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斥着阴寒的黑暗中，小哑巴的背后似乎缠上了一个极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怪物只看得出是一个类似于人形的黑影，枯瘦，干瘪，像是枯树枝一样的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一刹那，她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浑身上下的毛都炸起来了。
黑影轻贴在她的耳畔，没有气息，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极致的阴冷。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仿佛是来自深幽的地底。
“你...终于来了...”
小哑巴整个人都僵硬了，梗着脖子，半点不敢动弹。
对于自己背后的那个东西，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并不是没来由的。
她觉得自己从前一定和这东西打过交道，不然，她现在不会有那么强烈地想要逃跑的想法。
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跑，快跑！”那是一种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想逃这里的想法。
小哑巴不敢有半点好奇这东西是什么的念头。
此时此刻，她只想跑，跑的越远越好，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她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所有咆哮着怒吼着叫她逃跑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只化作了瘫坐在地上染血的断腿。
一种莫大的绝望和无助油然而生。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那黑影似乎没有再进一步，杀了她之类的想法。
黑影僵住了。
和此刻恐惧的小哑巴一样，它僵住了，停住了动作。
察觉到这一点，小哑巴才敢慢慢地偏过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那确实是一只手，但更像是一把枯枝。骨头呈一种妖异的灰青色，骨骼修长，像是女人的手。
最关键的，小哑巴注意到这只手有两根手指的指骨极长，已经超出了常人。
这样的手指，小哑巴并不是没有见过，张起灵就有这样两根奇长的手指，“发丘指”。
她背后，是个张家人？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少了一些害怕。
小哑巴慢慢用双手撑着地，在这过程中，粗粝的地面磨擦着她被割开一块皮的血肉。左手骨折的两根手指因为她用力不当，又咔嚓的响了好几声。
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动的方式，即使又出了好多血，身上的伤因此又严重了几分。小哑巴也也只能默默咽下所有的痛楚。
等她艰难地转过身，才看见她背后的黑影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具干枯的尸体，死了多久已经看不出来了。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样式的褂子，黑扑扑地。
尸体的头骨很尖，很长。让她不由得想起黄皮子那张尖利的脸。
尸体是个男人，这让小哑巴有些意外。
“阿..奇？”
小哑巴在他那件黑扑扑的衣袖上，看见了用线缝上去的这两个字。
“是你的名字吗？”
她看着面前的古尸，心里的恐惧已经少去大半。
古尸当然不会开口说话，可是，她刚刚听到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面前的古尸一动不动，刚才搭她肩膀的那只手垂到了地上。看着那张酷似黄皮子的脸骨上，她心底的恐惧消失无影，猝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巨大的悲怆。
就仿佛有块巨石把她的心一直压到深暗的海底，让她突然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阿..奇....”
她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眼眶里的泪水跟着流下来。
这种感觉让她很奇怪，又完全不能控制的悲伤和压抑。
“阿奇...我认识你吗？”
她想从这具古尸的身上寻找更多关于他身份的线索，却蓦地在那只枯枝般的手骨上，看见了一个让她格外熟悉的记号。
那是，张起灵的记号！
张起灵的记号，她再熟悉不过了。
可等她握起古尸的手骨，仔细端详，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张起灵的记号。
而是，她自己的记号！
她的记号和张起灵的记号写法一样，但细看就十分不同。张起灵不管用什么东西刻下的记号总是十分流畅，行云流水一般。
而她的记号是模仿张起灵的，却学得并不算像。
记忆里，有一次张起灵留记号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偷偷的学。
手握着一把小匕首，刻得歪扭，一点都不好看。
张起灵当时看了一眼她的记号，抬手，虚空一指。
“这里，错了。”
小哑巴其实知道自己刻得不好看，但嘴上不承认，卖乖似的道。
“刻得不太一样，以后才知道记号到底是谁留的嘛。”
“喏，我的丑一点，衬托一下你的好看。”
张起灵就没说话了，只是把他自己的匕首递给了她。
“用这个。”
小哑巴见他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吐了下舌头。
她那时认为自己刻得不好看，是因为工具不行。
把匕首接过来后，她又学着张起灵的记号，反复画了好几次。可总是喜欢在字尾顿一下，她也总是不满意。
后来，就做罢了。
思及，小哑巴又仔细去看那个记号的字尾，也顿了一下。
“.........”
一刹那，小哑巴脑子里茫然一片。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又在一具尸体的骨头上留下了记号。
而且，这具尸体死亡的时间，比她在青铜门“初生”时，明显更久。
可以这么说，这具尸体死时，压根就还没有她啊！
她怎么可能在没“初生”时，跑到巴乃这里，在一具尸体上刻下记号呢？！
不，这记号不是她留的。
小哑巴注意到记号的字尾虽然顿了一下，但是，又有习惯往回撤的笔势。
“我们可以去模仿别人的字体，但是下笔，运笔，收笔的走势，每一个人都是不尽相同的。”
这句话是吴邪告诉她的。
或许是因为跟着吴邪学了写字的缘故，让小哑巴看出了这记号中，和她不同的细微之处。
留这个记号的人，是在模仿她的刻字手法！
她模仿了张起灵的手法，而这记号又模仿了她的手法。
小哑巴又仔细看了看这记号的走向，发现这只能是尸体本人才能刻出来的记号。
而这记号的意思，也让她摸不着头脑。
“所有一切，在此结束。”
这是什么意思？
这具尸体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模仿自己的手法刻下这个记号？
小哑巴的脑子里有无数疑问，却没有人能给她解答。
首先，这具尸体死在自己“初生”前没错。他模仿自己留下记号，这也没错。
要么，这具尸体认识张起灵。
要么，这具尸体认识她。
小哑巴想起古尸先前在她耳边说的话，还有在尸坑的时候。她觉得，第二个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如果，这具尸体认识她的话。
那眼前的这个记号，就很像是他故意给自己看见的了。
“巧合吗？”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想法很快被小哑巴自己推翻了，因为她发现古尸刻字的那只手，是刚才搭她肩膀的手，也是从尸坑伸下来的那只手。
这就不是巧合了。
古尸就是想让她看见这个记号。
那，当时她被埋在尸坑下时，伸下来的那只手也不是吓她了。
他只是，想让她看见这个记号？
“所有一切，在此结束。”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小哑巴觉得，自从下来后，她仿佛就一步步走进一个看不见的大网中，而这幕后推手就站在黑暗中看着她。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意识到极为重要的一点。
如果这具尸体能模仿出她的手法，甚至还想尽办法，确保在他死后能把这记号的信息带到她面前。
那么，他就一定认识自己！
那也就说明，这具尸体在活着的时候，就见过小哑巴！
这信息实在太大了，让小哑巴有点负荷不了，脑子的意识开始越来越模糊。
“如果，如果这具尸体见过我的话...”
