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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隐秘角落

    烛火憧憧,昏黄色的光将屋子照亮,光雾升腾,细尘飘落。暗与光的分界线中,恍恍生出几分虚幻般的朦胧,轻轻飘曳在屋中,跌落在桌上,凳上,床上。

    原本青菱的床铺被打扫干净,位置很宽。吴邪后背靠在床靠上,是软的,不知道是不是垫了什么东西。深邃的面容没什么表情,任凭烛光勾勒出浅淡的阴影,线条流畅。眼眸半阖着,细看能看见眸底的血丝。深色的唇抿着,沉默不言。

    右腿屈着膝,手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脑中似乎在进行某种深思熟虑的筹谋。

    床边的板凳上,原本趴着的小哑巴没了踪影。

    视线移动,吴邪平躺着的左腿上倒是多了一颗熟睡的脑袋,长长的黑发铺开,裹着湿意的发丝宛如半开的舞裙,丝丝缕缕缠在他的腿上,腰上,金属皮扣上,灰蓝色的衬衫上.........烛光朦朦,慢慢弥漫出一种轻纱雾般的柔情。

    再细看,吴邪的一只手也被那颗脑袋的主人抓着,也可以说是被吴邪虚虚握着,手心裹着白色纱布。

    先前他摸索到小哑巴受伤的左手,就拆掉了她凌乱的包扎,裹上干净的纱布,系上结。指尖摩挲过纱布的纹理,握住几根纤细的手指,微凉,柔软。

    他将那几根手指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虚虚握住,传递着掌心的温热。

    “...........”

    不多时,枕着他大腿的小哑巴忽然动了动,细腻的脸颊擦过他腿上的布料,有些痒,像是快醒了。

    “伊伊?”

    原本半阖的眼眸睁开,没有神采,只看清眸底的血丝。依靠直觉,锁定住小哑巴的位置,等待她的回复。

    过了两三秒,小哑巴才有动静,极其困倦地应了声“嗯,”声音很小。如同半梦半醒的猫,用爪子轻轻搔脸,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叫声。

    吴邪:“没醒就再睡会儿吧。”

    算算时间,他们下来得有两天了,一直没休息过。

    又过了几秒钟,像是接收延迟的小哑巴才回了第二句,声音中依旧是浓厚的困意。

    “不能睡了.......”

    吴邪醒了,她得照顾吴邪呢。

    怀揣着这点念头,她想爬起来,手先摸了摸自己脑袋背后,嘀咕着“哪来的枕头.......”接着又捏了捏,“好像火腿肠啊........”

    吴邪看她掐着自己的大腿,说起火腿肠的时候,感觉她都想咬一口了。

    小哑巴慢吞吞地爬起来,想睁眼,眼皮就像被针线缝起来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好不容易打开一条缝,到处都是雾蒙蒙地,所有东西是乌漆漆的一团。

    诶,她怎么睡到床上来了?吴邪呢,吴邪呢?

    两条胳膊像软趴趴的面条,撑着床铺,睁着只有一条缝的眼睛胡乱张望,嘴里嘟囔着。

    “吴邪.......吴邪.......”

    两条腿使不上力气,跌坐在床上,好似从南极赶来沙漠,磨没了腿的企鹅。

    左顾右盼,下半身不动,上半身乱动,透露出一股子身残志坚的心酸。

    “吴邪.......吴邪.......吴邪.......”

    “我在。”

    恍恍惚惚,听见了吴邪的声音。

    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轮廓,她下意识往前爬,手不知道按到个什么东西,有点硬。她没管,两只手倒腾着继续往前爬。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一抹温热的触感,便赶紧抱住,喘气得厉害。

    “吴邪.....你怎么跑这么远........”

    吴邪接住她,不由有些好笑。

    事实上,虽然他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她刚才的所有动作。爬起来后,眼睛都没睁开,到处张望着喊自己。听见声音后,锁定方向,还没动,手先重重地在自己腰上按了一把,还被她嫌弃了一句“什么东西,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按到自己的哪个器官了,不会是肾吧?

    接着,她又像是葡萄藤爬架子一样,以乌龟速度,从他的大腿,腰腹,胸口,终于爬到了他的肩膀。然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气喘吁吁道。

    “吴邪......你跑得好远呐.......”

    吴邪敢肯定,她的眼睛现在都还没睁开,不然她不可能这么大胆地抱住自己的腰,并且把脑袋往自己的脖子上蹭。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伊伊?”

    这一次,好半晌,小哑巴才接话,声音里尽是疲倦。

    “不行......吴邪......我起不来.......”

    “我好累啊.........”

    说话间,她鼻间的呼气,轻轻喷洒到他的脖间,温热的,有些痒。

    莫名地,吴邪喉间也多了一抹痒意,好似有只小蚂蚁爬过。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他侧首,尽管看不见,还是对着她说。

    “累了就睡吧,我在,不会有事的。”

    低缓的嗓音,无端有些哑,但却让人很安心。

    话落,小哑巴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半晌,终究是抵不过那股浓浓的疲倦和困意,应了声。

    “好。”

    靠在肩头的人呼吸渐渐平缓,身体慢慢软下来,但两只手依旧抱着他的腰。

    吴邪知道,她其实根本就没醒。完全是像应激反应一样,觉得自己醒了,她也该醒过来。

    宿蛛带她进入幻象,苏醒后她会非常疲惫。加上之前和黑毛蛇大战,她又强撑着疲乏不堪的身体带自己过来,再加上放了血。她现在真地很累,一时半刻醒不过来的。

    “冷......冷......冷........”

