大手一挥,控制着整栋房间内的所有设施连根拔起,漫天的飞屑与废墟浮在空中,眼神一凛,便通通朝施卫禾的方向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东西似乎都砸在了一处固定且尖锐的屏障上。

    施卫禾抖抖身上的碎屑,从一众杂物铁器中走了出来。那股毁灭性的巨大冲击居然没能撼动他分毫,男人邪气地笑了笑,厌倦了索然无味的防守,正准备主动出击。

    却只听到梁姝又尖叫着喊了一句:“申屠锐,别打了!!岑游不见了!!”

    什么东西不见了。

    关我屁事。

    申屠锐猛地一个展臂,精神力大肆铺垫到房间内的每一寸地板砖,整片锐利的瓷器拔地而起,泛着煞气的寒光锋芒毕露,却在出手的一瞬间蓦地手指一顿。

    ……等等。

    谁不见了?

    “你说什么?”申屠锐肆虐上头的躁意像是被一盆冷水瞬间泼下,脑海中混乱不堪,几乎是花了两秒钟才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随后脸色阴沉地大吼道:“什么时候的事?”

    岑游,不见了?!

    施卫禾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股暴虐的情绪压抑下来,同样用冷冽的目光盯上了门口那道身影。

    他这次任务的目标之一就是那孩子。别说是逃,就算是死,他也一定会掘地三尺将他的尸体给带回邺冥。

    “就在刚刚……”梁姝顶着对面两位alpha巨大的压力,连说话都有些喘不过气,“岑游他不见了,所有的监控都调查过了,整个军舰内找不到他的任何影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操!”申屠锐长腿一脚踹倒了身旁破败的椅子,眼底是几乎溢出的烦躁。

    两个人的利益暂时趋向了一致性,十分默契地一言不发陷入了停战阶段。施卫禾垂眸沉思着什么,申屠锐则上前撸/起了袖子,伸出手臂道:

    “过来,先给我打两针抑制剂和镇定剂。”

    梁姝之前也不是没见过申屠锐的易感期,那股破坏力和浑身煞气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每次最后都能平稳地熬过那段令人窒息的晦暗时刻,长则一个星期,短则两三天。

    只不过这次易感期提前到来,身边既没有能够发泄安慰的随行omega,又恰好感知到了同性顶级alpha的威胁性,这才有些控制不住局面。

    两针注射下去,申屠锐的狂躁的症状确实有些轻微的缓解,梁姝这才小声问道:“先生随身携带的不是也有抑制剂吗?”

    通常在alpha的虚空储物包内,抑制剂是必不可少的基础物资。即便大多数时候他们都用不上,但还是会囤积超乎自己所能使用的份量。因为对于alpha来说,一旦处于紧急状况,这东西几乎可以是能够救命的存在。

    “打了。两针,没用。”

    申屠锐平复着内心的情绪,呼吸频率逐渐缓慢均匀下来。他点击光脑终端,浮空跳出几页界面,检索浏览了半天,最终顶着一张黑脸下达了群体指令:

    “军舰内的所有巡逻全方位死守,连一只苍蝇也别给我放出去。”

    转头又看到了那头烦人的白毛,申屠锐嘴角掀起戏谑的弧度,冷笑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忙的要死,没空招待客人。有劳施副部自行离开,我就不送了。”

    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去。

    施卫禾刚给自己也打完两针抑制剂,活动了下头颈突然道:“申屠锐。”

    “还有事儿?”申屠锐顿住脚步,有些诧异对方缓和的语气,下意识回头。

    “我突然发现你不但聒噪,还蠢笨得可以。”

    被自家人背叛了,还傻不愣登似的冲在前线给人数钱。

    像只聒噪又仰着脖子的大白鹅。

    “?”申屠锐手里的枪咔哒一声拔了出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施卫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有空多查查身边的人,别到时候还没等我出手,你就先死在了自己人手里。那样多没劲儿。”

    “……”申屠锐瞪了他一眼,“我发现你他妈的怎么天天只知道咒我呢?你丫到底会不会说话?!”

    施卫禾用德西科语骂了他一句傻逼。申屠锐听懂了,正气急败坏地准备掏枪一枪崩了他,提臂扣枪的瞬间却猛地戛然而止。

    “……”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你闻见了吗?”申屠锐浑身的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加速了流动,空气中有种莫名的剧烈兴奋剂,在引诱着自己坠入深渊。

    “什么?”施卫禾莫名其妙。

    对面的男人舔了舔嘴唇,俊美的脸庞上头一次浮现出了异于反常却遵从本性的欲/望,像久逢甘霖搁浅在沙滩上奄奄一息的鱼,眼底涌动着近乎病态的渴求:

    “葡萄味的信息素。”

    葡萄味?

    施卫禾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面色一沉,一字一句强调道:

    “你再说一遍。”

    “什么味道?”