“那就说明，我在很早之前....就存在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彼时，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
她拼尽全力的想看清楚那个人是谁。可脑子却开始不听使唤，仿佛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快要炸开了一样。
脑海中的那个少年，身影太模糊了，她怎么也看不清。
这时，她的耳畔似乎又响起那道沙哑的声音。
“我会帮你。”
小哑巴垂着脑袋，苍白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汗珠从额头渗出。痛意就像是一道道雷电在脑海中炸响，使她头痛欲裂。
眼角情不自禁流出眼泪，双手十指深深抠进泥土，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这里。
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难道，她也像张起灵一样，被天授过吗？！！
.....
山底，一处漆黑的隧道内。
“天真，你这方法靠谱吗？”
王胖子随意扯了块衣服布下来，裹住自己渗血的肚子，肩膀一抖，将外套穿正。
肚子上的伤口，不敢叫人细看。只知道刚被密洛陀开了个大窟窿，惹得王胖子当时一脚踹过去，直骂道。
“大爷的，想拿你爷爷的肠子卤大肠？”
“爷爷一脚给你踹的渣儿都到处飞！”
旁边的吴邪，也进行了差不多的操作。
刚用布缠住了被密洛陀打出来的伤口，勒紧止血时，痛得五官都开始乱飞起来了。
他被王胖子护着，才堪堪逃离被一堆密洛陀围殴的惨况。腰上被狠狠抓出来一道口子，骨头都快看见了，血流得像条小溪似的。
他咬着牙，将布条勒紧，打了个结，才松开眉头道。
“如果我算得没错的话，这一条隧道，就是去张家古楼真正的路。”
王胖子的地图，和“影”的地图其实都算是正确的。两者的相通之处，就是通往古楼真正的路。
由于第三道密码的错误，导致现在进入古楼的路无时无刻不在改变。
但路的变化是有规律的，先前，吴邪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特殊的影子，加之这一路上又发现了解雨臣留下的两个记号。
由此，他得算出了一条当下进入张家古楼的正确道路。
“但是，”吴邪提醒了一句，“这条路上的危险是我们无法估计的。”
“很有可能，咱俩走着走着，就钻进一个死胡同把自己关起来了。”
他虽然大胆的画出了一条全新的路线，但是，这条路线上的变化和危险，远不是他能猜测到的。
现在的山体，就像是一个每分每秒都在更新的机关阵。
吴邪算出了一个大概方向，但具体能不能走，只有试了才知道。
王胖子检查了兜里的子弹，还有雷.管,扬了扬手中的木仓。
一挑下巴，对吴邪呲出了一排牙齿。
“放心，天真。”
“胖爷我今天，绝对坚定地把你往马克思主义的怀抱里带，一点不带差儿的。”
“咱俩，一起热情地奔向小哥他们老张家的作孽古楼。”
吴邪往木仓膛里灌满子弹，也笑了下。
“行，咱俩就一起轰轰烈烈地去找小哥和江月。”
现在，他们就要从这条错误的路上，跳到正确的路上去！
吴邪亮声道：“胖子，准备好了吗？”
王胖子右脚靠左脚，朝他敬了个乱七八糟的礼。
“准备好了，吴长官！”
“开始！”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隧道的两头跑去。
一条连接两人身体的绳子迅速被扯开，逐渐拉开了距离。
跑起来，这隧道里就有了风。
冷冷的风从耳侧刮过，吴邪的心中没有一点犹豫。
绑在腰间的绳子跟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即使粗糙的绳子磨得他腰上的伤口生疼，他都没有慢一步。
他举着手中的电筒，白光一点一点照亮前方漆黑的隧道，似乎也在坚定他的某种决心。
“咚..咚...咚....”