    沉睡中的小哑巴,不安地嘀咕着,同时使劲往他的怀里蹭。两只手将他的腰越抱越紧,脑袋像个小陀螺一样往他的颈窝里钻。

    吴邪下意识想摸她的额头,宿蛛带来的后遗症是发烧,小哑巴多半是又发烧了。

    手还碰到她的脸,那个脑袋已经钻啊钻的,钻进他的颈窝里。整张脸背转过去,贴在自己的脖颈上,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也不用摸了,贴在自己颈窝处的那张脸的温度,烫得吓人。

    饶是如此,她还是一直在喊“冷.....冷.....冷.......”

    吃药,或者用什么办法都是没用的,只能等这股劲儿自己过去。在客栈的时候,吴邪就试过了。

    于是,他单手搂住小哑巴的后背,另一只手脱下自己身上的棕色皮衣外套,环过怀里的那抹柔软,搭在她的身上,搂住她纤细的腰,连衣服带人一起裹紧,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密不可分,一丝不漏。

    带着清苦烟草味的外套包裹住全身,皮衣上的余温显得酥软。小哑巴将脸从吴邪的颈窝转出来,嗅着那道熟悉的味道,没再继续闹腾了,呼吸重新平缓下来。

    “好点了吗?”他问。

    她没回答,贴着他颈窝的脸轻轻蹭了蹭,细腻,柔软,温暖,透着一种全身心信赖的依恋。

    吴邪便没改变动作,以一种环抱的姿势,将人裹在怀里。

    做完一切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也太亲密了。

    因为他能感受到她鼻间轻轻呼出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脖颈间,被外套笼着,发烫的,有些痒。

    他能感受到她紧紧抱着自己的两只手,横在腰上,软得没骨头,温度渐起。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紧贴在自己身上温软的触感,外套脱去后,只隔着自己和她身上的两层衣料。自己微微紧绷,她纤柔软酥。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点火星子,连带着自己身上的温度也跟着发烫起来。

    吴邪想,该不是自己也发烧了吧?

    几率很小。

    仔细想想,自从这次她来到沙漠找自己后,他们的距离好像一直都很近。

    她难过,哭的时候,他会走过去,摸摸她脑袋问“怎么了?”她更委屈了,往他怀里钻。他会轻搂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她高兴,笑的时候,喜欢转头过来看他,他也对她笑。她笑得更开心了,会高兴地过来挨着他,讲好多好多事情。

    她郁闷,不想说话的时候,会走过来,静静坐在他身边。累了,会靠着他的肩膀休息。他会调整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

    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变化的呢,他也不知道。

    脑海中,又想起青菱问自己的那句话“你喜欢她?”

    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小哑巴对我很重要,并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

    青菱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己对于小哑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吴邪其实有仔细想过,但没有答案。

    从前他当小哑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一直带着她玩,学说话,写字,念诗.........可这个小妹妹,又和秀秀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就是两者一个能单纯的定义为兄妹,而另一个的感情要更复杂。

    所以他又想,是朋友吗?是亲人吗?

    好像哪一种都无法准确形容他们的关系。

    之前小哑巴说喜欢他,他错愕后,反应过来她或许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喜欢。”解释清楚后,他敛下所有情绪,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有一丝高兴,或失落。

    后来,小哑巴偶尔会因为懵懂,还有王盟和黎簇的“挑唆,”做出一些自己也不太明白的事情。他每次笑笑而过,只当她不懂。

    而如今想来,他自己好像也从来没弄懂过。

    现在,他这样抱着小哑巴,如果只按兄妹,朋友,亲人来说,不论哪一种关系,他好像都出线了,甚至“出格。”

    可是事情发展地又是如此自然而然,因为她冷,所以他就这样抱着她了。更像是一种本能的习惯,或许内心深处还有更复杂的情感驱使吧。

    她是一个例外。

    因为是她,所以他一再“放纵。”

    放纵一些行为,言语,甚至还有.......感情。

    屋子里很安静,烛光摇曳,气氛安逸。

    恍惚中,这里好像不是古潼京,没有了其他人,没有那么多危险。

    这一刻,吴邪短暂地忘记了那些复杂的事情。

    他和小哑巴依靠在一起,像是那年在四姑娘山下的帐篷门口。张家古楼出事,胖子,闷油瓶,江月全部失去音讯。

    那时候,他们只剩下了彼此。

    现在,好像也是如此。

    半晌,他将外套拢了拢,裹紧熟睡的小哑巴,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顶,仿佛从没失去过一样。

    ..........

    “江月,江月。”

    小哑巴看着那个浑身好似蒙着一层雾的女人,知道自己又在梦里了。

    “江月”站在她面前,依旧那样温柔地笑着,好似有一种雨后初霁的光。

    “眼睛有没有不舒服?”

    小哑巴摇头,“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是因为宿蛛和我融合得很好吗?”

    “江月”:“看样子是的。”

    想起那个幻象,小哑巴不禁问:“青菱,真地不在了吗?”