    *

    越是往外走,翟柯那颗悬着的心就越是紧绷起来。

    空气中的那三股异常强大却又大相径庭的信息素,不停地翻涌浮现在身侧的每片区域内。它们像一把灼烈的火源,时时刻刻炙烤着自己那根紧绷的神经。

    稍有不慎,便会引火自焚。

    她后颈脖处的腺体隐隐有些发烫,但好在距离alpha信息素发散源比较远,吸入的量还算适中。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万幸神志还算清醒。

    急切的紧迫感萦绕在心头,翟柯一刻也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地撬进了秦主管的卧房,胡乱拆开床下的保险柜,往包里塞了满满一袋子的纸币之后便悄悄退了出来,又火速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可恶。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像她这么轮轴转。

    翟柯将三层防盗门依次按照顺序锁回去,跳上房梁处的监控死角,冷静地分析着接下来的路线。

    军舰内的医疗区域的看守得比较严。实验室门前的整个走廊都被【天眼】监督得密不透风,巡逻队伍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来回视察守候着,就连进出房门都需要特定的指纹和瞳孔解锁才被允许入内。

    整间实验室设计之初就像只偌大的牢笼,简直无孔不入,天衣无缝。

    不对,还是有缝的。

    翟柯再次选择了钻通风管道。

    她觉得自己这招妙计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申屠家估计以后不止连通风管口会安装监视仪器,就连下水管道都避免不了被填堵的风险。

    所以趁申屠锐还没反应过来,她决定一次性钻个够。

    然而下一秒,现实就当头狠狠给了她一榔锤。

    谁能想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内,所有的通风管口都是被二次固定镶嵌过的呢?任由翟柯怎么用尽吃奶的劲儿往死里撬,周围铆定的结构犹如浇灌了水泥似的,纹丝不动。

    而且实验室内由于严格的布局通风要求,唯一的通风管口被设定在了角落的地板下,与隔壁的下水道口仅有一墙之隔。

    麻烦倒是不怎么麻烦。

    就是翟柯老觉得,自己抬着脑袋朝外面四处张望的样子,像一只孤陋寡闻且孤苦无依的井底之蛙。

    ……不甚雅观。

    ……有辱斯文!!

    既然撬不动,翟柯索性便放弃了这条道路,准备从隔壁“下水道”探索出一条全新的路线。臭是臭了点,但好使就行。

    然而还没等她转过身子往外爬,就听见实验室的门锁“啪嗒”一声解除了权限。

    重重的关门声骤然响起,军靴踏在木制的地板上笃笃作响。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缓缓踱步而至,坚定中带有一丝克制隐忍,像是在围剿什么目标猎物。

    翟柯蓦地呼吸一滞,甚至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开始僵硬起来。

    一秒。

    两秒。

    她甚至能感觉到,谭清司呼出的淡淡雪松味气体,在整个房间内缠绕在空气中四处飘散着,一点点增加着某些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就准确地找到了这里。

    但是她知道,有他在的地方,现在,立刻,一秒钟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翟柯转身就往通风口的单方向钻去,但是由于有些心慌意乱,管道难免和肢体动作产生触碰摩擦,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而正是这点微不可察的声音,却像是一枚小小的石子突然坠落在平静湖面上,瞬间激荡开来的层层涟漪。

    沉默,而又炸裂。

    刺啦一声巨响,头顶上的通风管盖蓦地被人徒手拉开,之前还坚不可摧的合金镶嵌材料,下一秒就被谭清司轻而易举地拉扯至断裂变形。

    他蹲在通风管道口旁往下睥睨地扫了一眼,随后便一把揪住她的后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找到你了。”

    “……”

    翟柯抬头,整个房间内都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氤氲的灯塔斜洒进来细碎的光晕,温柔地照在了他的侧脸上,隐约看出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好看得恍若神袛。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标准又深邃的丹凤眼。

    “不认识我了吗?嗯?”谭清司伸手把她从下面捞了起来,发出轻微的笑,“才分开不到一个月,记性有这么差吗?小白眼儿狼。”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沉沉的雪松味,像是经年古窖中散发出来的,褪去了表面的清新淡雅,只剩下深处浓浓的醇厚。

    不一样。

    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看似十分正常之中的绝对不正常。就像是喝醉了酒之后的微醺状态,神志依旧还算清楚,但做出的动作和话语却未必能够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翟柯触电似的缩回被拉着的手腕,充满警惕性地往后退了两步。

    死寂之中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谭清司将她的所有情绪和细节都看在眼里,不由沉声道:“千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小姐……

    又是千小姐。

    翟柯心跳蓦地停了一拍,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落,恰好将刚刚抬头那一眼多跳动的一拍吻合上。

    他居然不记得我的名字。

    他果然不记得我的名字。

    “我不是千小姐。你认错人了。”

    谭清司漆黑如墨的眸子凝视着她,半晌,才站起身子,清隽高大的身躯缓缓逼近,一寸又一寸,直至将她逼入了冰冷的墙壁前,再也无法后退半步。

    浓郁的信息素源源不断释放出来,将她整个周身都携裹起来,无孔不入地占据了整片领域。

    “我没认错人。”谭清司俯身靠近,语气缠绵得近在咫尺,吐出淡淡雪松味的气息在脖颈上,湿湿热热的。“你就是她。”

    翟柯所有的感知都被他的信息素缠绵地攻克着,后颈部的腺体附近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内有股莫名的感觉逐渐攀爬到心尖,几乎要将她折磨到失去理智。

    这一刻,她终于朦胧却又清晰地认知到了。

    谭清司就是故意的。

    他在呼吸引诱着什么,即将破土而出的东西。

    翟柯猛地用双手抵抗住男人坚实的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往后推了出去,固执而又坚决道:“我不是千小姐,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

    她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几乎彻底断绝了与这个世界的羁绊。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她。

    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没有人。

    「“我叫翟柯。”

    “羽隹翟,木可柯。意思是栖息在树木上的鸟儿。”

    “翟柯。”谭清司也学她重复了一遍,笑道,“我记住了。”

    “不管其他人记不记得你的名字,但是。”

    “我会记住的。”」

    【我会记住的。】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可是到头来,你怎么能不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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