这条漫长的隧道里，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和脚重重踏在地面的声音。
这座山，每分每秒都在变化。
变化的速度是他们肉眼不能察觉的，对山来说很慢。对他们来说，却像是普通人去追火车一样的差距。
要想去往正确的路，他们就必须追上这个变化的时间。
还记得王胖子说得那条隧道吗？
两个人各从隧道两头往中间走，其中一个人消失了。
这个消失的人，就是走到别的路上去了。
吴邪根据那个“特殊的影子”，解雨臣的记号，还有之前的两份地图。找到了他们这条路和去往张家古楼正确道路的连接点。
而现在，他们就要利用这种“让人走到另一条路”的变化，走到去往张家古楼正确的路上去。
可以这么说，他们在钻这个“变化”的空子。
“变化”让他们走上了错路，而他们又用“变化”去往正确的路。
现在他和王胖子的身上都绑着绳子。一会儿，他们会同时往隧道中间走。按照计划，他们两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会去到正确的路上。
届时，去到正确路上的那个人再用雷.管炸开一条路，接另一个人过去。
“噔——”
腰上的绳子猝然绷直绷紧，吴邪的脚步停了下来。
绳子到头了，该往回走了。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漆黑幽长的隧道，长吐了一口气。
如果成功的话，他说不定能追上前面的小哑巴。
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害不害怕。
“胖子——”
他张大嘴巴，喊了一嗓子。
声音顺着狭长的隧道，传得越来越远，回声也跟着响起来了。
一霎时，七八道“胖子”在隧道里扩散开了。
或许是这隧道着实长，王胖子的声音隔了好几秒才传回来。
“天真———”
“天真——”
数道回声又传了回来。
这是他和王胖子约定好的信号，意思是可以往回走了。
“一，二，三，四，五，六......”
吴邪数着数开始往回走。
当数到第六百八十六步时，他和王胖子碰面了。
两个人就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儿。
王胖子晃了下自己的手指，露出个嘚瑟的笑容。
“六百七十二步。”
“天真，你这腿脚不行啊。”
吴邪却不死心，一咬牙。
“再来！”
一定是他们跑得时间太慢了，没赶上上一次变化的“快车”！
两人很快又试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发现还是不行。
等到第四次的时候，王胖子拎住又想冲刺的吴邪的衣领，语气无奈道。
“我说天真，你缓口气行吗？”
“咱先歇一会儿，好好商量一下哪儿出错了成吗？”
几次不成，加之一直悬起来没放下过的那颗心，吴邪开始有些烦躁。
“明明都算对了啊，为什么走不到那条路上去呢？”
王胖子瘫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眼珠子四处转了转，打量着这条隧道。
“天真，你确定是这儿没错？”
吴邪又细细在脑子里推算了一遍，肯定道。
“就是这里。”
“那就怪了，”王胖子嘀咕道。
“到了通关的地方过不去？难道，这儿的女儿国国王看上了胖唐僧的美貌，想把胖爷我留下来过日子啊？”
吴邪白了他一眼。
“你算哪门子唐僧？偷袈裟的黑熊精差不多。”
“再说了，这山洞里可没有女儿国国王。倒是有数不清的密洛陀妖精，等着吃你这块大肥肉。”
“去。”
王胖子回了他一嘴。
“再打趣胖爷，我让你这二师兄留下来，天天在这儿给密洛陀搓澡信不信？”
说着，他又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扫量过面前的每一处石壁。
“要我是张家老祖宗啊，看着人在自己的地盘瞎跑来跑去，肯定不乐意。”
“而且，这地方邪得很，未必就察觉不了我们想钻空子爬狗洞进古楼的想法。”
吴邪被他这比喻弄得一阵无语。
“你说的我们也太猥琐了吧。”
“这明明就是一场简单愉快的捉迷藏。”
话落，王胖子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说道。
“天真，你说咱要是骗过这东西，让它以为咱就是在乱转，行不行？”
他估摸着啊，是他两的意图太明显了，让这“变化”也愣住了没动。
吴邪听着就有点不靠谱，皱眉问道。
“怎么才能让它们以为我们是在乱转？”
王胖子就想了个法子，掏出打火机，又从包里摸出几样东西，做了个火把。
递给吴邪，说道。
“你啊，一会儿就和这人说话，”他指了指火把，“把它当做是我。”
吴邪看了眼火把，又看了眼王胖子，露出疑惑地眼神。
“什么路子？”
王胖子将火把塞进吴邪的手里，又脱了件外套下来。
这里冷得很，他刚脱下来，就冷得打了个寒噤。
“记住了，一会儿不用跑，正常走就行。”
“陪“火辣”的胖爷多唠唠嗑啊。”
说着，他又把自己的手电关了，周围顿时黑了不少。
吴邪大概懂了他的意思，王胖子这是让自己暂时“消失”了。以此骗过那个“变化”，认为他们还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走。
就相当于，王胖子此刻变成了一个“透明人”，去找通往另一条路的门。
“这行吗？”吴邪有点拿不准，“那东西有那么好骗？”
王胖子又将脱下来的衣服塞进他怀里，说道。
“试试就知道了。”
“还有啊，得和咱们这位“火辣”的胖爷说话客气点啊，你小子不许骂人啊。”
至此，第四次尝试，开始了。
吴邪一手举手电，一手举火把。就跟身边真站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和火把聊着天。
“我说胖子，你该减减肥了啊。”
“你看你，”他看了眼手里的火把，“胖的都没有人样子了。”
身后，王胖子看着自言自语的某人，笑了下。
默默转过身，看着漆黑一片的隧道，伸手不见五指。
他眼睛一眯，显出锐利，就这么摸黑走了过去。
“.....”
“胖子，死胖子。”
“我跟你说，你走路看着点，撞着我了知不知道。”
“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你说话啊。”
吴邪就这么一边演着大戏，一边往前走。
要是放在平常，有人看见他和火把说话，转头就该打精神病院的电话了。
不过，现处在幽寂狭窄的隧道里。一个人像幽灵似的举着火把自言自语，只让人觉得诡异和惊悚。
“胖子，你是不是发烧了啊你？”
吴邪像是散步一样，举着火把，慢慢地走着。嘴上却是一刻都没歇，说得口干舌燥的。
“你身上这么烫，下火锅游泳了吗？”
“还是，还是你下开水锅烫皮了是不是？”
“你还真是不怕烫啊。”
吴邪感觉自己现在就特别像个神经病，自言自语。
胖子的这个办法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滴....滴....滴....”