    “江月”弯了弯唇。

    “她一直在。”

    她指向自己的心口,轻声道。

    “在这里。”

    “遗忘才是真正的消失。”

    小哑巴静静看着她。

    在梦中,“江月”一直是朦胧的,虚幻的,无法让人看清的。而她是给人感觉是干净的,温暖的,宛如手心刚融化的雪花。

    她说:“青菱死后,白荧的魂才算是彻底归位。她从没有消失,永远活在白荧心里。”

    “现在,也在你的心里。”

    她轻轻指了一下小哑巴的心口。

    小哑巴问:“为什么我会突然有呼吸呢?”

    “江月”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是青菱的神态,狡黠如狐狸。

    “她送你的礼物,会有用的。”

    小哑巴:“你们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江月”:“接着往下走,你会知道的。”

    话落,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小哑巴知道,她还会出现的,所以没再追问。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泡在滚烫的温泉里一样,热得冒汗。不禁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刚一动,就被人制止了。

    朦胧睁开眼,看见模糊的人影,是吴邪。

    她不舒服地乱动,“好热.......吴邪.......好热......”

    应该是发烧了吧,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但是真地好热啊,好像在阳光下暴晒,在火焰山里翻滚一样。

    “伊伊,伊伊.........”

    她听不清吴邪在说什么。吴邪不让她脱衣服,她就开始乱动乱蹭,依靠着本能去寻找凉快的地方。

    两只手胡乱摸,磨磨蹭蹭地蹭到了吴邪的身上,将滚烫的额头贴在他稍凉的脖颈处,舒服地蹭了蹭。

    “伊伊,伊伊。”

    吴邪在喊她,她舒服得不想动弹,也不想应声。

    忽地,门被推开了。

    王盟的声音响起来。

    “老板,水来了。”

    嗯?王盟怎么会在?

    她睁开眼。王盟端着一个装满水的木盆,站在门口。嘴巴微张着,颇有目瞪口呆的意思,看着自己和吴邪。

    “老,老板........”

    他的表情怎么像见鬼了一样?

    小哑巴低下头,发现自己整个人黏在吴邪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自己刚刚扯得,还是乱蹭的,漏了半个肩膀,腰间的衣服也成了卷,露出大片白色的皮肤。

    “!!!”

    她瞬间想连滚带爬起来,但吴邪先一步拽过床上的被子盖住她,右手勾住她的腰,像是防止她再乱动。

    声音微沉,对门口的王盟说。

    “你先出去。”

    王盟表情憨乎乎地。

    “老板,大晚上的,我去哪儿啊?”

    吴邪声音冷了两度,“出去!”

    “哦哦哦。”

    王盟放下水盆,慌慌张张地转了身,临走还不忘关上门。

    他一走,小哑巴瞬间从吴邪怀里弹了起来。

    “吴吴吴邪,我我我我...........”

    她结巴得说不出来话,眼神到处乱飘,忽然发现这不是青菱的房间,而是她在客栈的那间房!

    意识仿佛被疾速抽离,她像是瞬间飞出了那间客栈的屋子,到了天上,还在往上升...........

    .........

    小哑巴两只眼睛猛地睁开,眸中似还有惊魂未定。歇了好半晌,眼珠子才开始转起来。

    对了,对了,这才是青菱的房间。

    心慢慢落定下来,她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首先看见地是近在眼前的一只手,修长,骨节分明的指间缠着几缕黑色的发丝,食指转动,带着发丝在绕着圈玩,透出一股子调皮劲儿。

    是吴邪,他应该在自己睡后拆了没干的头发。

    他手指在动,说明是醒的,小哑巴刚想开口,接着瞬间反应过来。

    诶,我为什么到床上来了?身上的这件外套是吴邪的吧?我是什么姿势在床上的?我手里抱着的又是什么?总不会是火腿肠吧?

    现在还是梦吧?

    她想掐自己一下,但双手抱着吴邪的腰,想撞个头,但脑袋靠在吴邪的肩膀上。

    思及,只能咬了一下舌尖。

    嘶,好痛。

    是真的!!!

    她下意识就想跳起来,但硬生生忍住了。冷静冷静,我是怎么到床上来的?梦游爬上来的?算了,现在这个根本不重要!

    她现在有三个选择,一:继续睡。二:从床上跳下去。三:装梦游,爬下床。

    三个选择,一个比一个烂。

    小哑巴选择第一个,继续睡。

    可是她真睡得着倒好了,脑子清醒无比,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头不敢动,会撞到吴邪的头。手不敢动,还抱在吴邪腰上。就连脚也不敢动,还压在吴邪腿上!

    她选第二个!

    刚想起身,看着面前在玩她头发的那只手,又怂得没敢动。

    她选第三个!

    梦游爬下床,让她想想怎么爬。好像怎么都不能绕过吴邪........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头顶的人忽然清了清喉咙,小哑巴瞬间绷紧。

    “咳咳。”

    吴邪咳了两声,过了一会儿,才道。

    “醒了。”

    不是问句。

    小哑巴自知逃避不了,只能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嗯”字,怂得像只鹌鹑。

    吴邪:“还睡吗?”

    小哑巴摇摇头,想到他现在看不见,又补了一句。

    “不睡了。”

    “........”

    吴邪没说话了,她也不敢说话。

    半晌,还是吴邪开口。

    “睡得好吗?”