腕上的圆表发出声响，手抬起来一看，那个代表小哑巴的红点停住了。
在距离吴邪大概一公里外的位置，红点停住了。
这是不是代表小花他们找到她了？
还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停下了？
思绪几近翻转，吴邪许久未能平静。
说起来，这是在他遇到小哑巴后，头一次，这么久没待在她身边。
之前不管他一个人去哪里，北京，杭州，长沙；小哑巴总是跟着他，他也习惯了身边跟着这么一个小姑娘。
算算时间，这已经是小哑巴下来后的第三天了。
“要是受了伤，肯定又哭了.....”
吴邪心绪恍惚，不自觉念叨了这么一句。
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腰上的绳子已经到头了。
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夸张地扬起声音，喊道。
“哎呀，胖子，我的装备落在刚刚那个地方了。”
“快快快，陪我回去拿一下。”
说罢，他就举着火把，像是有些匆忙地往回赶。
这一次，他没有数脚步，一路小跑着跑回去。
在估摸着刚才遇到王胖子的地方停下来，却并没有看见人。
这胖子走慢了？
吴邪又举着火把往回走了好一会儿。
这一次，王胖子是真的不见了。
不是吧，那东西还真这么好骗？！
吴邪赶紧去拉自己腰上的绳子，顺着绳子往回捋，想要知道王胖子是在哪里消失的。
可那根长长的绳子捋到了头，竟然断了！
吴邪顿时慌了神。
“胖子？”
“胖子？”
他摸着隧道两边的石壁，一路往回找，一路大声地喊。
“胖子！”
“胖子！”
手中的火把，逼近嶙峋的石壁，吴邪仔细地摸过每一寸，想找到王胖子到底是从哪里被石头“吃”进去的。
橙红色的火光靠近，烤得冰凉的岩石也暖和起来。
一刹那，吴邪看见坚硬的石壁中，瞬间聚过来不少黑影。
是密洛陀。
他用火把一晃，才发现隧道两边的石壁里，全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黑影，多得根本数不清！
黑压压的，重叠在一起，足有几百只了吧！
怕是整座山的密洛陀都跑到这里来了！
那他刚刚在隧道里走的时候，这些密洛陀也全都围在隧道两边，阴暗看着他？
刹那之间，吴邪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看来，这些石头的移动，或许都是石壁中的密洛陀在移动而造成的。
密洛陀对温度有反应。
王胖子让他拿着火把假装是他，也正是用火把的温度骗过了这些密洛陀，让它们以为两人还陷在错误的路里。
但是现在，王胖子去哪儿了呢？
“砰——”
吴邪将火把扔在地上，踩灭，防止吸引过来更多的黑影。
在最后一丝火光消失的刹那，他似乎看见了远处的隧道尽头，一个十分巨大的黑影正在向这边移动！
黑影大得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个巨大的肉球，乌漆嘛黑的，没有五官。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肉瘤上面，长满了黑毛，恶心又让人恐惧。
彼时，它正像个害羞的小孩儿一样，慢慢靠近过来。
吴邪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大爷的，什么鬼东西！
刚跑了两步，他就听见有人喊他“天真”，声音很小。
吴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又几声“天真”传来，他才反应过来是王胖子。
那声音很小，很轻。
是从一个石缝里传来的。
“胖子？”
“胖子？！”
王胖子果然已经走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吴邪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近的巨大黑球，心中直骂道，这死胖子早不答应晚不答应，偏在他逃命的时候应了。
死胖子上辈子是巧儿姐转世吧，不带这么巧的！
刚吐槽完，石壁那头，又一道极小的声音传来。
吴邪听得皱眉。
“什么花儿朵朵？”
“这死胖子又乱喊什么呢？”
话刚落，吴邪就猛地反应过来了。
王胖子是在说“快躲开”！
他要用雷.管炸开一条通道出来了！
狭长的隧道里，吴邪一时避无可避，简直急得想问候王胖子的十八辈祖宗了。
刚往隧道另一头跑了几步，就听见“砰——”的一声，一道滚烫的热浪直接把他炸飞出去好几米。
后背重重地砸在地上，怕是脊梁骨都断了好几根。
也因着这一爆炸，石壁中的无数黑影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就像是镇妖塔中刹那放出来的无数妖魔恶鬼！
狭窄的隧道，顿时犹如人间炼狱一般，黑影乱舞。
在吴邪痛得好半天都没站起来的时候，一只粗壮有力的胖手从炸裂的石壁中穿过来，抓住吴邪的衣领，直接拎了起来！
“天真，你丫别是被炸嗝屁了吧？”
等吴邪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王胖子背起来，在一条宽阔的甬道里撒丫子逃命了。
背后无数的黑影，宛如看见了肉的恶犬，一直死追他们不放。
吴邪趴在王胖子的背上，有气无力道。
“死胖子...今天我要是..被你炸死了...”
“你就等着...我变厉鬼来拖你..下地狱吧....”
闻言，王胖子语气上扬，像是故意挑衅道。
“行啊，等你丫上来了，我再把你做成大鞭炮拿去炸牛粪切！”
吴邪脸色苍白，直冒冷汗。听话，倒是笑了一下。
“.....”