    小哑巴“嗯”了一声又赶紧否认,怎么答都不对。

    吴邪像是点了点头,自顾自道。

    “看来是睡得好,都不想起来。”

    小哑巴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光速从他怀里弹起来,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站到地上,胡乱扒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然后垂着脑袋不敢动,像个罚站的学生。

    吴邪是看不见她那一连串逃命般的动作的,但能感受到她的手忙脚乱。

    薄唇弯了下,他没多说什么,摸索着床沿,下床,站起来,第一下差点没站稳。

    罚站的小哑巴连忙扶住他,吴邪低身,捶了捶自己的左腿,说了句。

    “有点麻。”

    小哑巴抿紧嘴巴,不敢开口,那条腿多半是被自己压麻的。

    眼神胡乱上瞟,又看见他脖颈上自己压出来的红印。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她赶紧低下头。

    吴邪:“房间里有卫生间对吗,我想洗个澡,刚才出了汗。”

    小哑巴也是没睡醒,听他说要洗澡,想着他看不见,下意识就道。

    “要我帮忙吗?”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帮什么?帮什么!你帮什么?!

    “影”:(啧,看不出来啊江伊,色胆包天啊。)

    我不是,我没有!

    吴邪扬了下眉,而后道。

    “不用,我还行。”

    小哑巴不敢接话了,扶着他进了卫生间,给他讲了一下卫生间里的东西,又将水打开,就退了出去。

    如今眼睛看不见的吴邪站在卫生间里,她又有点不放心。

    “吴邪,我就在门口,你有事就叫我。”

    “影”:(叫你干嘛,你要给他搓澡啊,加盐加奶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哑巴有口说不清,所幸吴邪没再说什么,只应了声“好。”然后将门关上了。

    许是年代久远,门松动了,“砰”的一声关上。

    “影”:(看吧,吴邪怕你这个色鬼占他便宜,偷窥他洗澡!)

    我才不会!

    小哑巴蹲在卫生间门口,双手抱头,整个人懊恼极了。

    她怎么会睡到床上去呢?她明明趴在床边睡得。

    “影”:(还能怎么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就是你内心深处的反射呢。)

    你胡说!

    “影”:(我胡没胡说,你自己知道。)

    小哑巴大力拍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马上从地缝里钻进去。完了完了,吴邪不会误会吧,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到床上去了..........

    卫生间里,水声哗啦啦的。

    小哑巴蹲在门口,双手扒着脸,宛如呐喊状,魂已经飘走了。

    又过了七八分钟,水声不知道何时停了,门被打开 ,飘出来一道凉润的水雾。

    水是冷的,吴邪冲了个凉水澡,将里层的衣裳和外套用水洗了洗,晾在墙上。身上只剩下一件灰蓝色的衬衫,还有黑色长裤。看着有些单薄。

    蹲在门口的小哑巴腾地站起来,扶住他。

    “我扶你吴邪。”

    回到床边坐下,见吴邪的头发还在滴水,小哑巴就找了件之前的衣服来擦水。

    “我自己来吧。”

    吴邪将衣服接过去,擦着头发。

    看着他,小哑巴想了又想,还是问道。

    “吴邪,我怎么会睡到床上去啊?”

    “我抱你上去的啊。”

    吴邪神色平静,边回答边擦头发。

    “啊,啊?”

    小哑巴张大了嘴巴。

    吴邪:“你趴着睡不舒服,床又很大,我就把你抱上来了。”

    小哑巴:“那我后来,怎么又,又...睡到你.......”

    吴邪:“你发烧了,喊冷,我用衣服裹着你取暖。”

    “哦。”

    原来是这样,小哑巴终于松了一口气了。

    事实上,吴邪只说了部分。他确实把小哑巴抱上了床,想让她睡舒服点。之后,他想把床让给她的,但下床的时候,小哑巴却自己找舒服地,拿他的腿当枕头。所以,他也只能跟着坐在床上。

    后来小哑巴发热了,也是她自己昏昏沉沉爬到他身上来,抱住他的。然后,吴邪才用衣服裹住了她。

    要换做以前的话,小哑巴懵懵懂懂的,没什么概念。不过,现在要是这样告诉她,她估计又得难为情了。

    “好了,屋里不是有降神台的资料嘛,你帮我念一念。”

    吴邪擦完头发,如是说道。

    小哑巴就扶他坐到书桌边,开始翻找幻象中看见的那些资料。大多都已经朽坏了,无论多轻的动作打开,都直接成了灰。而且,资料也并不多,应该是青菱早就毁去了。

    最后,小哑巴只能依靠自己脑海中幻象里的资料,写下来,一一口述给吴邪,再由他翻译。

    “黑身佛。”

    吴邪呢喃了一句,无神的眼睛映着烛光发亮。

    “它的形象听起来有点像大黑天,也就是摩诃迦罗。意为大黑,大时,大黑神,大黑天神。藏传佛教认为大黑天是毗卢遮那佛降魔时呈现忿怒相,有六臂,四臂,二臂玛哈嘎拉三种。但它是专治疾病之医神,和财富之神,亦是佛教护法。”

    “这就和黑身佛相违背了。”

    “如果说它是非常古老的一种神佛的话,那倒是合理的。”

    因为原始的,古老的神佛,本来就有着一种杀戮的底色在,亦有似正似邪的色彩。这是受当时的社会影响的。

    小哑巴:“那它算好的,还是坏的呢?如果是好的,为什么一定要献祭呢?”