王胖子背着吴邪跑得并不慢，可身后的密洛陀就像是咬死他们一样，穷追不舍。
“他爷爷的，天真，给我炸死它们！”
“老子今天就要在这里炸翻天了！”
说着，王胖子抽空递了根雷.管和打火机给背后的吴邪。
吴邪接过来，点燃，朝后一甩，动作一气呵成。
“砰——”
王胖子回头看了一眼，乐得呲出了一口白牙，又递了好几根雷.管过来。
见吴邪接过去了，随即高声道。
“天真，大鞭炮管够！”
“咱们排场拿出来，热热闹闹去古楼接小哥咯——”
吴邪被他说得竟也多出了几分激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的雷.管，不要钱地往后扔。
“砰——”
“砰——砰——”
“砰——”
整座山都开始震动，宛如大地发怒一般。
山外，湖边营地。
帐篷里，裘德考闭着双眼，听着从外面传来地一声又一声的巨响，手指不自觉在拐杖上多点了几次。
旁边的女助手，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外面，踌躇道。
“Boss, the mountain will not collapse if it is bombed like this again?”
（老板，再这么炸下去，山不会塌了吧？）
裘德考闭目养神，只是轻抬了下手。
“......”
女助手随即低头，不再开口。
“.......”
昏暗的甬道里，王胖子背着吴邪不知道跑了多久，整个人都快脱力了，才敢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大爷的，可算是摆脱这群绿王八了。”
王胖子四仰八叉地坐下，没有半点形象地在那里喘气。
旁边的吴邪捂着自己的腰坐下，朝他一拱手。
“多谢了，二师弟。”
王胖子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地。
“看不出来啊天真，你这身肉快赶上我了。”
“回去之后，先给你报个减肥班吧。”
吴邪心说，我的身材不知道多标准，你还是自己多报几个吧，游泳，健身，瑜伽全给你安排上。
身后的密洛陀都没追上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都被炸死了。
两人现正处在一个山洞里，比起之前狭长的隧道和甬道一下子宽阔了不少。
吴邪用手电一照，发现这山洞里还有一个水潭。
旁边休息的王胖子几步蹿了过来，趴在水潭边上，激动道。
“就是这里，你看这面镜子！”
水潭里，有一面大镜子，有六七米宽。手电光照下去，霎时就看见一幢惨白惨白的古楼。笼罩在一种暗青色的光源下，宁静得就像是一幅画。
王胖子之前说过，他曾在一面水潭下的镜子里，看见了张家古楼，看见了楼里的张起灵，霍仙姑。
现在，这面镜子就在眼前。
吴邪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手腕上的圆表就突然响了起来。
“嘀——嘀——嘀——”
这警报声和之前的不同，声音很密。
吴邪赶紧低头去看，发现圆表上的小红点就在他附近，这仪器是在提醒他。
“伊伊就在我们附近！”
他顿时感到意外和惊喜。
王胖子听了也不免激动起来，两个人赶紧举着手电筒，在山洞里到处找。
“小哑巴？”
“小哑巴？”
“伊伊？”
吴邪在水潭边上发现了昏迷的小哑巴，人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
“伊伊！”
吴邪跑过去，脚步却在靠近时停住了，他根本不敢去扶地上的小姑娘。
她身上的伤，已经不能简单用严重来形容了。
吴邪从来没见过受伤那么严重的一个人。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了，伤口渗出的血直接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那张清灵俏丽的小脸被生生割出一道口子，从眼角一直到下巴，苍白的脸色对比着腥红的伤口，刺激地吴邪直接红了眼睛。
右肩膀插着一根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骨头，两只胳膊伤痕累累。她一条腿的膝盖应该是断了，小腿完全翻转，形成一个诡异的姿势。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一路粗暴地拖到这里。在她的后方，有一条深深地拖行痕迹，横闯直撞，沾满鲜血。
小姑娘像个别人不要了的旧娃娃，遍体鳞伤地躺在这里，任由鲜血淋漓。
“伊..伊...”
吴邪轻声地喊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整个人也开始难以控制的颤抖。
“天真，找到小哑巴了？”
王胖子听到声音跑过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也立马红了眼。
几次想去扶地上的小姑娘，都没敢伸手。
他深吸一口气，将鼻间的酸意憋回去，对旁边的吴邪说道。
“天真，还是你来吧。”
“我手重，别弄疼了她。”
吴邪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好几次建设，才敢去碰地上的小哑巴。
蹲下，离得近了，便将她脸上的那道口子看得更清楚，血肉模糊，半张脸都快被划烂了。
霎时，眼里的热泪滚滚而下。
“......”
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前几天还鲜活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样子。
左胸膛处，一颗心就像是被揪着似的痛。他整个人也快被这痛意冲撞地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脑子一阵一阵的发空。
花了一分钟平静下来后，吴邪竭力保持着冷静，将贯穿小哑巴肩膀的骨头拔下来，包扎好。一一将渗血的伤口，做了止血处理。
身上骨折的地方，王胖子给她做了固定。
然而，小哑巴脸上的伤，还有后肩被剜掉的一块肉，以及断裂的膝盖骨。吴邪不敢下手给她处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那几处伤真地太严重了，要换做是别人，估计没被痛死，也得失血过多而死了。
王胖子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哑巴，声音很低，很沉。
“现在，只能靠她自己的修复能力了。”
小哑巴的身体特殊。他们能做的，也就是把她的伤口简单处理，止血，将错位的肢体归正。以方便小哑巴自身尽快愈合。
其他的，就只能靠小哑巴自己了。
“天真，让她好好休息。”
“咱们先去看看那面镜子。”
王胖子见吴邪一直盯着小哑巴难受，便开口让他分分心，去看水潭镜子里的古楼。
他说这话时，吴邪正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塞在小哑巴的脑袋下面。
全神贯注，动作既仔细又轻，像是生怕把人弄疼了。
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眼眶通红，眸底满是心疼的神色。晶莹闪烁的泪水，将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伊伊，你是不是很痛啊...”