    吴邪:“它没有单纯的好坏之分,只能说,它的存在,是因为有人需要。”

    听及此处,小哑巴小小的安心了一下。原本她还担心如果这个黑身佛是坏的,那么青菱把它请下来,请它完成愿望会不会不好,或者有“副作用。”现在觉得安心些了。

    “不过,青菱想完成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

    青菱献祭了自己的生命,以求来的“改天命”,到底是怎么改,改什么呢?张起灵身上的天授吗?

    这时,吴邪忽然发现了一点不对。

    “如果愿望是想改写小哥身上的命运的话,献祭生命,应该是不够的。”

    “因为这意味着要和天授力量作对,一条生命,换与天授力量的对抗,这是不对等的。”

    虽然这样说有点“残忍,”但黑身佛可不是会吃亏的主,仅凭青菱一条命,是不够换取它去和天授力量对抗的。

    一定还有附加的条件!

    小哑巴试探道:“一条命不够,那是需要很多人的命吗?”

    “白荧?”

    吴邪忽地回神,对,青菱说过,白荧初生过不止一次,也就是说她死过不止一次。

    如果每一次白荧的死亡,都是在对黑身佛献祭呢?

    以她数条性命,换取张起灵身上的逆天改命。

    “不,白荧应该不会设计这样的计划。”

    用她数次初生的性命,换取张起灵的命运改写,计划可能会成立。

    可是那样,太“蠢”了。

    谁能又说准,她献祭到第多少条命的时候,她就不会再初生了呢?

    而且要是那样做的话,小哥的命运真地改写成功了,得背上多么重的心理枷锁,白荧不会让他那样的。

    小哑巴:“那,青菱献祭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

    吴邪说不准,但一定不是直接让黑身佛对抗天授力量,改写命运。那又会是什么呢?

    他忽然发现,即使到现在,他还是无法完全弄清白荧的计划。

    “对了,里面还有几句话,我没看懂。”

    思及,小哑巴拉起吴邪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手心写画。

    那是黑身佛图像上标注的几句话,梵语,略古老的一种。小哑巴看不懂了,但她记下来了。

    待最后一笔落成后,她发现吴邪的神色有些凝重,轮廓被烛光刻画的深邃。

    “吴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降神台上,祭歌响,祀舞起,奉之祭品,请诸神降。”

    话落,“影”莫名嗤笑了一声。

    (江伊,看来吴邪对你也并不怎么坦诚嘛。)

    这话什么意思?

    小哑巴皱眉:“诸神,除了黑身佛,还有什么神?”

    哦,天授力量也算一位神吧。也就两个,怎么称得上诸神呢?

    吴邪摇头,眉心凝着。

    “应该还有别的。”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有些想到了什么,又思绪纷乱。

    小哑巴看他捂住发红的双眼,于是打断他。

    “先休息一下吧,还有时间。”

    她扶着吴邪回床上躺下,鬼使神差地瞟了眼床后的那面墙。墙里,有一幅地图。

    现在要告诉吴邪吗?

    她垂眸,吴邪浅阖上发红的眼眸,眉心依旧紧皱着,思虑颇深。

    “吴邪先别想了,你的眼睛还没好,等好了我再重新写给你看,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梵文笔画奇异,一笔写错,可能就是不同的意思。

    “好。”

    吴邪终于阖上眼睛,平躺在床上,眉头慢慢放松。

    “你要再睡会儿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哑巴飞快摇头。

    “不用了,我不困。”

    吴邪没再继续,“那我睡一会儿,有事你就喊醒我。”

    “好。”

    她没将那幅地图告诉吴邪,是想着他现在看不见,担心他再休息不好。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吴邪睡后,她守了一会儿,喉头再次涌上熟悉的甜腥。她强撑着,冲到卫生间才将那口血吐出来。

    刺目的红色落满了卫生间的地板,她靠着门板上,大幅度地喘气,脸色越来越难看。

    抬起手,指尖的虚化已经开始蔓延了,到了小臂。

    “影”:(我早告诉过你,早点回长白山,免得死了都没人知道。)

    小哑巴没接话,拆开手心的纱布,伤口还没有愈合,甚至开始流血了。

    强撑着力气,她从角落里拖出一个铁盆,里面落满灰尘,将手心流出的血尽数接起来。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把吴邪吵醒了,怕他知道。

    “影,你先前说得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吴邪对自己不坦诚。

    “影”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

    (我还以为你们多患难情深呢,原来也各有隐瞒啊。)

    (你不告诉他你的身体状况,他不告诉你那句话真正的意思。)

    小哑巴蹙紧眉头,“降神台那句话,是错的?”

    (没错,只是不完整。)

    (算了,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谁让老子心肠好呢。)

    你好个鬼,心肠可能是黑的。

    (后半句话是,“以身为祭,逝于水底;以命为祭,灭于天乩;以魂为祭,消于灰烬。雾破海,月满弦,死人上岸。神悲鸣,归于尽。”)

    话落,小哑巴沉默良久。

    “不是,我就写了两句话,吴邪翻译了前面,后面还有这么多呢?”