他轻声地问，嗓音里，尽是压抑的哭腔。
见状，王胖子面露不忍，又开口轻劝了他一句。
“天真，让小哑巴休息吧。”
“她身体恢复能力强，再有一会儿就该醒了。”
闻言，吴邪才站起来，强迫着自己先去看那面水潭里的镜子。
那面镜子是铜制的，锃亮得像是擦拭过的金箔。镜面两边卷起来，很像是一只很大的水盆浸在水下。
吴邪淌水下去，仔细看过后，才发现那其实是一面鎏金式的镜子。只是在镜面上贴了极其光滑的金箔，所以才使得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保持一种极高的反光度。
之后，吴邪又直接潜到了水底，用防水的“狼眼”手电看镜子的背面。
镜子背面有十几个巨大的镜钮，形成了一副巨大的星图，在星图的中间，是很多的古篆字。密密麻麻地，不知道写的什么。
外沿是一种八卦的图案，把星图围在里面。
他前后潜了几次，试图看懂古篆字的文字，但很快发现不行。
在最后一次潜水，吴邪以为又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他在镜子旁边的石壁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记号。
张起灵的记号。
“哗啦”一声，王胖子抬起头，正看见爬上岸的吴邪，浑身湿漉漉地，边走边滴水。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吴邪把在下面看到的记号告诉了王胖子，又有些不解道。
“小哥的记号，我大概能看懂。”
“但是这个记号的意思，我有点弄不明白。”
王胖子一听，立即让他用石头把记号在地上画出来。
一看，确实是张起灵的记号没错，但这意思很奇怪。
王胖子有点拿不准地说道。
“这是，进了古楼，就出不来的意思？”
吴邪却不这么认为。
“这个记号的意思更像是说，进古楼后，有些东西不可逆转。”
“一旦开始，不能停止！”
如果小哑巴此刻清醒的话，她一定能分辨出来，水下的那个记号不是张起灵的，而是她的。
意思是，“祭祀一旦开始，不能中止。”
吴邪和王胖子怀疑，水镜反射的张家古楼在山洞顶部。
之后，吴邪就找了个好攀爬的角度，往洞顶爬去，想要一探究竟。
王胖子由于体型问题，被迫滞留在原地。
凝望着黑漆漆的洞顶，吴邪的身影早已没入了黑暗当中，辨别不出。
“天真，你和我玩捉迷藏呢？”
“到底看见什么没有，你倒是出声啊？”
说话间，王胖子往嘴里嘬了一口烟，吐出烟雾。
抽了几口，也没听到吴邪的回复，王胖子看了眼仍旧昏迷的小哑巴，反手将烟头扔进了水潭里。
仰着脑袋，又开始催促道。
“天真，你丫当梁上君子过瘾了是吧？”
“我要用手电砸你屁股了啊。”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吴邪抗议的声音。
“死胖子，话怎么这么多，干脆叫你王大喇叭得了。”
看见他，王胖子笑了一声。
“哟，牛顿的苹果什么时候落地的？”
见吴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一眼，王胖子正欲再开口，突然注意到昏迷的小哑巴有了动静。
“小哑巴？”
闻言，吴邪也是一惊，忙加快速度走过去。
“醒了吗？”
躺在地上的小哑巴，脸白如纸。那双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虚虚睁开眼，正看见满脸担忧的吴邪和王胖子。
她先是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像是不相信一般，试探着喊道。
“吴邪？”
吴邪应了她一声，小哑巴顿时瘪了嘴巴，大大的杏眸里开始蓄起了晶莹，盈盈闪烁，看得人心生不忍。
一开口，满是委屈和哭腔。
“吴邪....”
吴邪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将她扶坐起来。
小姑娘看见了熟悉的人，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豆大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哭得很伤心。
“吴邪，我终于看到你了哇啊啊啊啊啊啊——”
见小哑巴哭得伤心，吴邪心里也跟着不好受，可她浑身是伤，他也不敢再碰她。
“别哭了...你身上是不是很痛...”
“你胆子怎么那么大，还敢一个人跑进来，要是，要是我们没找到你怎么办？”
说话间，吴邪自己也跟着眼眶泛红。语气虽然有些重，但还是轻轻给她擦了眼泪。
修长的手指微屈，动作轻柔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后，收回的手有些发抖。
看着那张既委屈又可怜的小脸。倏尔，吴邪强扯了下嘴角，露出点笑，刹如破开乌云的阳光。
安慰道：“我来了，别害怕。”
温和轻柔的语气，极其抚慰人心。
小哑巴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将自己下来后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两人。
当得知她没有碰见解雨臣他们时，王胖子沉色道。
“看来，他们也怕是走到其他路上去了。”
吴邪宽慰道。
“小花比我们先发现路的变化，还留了记号给我们。”
“说不定，他们已经走到我们前头去了。”
王胖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继续道。
“咱们现在也找到小哑巴了，下一步，就该去古楼接小哥和江月了。”
一切又回到水镜里的张家古楼上，既然放个这样的东西在这儿，就一定有什么线索是他们没找到的。
小哑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注意到水潭里的镜子后。
微一蹙眉，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意。
“我知道怎么去张家古楼了。”
闻言，前面的王胖子和吴邪齐齐转头，就见小哑巴从旁边王胖子的包里，拿出一个打火机。
王胖子嘴快道：“小孩子不能玩火啊。”
话音刚落，小哑巴按下打火机，火苗直接飞了出来。
“歘——”的一声，火苗顺着山洞的石壁一路往上，陡然生出一条火龙，直直往洞顶逼去！
这场面实在壮观。
火龙一路盘旋向上蔓延，在山洞璧上到处乱爬，留下了滚滚火焰。几乎是眨眼之间，整个山洞火光漫天，将所有一切照得通明。
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火油味儿。
这时，吴邪才知道自己先前在石壁上摸到的黑泥，原来是火油。
十分钟后，三人便看见一条火焰螺旋形地爬满了整个洞壁，整个山洞完全显现出来了。山洞的形状好像是一个倒扣的喇叭，所有的火光全部集中到水中的镜子里。
镜子里的古楼，被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王胖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呆滞道。
“牛逼。”
吴邪一抬头，就看见山洞的顶上倒挂着一个古楼的小模型，四周有很多的小镜片。此刻，火焰反射，光点乱扫，山洞恍惚变成了一个琉璃洞。
他回过头，正想问小哑巴是怎么回事，就看她冲自己笑了一下。
“吴邪，我们要从水里进去。”
水里？
难道，路在水下？
想着，吴邪不禁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小哑巴摇摇头，“这只是最快能进入古楼的方式。”
他们没有再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于是，三人即刻收整所有装备，开始淌水往水潭中间走。
等走到那面水镜边缘时，冰凉的潭水已经没过了腰，开始有了压抑的感觉。
小哑巴腿断了，现在还不能自己走。
吴邪便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小心地走着。
从下水后，他就一直注意着小哑巴的状态，发现她脸色平静，并无不对。
心中，却开始感到疑惑起来。
“吴邪，右脚往前一步，踩下去。”
待到水没过吴邪胸口的时候，背后的小哑巴忽然说道。
这应该就是什么机关的开关。
吴邪当即照做。
脚刚一踩下去，水潭一下就起了动静，所有水的开始打漩涡，像是要刮起一个水龙卷的架势，十分猛烈。
三人就像是站在了滚筒洗衣机的水旋中心，被凶暴的水流一下子卷了进去，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艹...”
在整个人被拖进漩涡前，吴邪似乎听见王胖子爆了一句脏话，刚出口，就没声了。
水潭里的漩涡卷起来，巨大的压力就是绞肉机里的刀片，一刀又一刀的刮过来，凶猛无比。
一落水，吴邪第一反应是护住背后的小哑巴。
但在落水的一刹那，两人就瞬间被冲开了，吴邪只死死抓住了小哑巴的一只手，整个人胡乱的扑腾。
在被水流卷得头冒金星，几近窒息的情况下，他都愣是没松手。
这要命的濒死感觉，大概持续了几分钟。
之后，吴邪感觉自己被水流拍到了一个坚硬的石台上。
“咳——咳咳——咳咳——”
此刻，他已经筋疲力尽，趴在地上，不停地呕吐和咳嗽，把气管里所有的水全都喷了出来。
许久，才缓过气来。
旁边的小哑巴脸白如纸，黑色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大颗大颗的滴下水珠。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小水鬼。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一直抓着自己右手的吴邪，眸色晦暗莫名。
有些费力地挪到他身边后，朝他伸出另一只手，想拉他一把。
“吴邪，你没事吧？”
吴邪抬起眼帘，看见那只白皙的手，以及小姑娘关心的脸庞。
“啪——”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力度不轻，让小哑巴皱了眉头，有些不解。
“吴邪？”
吴邪两只手紧握住她的双手，清俊的眉眼沾了水，显出一份凌冽的味道。
“你学的，一点都不像她。”
小哑巴一听，脸色一怔，当即就要挣脱他的手。
可吴邪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动作，双手死死地钳住她的手腕，眸色坚定道。
“你根本不是伊伊。”
听了这话，小哑巴似乎很不解，莫名地看着他，漂亮的杏眸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
“吴邪，你在说什么啊？”
可吴邪完全不相信她现在的样子，直接道。
“她怕水。”
“可是刚刚那么汹涌的水流，你却没有一点反应？”
闻言，‘小哑巴’这便知道自己露了马脚。
抬起头，俏生生的眉眼凌厉无比，眼尾微扬，陡生出一股嚣张的戾气。
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吴邪，你变聪明了。”
这一次，这么快就把他认出来了。
不怪“影”装得不像，而是吴邪对小哑巴太熟悉了。
除了张起灵，吴邪是和小哑巴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了。对于她的一些表情，动作都再熟悉不过了。
在“小哑巴”刚醒来，对着他哭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再加上刚刚下水，吴邪就更肯定了。
面前的人不是小哑巴，而是“影”。
“滴——”
吴邪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开关，按下后，“影”手脚上的镣铐立马粘在了一起，整个人瞬间就被“束缚”了起来。
“你！”
“影”被缚住，只能用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吴邪。
吴邪对这怒意视而不见，而“影”之所以这么容易被他困住，恐怕也是身上的伤太过严重的缘故，使其无法还手。
而“影”之所以装作小哑巴，估计也是因为伤重，他无法自己进入古楼。所以才装作小哑巴，来骗吴邪他们，带他一起进去。
只可惜，吴邪把他识破了。
“天真。”
“天真。”
这时，被水拍到另一边的王胖子找了过来。
见小哑巴的手脚都被铐了起来，吓了一跳。
“这孩子犯什么天条，让天真你这么铐着她？”
等吴邪把前因后果一说，王胖子立马变了副嘴脸。
“又是你这个影影影的，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呐？”
“你是苍蝇吗你？”
“胖爷给你三个数，把小哑巴给老子换回来，不然我拿雷.管炸你信不信？”
闻言，倒在地上的“影”分外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有本事，就动手。”
“你你你，”王胖子被气得手抖。
“你再敢用小哑巴的脸，做出那种讨打的贱不拉几贼恶心的样子，我真抽你信不信？！”
吴邪忙拦他一把，劝了几句，这才消停。
然而，“小哑巴”目前的状况似乎并不稳定。
这种不稳定就表现在，小哑巴一会儿是小哑巴，一会儿是“影”。
上一秒，小哑巴眨巴着大眼睛，一抬眼，正看见好久不见的吴邪，顿时蓄满了泪水。
“吴邪，我好想你哇啊啊啊啊啊——”
吴邪还以为是小哑巴回来了，惊喜道。
“伊伊，你好了？”
刚走过去，哭泣的小哑巴立马变了脸色，嘴角耷下来，眼眸一扬，邪戾横生。
“吴邪，老子迟早杀了你！”
吴邪霎时愣在原地：“.......”