    “影”:(切,你爱信不信。)

    (不过老子劝你少管这些事,都快死的人了,还在外面乱晃。老子倒血霉了,在你的身体里。)

    他开始骂骂咧咧,小哑巴也没注意听。

    再回神时,盆子里已经蓄满了小半盆的血。手心的伤口怪异地发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快流干了。

    她将装血的铁盘推到角落,藏好。出来的时候,脚步虚浮,几乎快站不稳了。

    经过床边的时候,吴邪还睡着,她小心地,没发出任何声音。慢慢走到青菱的梳妆台坐下,擦去镜子上的灰尘,看见了脸白如纸的自己,宛如一只凄惨的水鬼。

    拉开桌上的盒子,里面还放着几件青菱的首饰,裹着厚厚的灰尘。

    她捡起一对耳环,很像青菱戴过的那对绿松石耳饰。

    将耳环放到自己耳边比了比,看着镜中的人,病虚的神态,惨白的脸色,加上身上的青色藏袍。

    恍惚中,她一时间竟没分清镜子里的人是自己,还是青菱。

    ..........

    接下来,两人又在青菱的房间多休整了一天,以等待吴邪的眼睛复明。在这期间,吴邪也翻找着房间里仅剩下的各种资料,让小哑巴念给他听。

    小哑巴念,吴邪听,不时在他那本厚厚的笔记上写着什么。偶尔小哑巴停下来,他就将手边的水递给她。偶尔他停下来,小哑巴就会凑过来帮他看笔记上记下的资料是否正确.............

    这期间,小哑巴又咳了几次血,每次都避着吴邪,身上的血腥气很重。但她知道,吴邪已经闻不到了,在怪物城主的地宫里,她就发现了。

    也幸好,吴邪闻不到她身上的血腥味。

    他们默契得只记录着房间里的资料,没有再提其他。因为,他们好像都隐约知道,这或许会是最后一点只属于他们的安逸时光。

    安静中,那一缕战火,早在外面被点燃了。

    小哑巴念累了,会趴在桌上,看着吴邪出神。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脸,想将他看得更仔细,记得更清楚。

    她私心想,希望这段时间再长一点,没有别人,只有她和吴邪。

    察觉到她的目光,吴邪盲写笔记的手就会停下来,调转笔头,精准地在她的脑袋上敲一下。

    “再看就收费。”

    小哑巴摸摸脑袋,理直气壮道。

    “我没钱。”

    吴邪眉一挑,“还挺穷横。”

    小哑巴:“那能不要钱了吗?”

    吴邪:“那不行啊,我可是做生意的,不要钱我不就亏本了吗?”

    话间,那一抹杭州小奸商的气质就钻出来了。

    小哑巴:“那怎么办?”

    吴邪:“这是该你想的问题,看你能拿什么来和我换。”

    小哑巴朝他做了个鬼脸,吐舌头,晃脑袋,“欺负”他现在看不见。

    下一秒,吴邪就道。

    “挑衅老板,我不让你看了。”

    说着,他就偏过头去,连带着笔记也一并挪开了,当真不让小哑巴看了。

    小哑巴也不急,自己悄摸摸,垫着脚,挪到他身边。和他脑袋挨脑袋,瞪着大眼睛,看他到底在写什么。

    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漂亮的瘦金体,她跟着念出来。

    “偷看的人是猪,念出来的是笨蛋。”

    “吴邪!”

    吴邪就笑了。

    “这话不是我说的。”

    小哑巴生气了,要去抢他手上的笔记,被他举起来,抓不到。

    吴邪:“抢劫,我要和小哥告状了啊。”

    小哑巴不抢了,杏眸狐疑看他。

    “你的笔记不会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能给我看吧?”

    吴邪咧嘴露出一排牙齿,狡黠的吴小狗嘻嘻一笑。

    “秘密。”

    “你给我看一下嘛。”

    “不给。”

    “吴邪,我求你了,你给我看一下嘛,求你了~”

    “不给。”

    “啊~求你了~”

    “不行。”

    “............”

    待将房间里所有剩下的资料腾写完毕,吴邪的眼睛也迟迟没有好转。于是,他决定不再耽搁时间,继续往深处前进,先去和王盟汇合。

    来到悬崖边上,对面的王盟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无聊地扔石头玩。

    小哑巴喊了他一声,王盟腾地从地上弹起来,看见两人,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板,你们终于来接我了,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

    小哑巴离开青菱房间时,将铁盆里的血用水壶灌满,计划着怎么将蛇柏吸引过来,再将自己和吴邪送过去。

    听说她打算借用蛇柏的力量,吴邪默了下,忽然问。

    “既然最开始就让蛇柏给王盟送了东西,为什么不让蛇柏把他带过来呢?”

    话一出,小哑巴沉默了,对岸的王盟也沉默了。

    小哑巴:我确实没想到还能这样。

    王盟朝这边扬扬手,莫名一副乐天派模样。

    “没事老板,我懂得,二人世界我懂得,我没事。”

    闻言,吴邪偏头过来,“哦~”了一声,表情意味深长。

    那双深谙的黑眸看过来,即使知道他现在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小哑巴还是觉得脸颊发热。

    “不是,吴邪,我是真的没想到。”

    吴邪摆摆手,“没事,我理解的。”

    你理解什么?

    再解释反而欲盖拟彰,小哑巴索性不开口,开始研究召唤蛇柏。

    忽地,身后的几条甬道里,不知是哪一条传来叫声,颇为惨烈。

    小哑巴细听了听,是黎簇。

    于是循声调转回去,找到人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像报告厅的房间里,里面燃起了熊熊大火。座椅上坐着很多的尸体,没有腐烂,是干尸,面目似乎还栩栩如生。随着火势加剧,尸体们开始动起来。

    黎簇甩着自己的外套,奔走在大火中,一边躲避尸体的攻击,一边甩着衣服乱扇。

    黑瞎子也在,两个人忙忙碌碌,也不知道是在灭火还是在扇风点火。

    “把火灭掉,不然这些尸体都会醒来的!”

    尸体中有黑毛蛇,再烧下去,黑毛蛇苏醒,越来越多的尸体会醒来的。

    得知情况,小哑巴赶紧帮着他们一起救火。

    黎簇头发都快被烧焦了,看见她,还挺激动。

    “吴伊,你还活着啊?!”

    “太够义气了,我就知道你比吴邪更靠谱!”

    一旁的黑瞎子边灭火,边分心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小三爷和他那二货伙计呢?”

    小哑巴踹开一具袭来的尸体,回道。

    “在后面。”

    “火灭得差不多了,撤吧。”

    三人一路撤出会议厅,将门关上,再用东西抵住。小哑巴跑在最前面带路,钻出甬道后,看见吴邪和王盟分别在两岸的悬崖边等他们。

    “吴邪。”

    小哑巴回到吴邪身边,将手递过去,他握住后,问。

    “没事吧。”

    “没事,黎簇,黑瞎子都过来了。”

    黑瞎子走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第一时间发现了吴邪的异样,揶揄道。

    “哟,小三爷这是栽了啊。”

    “怎么着,我掏副墨镜给你,出去了和我学盲人按摩吧。”

    吴邪:“你留着自己用吧,我这眼睛没多久就能好。”

    听说吴邪现在看不见了,黎簇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少年有些幸灾乐祸道。

    “黑爷说得没错啊,祸害遗千年,吴邪你果然还没死。”

    “你眼睛怎么了,不会是被打的吧?”

    吴邪凭声音锁定了他的位置,面无表情,冷冷道。

    “信不信老子现在一脚把你踹下面去。”

    黎簇后缩一步,小声嘀咕道。

    “瞎都瞎了,嘴巴还挺厉害。”

    对面的王盟跳起来大吼。

    “诶,别聊了,过来救救我啊。”

    黑瞎子从悬崖绕了一圈回来,开始打量嶙峋的石壁,随后按下其中一块。

    接着,伴着一道“轰隆隆——”的声响,一块块石头慢慢从悬崖下升上来,横空搭出了一条通往对面的路。

    黎簇:“这么炫酷啊。”

    黑瞎子拨了下额前的碎发,有些臭屁道。

    “小崽子,学着点,老子可比你身边的吴邪厉害多了。”

    吴邪:“说瞎话你确实比我厉害。”

    黑瞎子:“瞎子说得当然叫瞎话了。”

    “怎么着,要我扶你嘛,吴小瞎?”

    他又看了眼吴邪身边的小哑巴,忽而笑了下。

    “哦,轮不到瞎子,那我先走了。”

    话落,他双手枕在脑后,率先一步迈上了那条路。

    黎簇第二个跟上。

    见有路,小哑巴就收起了装血的水壶,握紧吴邪的手,在前方带路。

    “吴邪,我们走吧。”

    到了对岸,王盟首先对看不见的吴邪表达了关心的问候,然后被吴邪踹了一脚,“说正事。”

    悬崖这边的情况很简单,有一扇紧闭的大石门,门上有一个大大的兽形圆盘。圆盘上,有很多被串起来的珠子。

    黎簇:“这什么,大算盘?”

    小哑巴将图案画在吴邪的手心里,最后一笔落下后,他刚好听见这句话,有些无语。

    “这是穷奇,还大算盘。”

    等站到石门面前,黎簇看了半晌。

    “这不就是大算盘吗?”

    王盟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像大算盘。”

    黑瞎子扫了眼机关,看向一旁的吴邪。

    “怎么弄这机关,你瞎了,现在谁来开?”

    “老子可不会啊。”

    语气懒洋洋的,颇有几分撂挑子的感觉。

    吴邪偏头,示意身边的小哑巴。

    “伊伊。”

    黑瞎子:“哦,对,哑巴张的崽子在这儿嘛。”

    “可她不是失忆了吗?”

    小哑巴自己也懵得,“我来开吗?”

    她都没看懂这个机关。

    吴邪:“刚才你画得很仔细,怎么敲我大概知道了。我说,你来敲珠子。”

    “好。”

    “针刺八方,位阙从天。”

    “数一从离起。”

    小哑巴站到石门前,看着巨大的八卦算盘,根据吴邪的话开始推算,敲击算珠。

    “指正南离为一,西南坤为二,正西兑为三。”

    在两人配合开机关的时候,黎簇凑到黑瞎子身边,小声嘀咕道。

    “吴老板也太会打算盘了吧,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黑瞎子:“这八卦算盘上的算珠都是有固定敲击数的,多敲一下,或者少敲一下都不行。最后啊,这算珠会形成一个八卦。”

    “这是只有张家人才能破解的机关。”

    “张家人?”黎簇疑惑道,“他不是姓吴吗?”

    “他本名叫张邪啊?”

    黑瞎子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哒。”

    “西北干为四,竖而指天。”

    随着最后一声算珠敲击声落下,小哑巴赶在吴邪提示的前一秒,先将算盘敲击完毕。

    黎簇纳闷道:“吴伊怎么也会啊?她都不用提示了。”

    前几下敲击算珠,是小哑巴在吴邪提示下进行的。后面的敲击,她的速度却比吴邪要快。

    小哑巴自己也很讶异,就好像,她从前就会一样。

    黑瞎子:“什么吴伊啊怪难听的,她老子姓张,哑巴张。她以前不会说话的时候,叫小哑巴呢。”

    黎簇:“小哑巴?”

    少年歪着脑袋,一会儿看吴邪,一会儿又看小哑巴,接着朝旁边的王盟吐槽道。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他俩倒还挺配。”

    王盟白他一眼,“要你说。”

    黑瞎子打断两人的对话。

    “诶,瞎子配的哑巴,可不是这个。

    黎簇:“哪是谁?”

    “轰隆隆——”

    算珠敲完,圆盘上的八卦开始转圈,穷奇的眼睛发亮。石门向两侧打开,黑瞎子几人都先进去了。小哑巴牵着吴邪落后一步,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呀?”

    “轰隆隆——”

    背后的石门又关闭了。

    里面是一个古朴的宫殿,立有三块圆形的小石台,角落放着几尊兽形的雕像,很空旷。四周石壁上好像有画,造型奇异,线条模糊。

    黑瞎子:“这房间是空的,有点意思啊。”

    王盟给吴邪描述着宫殿里的构造,当听到有三个小石台的时候,吴邪喊一旁的黎簇。

    “黎簇,站石台上面去。”

    少年不明白,但是照做。

    接着王盟和黑瞎子也分别站上了一个石台,三人同时将石台上的灯台点亮。四周石壁传来轰隆响声,一块块石板被推开,露出一个个造型奇特的雕像。

    黑瞎子:“推背图啊。”

    吴邪:“还有什么吗?”

    然后,就换黑瞎子给吴邪讲解墙上的东西了。

    小哑巴耸着鼻子,在宫殿里到处乱嗅,撞上满脸不理解的黎簇。

    “吴伊你干嘛呢?”

    “黎簇,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黎簇嗅了嗅,“什么都没有啊,你闻到什么了?”

    小哑巴:“嗯.....一种很腥的味道,好像是动物。”

    黎簇:“动物,这没有啊。怎么了,吴邪眼睛瞎了,你鼻子失灵了?”

    小哑巴:“不会吧,我才刚会闻东西,不会这么快就消失了吧。”

    黎簇听得皱眉,什么叫刚会闻?

    接着又碰到王盟,一问,他也没闻到什么味道。

    小哑巴更纳闷了,只有我一个闻到了?

    “影”:(狗鼻子嘛,吴邪传染的。)

    王盟:“对了,江伊伊,我之前给你的东西呢?”

    小哑巴:“什么东西?”

    王盟:“就我让蛇柏带给你的那个。”

    小哑巴:“哦,饼干啊,我吃了。”

    王盟瞪大眼睛,“你吃了?!”

    “除了饼干,不是还给你几颗药嘛,让你和老板洒了防蛇虫的。”

    小哑巴眼神清澈,“什么药?”

    不就一块饼干嘛,她全塞嘴里了。

    王盟咽了下口水。

    “你别告诉我,你把驱虫药也吃了?”

    “.........”

    小哑巴:“好像是的。”

    黎簇听完全程,用敬佩的眼神看向小哑巴。

    “女侠,什么味儿的,好吃吗?”

    “有没有一种肠穿肚烂的感觉?”

    小哑巴露出一抹苦笑。

    “我说之前头那么昏呢,原来是吃错药了。”

    王盟:“快快快,赶紧抠喉!”

    小哑巴欲哭无泪,“我都消化了。”

    王盟额头汗都出来了。

    “能吐一点是一点,吃错药会死人的!”

    小哑巴一听,当即弯腰干呕起来。

    “呕——”

    黎簇帮她拍着背,少年绞尽脑汁,歪走偏锋地安慰道。

    “别着急,防蛇虫的药吃进肚子里,说不定你进化了呢,蛇虫不侵!”

    王盟急吼吼找来水,给小哑巴灌。

    “快快快,多喝点水再吐。怎么会把药吃下去啊,完了,要是老板知道不得杀了我啊。”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正在观察墙上雕像的黑瞎子和吴邪。

    吴邪看不见,只能问黑瞎子,“他们干什么呢?”

    黑瞎子远远瞟了一眼,王盟在给小哑巴疯狂灌水,黎簇在给小哑巴使劲拍背,接着淡定回头。

    “哦,严刑拷打你的小哑巴呢。”

    吴邪:“什么?”

    想来临出长白山时,张起灵传出来的话不无道理,叮嘱小哑巴别乱吃东西,结果现在应验了。

    吃下去的那几颗药,小哑巴早不知道消化到哪一步了,吐了半天,全是喝进去的水。

    最后脸色惨白的蹲在地上,直摆手。

    不吐了,要死也不吐了。

    吴邪过来察看情况,无神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到黎簇身上。

    “伊伊,你们干什么呢?”

    黎簇:“.........”

    你是真瞎啊。

    小哑巴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喉咙火辣辣地疼。停下来,又闻到那股奇怪的腥味。在她的喉咙里拉锯,磨得生疼。

    听话,她咳嗽几声,开口,却很难发出声音,就像声带被人掐着一样。

    “吴邪........”

    她努力从喉咙里挤字。

    “我好像......失声了........”

    后一步过来的黑瞎子,脚步顿在原地。

    “嗯?”

    这是他可以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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