上一秒，小哑巴瘪着嘴，像个委屈的包子一样。
“吴邪，我之前一个人好害怕。”
“你和胖胖进来有没有受伤啊？”
下一秒，“影”瞪着眼，摆出一张臭脸。
“密洛陀怎么没弄死你们两个？！”
上一秒，小哑巴像个找到靠山的小孩一样，开始给吴邪和王胖子告状。
“吴邪你不知道，那个影好讨厌，他故意给我假地图，还骂我。”
“他说我不像张起灵，还说我笨。”
下一秒，“影”昂着脑袋，一脸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横样儿。
“她本来就蠢，我骂她怎么了？！”
“吴邪，你他妈有本事就杀了我！”
“不然老子等恢复了，送你们和张起灵一起上西天！”
你能想象到一个俏丽清灵的小姑娘，用一种狂霸酷炫拽的龙傲天语气，像个无恶不作的反派一样对你放狠话吗？
面对顶着小哑巴那张乖俏的脸，满口脏话，为非作歹的“影”。吴邪沉默一会儿，抬起手，朝“她”的脑袋敲了一记栗子。
“闭嘴。”
一旁的王胖子简直要被这顿变脸操作惊呆了。
“川剧变脸呢？”
随即，崩溃道。
“你们在这儿表演呢？！”
“真当胖爷精神强大呢？！”
为了保护自己脆弱的精神状况，吴邪和王胖子一致决定先不理“影”。
齐齐转头，打量着面前的石台。
这是一个非常粗糙的石台子。
石台中间有条石梯通往上方，两人便带着被铐起来的“影”走上去，发现通道口封着一扇铜门。
“铜门后，应该就是张家古楼了。”吴邪道。
这条路是“影”带他们走的，按照“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也迫切的想要进入古楼，所以不太可能骗他们。
只是，这铜门非常坚固。吴邪和王胖子试着推了好几次，又拿石头砸，都纹丝不动。
见两人忙活了半天，被放在地上坐着的“影”嗤笑一声。
“这样就想把门打开？”
“可笑。”
闻言，王胖子放弃推门，转过身，看着“影”，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
“听你这意思，知道怎么打开？”
既然“影”能把他们往这儿带，就说明他一定有进去的办法。
“影”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
“想老子告诉你？”
“做你大爷的梦吧。”
王胖子倒抽了一口气，舌头顶了下牙齿，胖脸也生出一股子厉色。
“你再顶着小哑巴的脸说脏话，我他妈把你嘴缝起来信不信？！”
“影”丝毫不惧，脖子一梗，挑衅道。
“那你他妈又在说什么屁话呢！”
“嘿——”
王胖子当即气得要收拾他，被旁边的吴邪拦住了。
不管怎么样，“影”用的是小哑巴的身体。要是出点什么岔子，还是小哑巴吃亏。
王胖子也知道这个道理，虽然有一肚子让“影”说不出话的点子。但顾忌到小哑巴，又都忍了下来。
就是心里，憋屈得很。
大爷的，早晚把这丫从小哑巴身体里弄出来抽一顿。
进入张家古楼的门就在眼前，他们不可能放弃。
可惜王胖子的雷.管刚刚都被水浸湿了，不然还能试一试炸门。
不过，王胖子提出一个新想法，就是引之前那些密洛陀过来撞门。
“丫的，那么多绿石头，还不把这门直接撞个稀巴烂。”
听他提出这个想法，吴邪却想到了另一个更大的东西，或许是用来撞门的最佳人选。
之前隧道里的那个巨大黑色肉瘤，那东西那么大不可能被几个雷.管炸死了。要是能引它过来撞门，一定事半功倍。
吴邪把这想法和王胖子一说，他也觉得可行。
两人就计划起来。
那个巨大的黑色肉瘤和密洛陀不太一样，它对温度不敏感，不然早在下来的时候他们就该碰上这东西。
那东西是在雷.管爆炸后出现的，说明是对声音有反应。
他们得用声音把它引过来。
两人本想用手机放歌把那东西引过来的，但是下水后，手机都失灵了。
王胖子便提出，他跑过去把那东西带过来。
与此同时，他从包里找到了一根还能用的雷.管。
到时候，等那东西过来了，吴邪就点燃雷.管，用爆炸的声音吸引那东西去撞门。
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天真，老子的命可就交你手上了。”
计划开始前，王胖子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就直接往石梯下方跑去。
王胖子一走，吴邪才想起来，他们刚刚可是通过水流才到这里的。
现在，王胖子要怎么通过水流，返回甬道，去找那个巨大的黑肉瘤呢？
“吴邪，你害怕吗？”
愣神之际，吴邪听见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转头，正对上小哑巴关心的眼神。
是小哑巴短暂的拿过身体控制权了，吴邪心知。
随即，扯出一抹安慰的温和笑容。
“没事，我不怕。”
小哑巴看着他，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话。
“吴邪，我会保护你的。”
霎时，吴邪嘴角的笑容扩大，眉眼间的清和与温柔便漾开了。
“这次该我保护你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小哑巴就陡然换了副脸色，杏眸冷冷地看着他。
“吴邪，你早该死了。”
见此，吴邪嘴角的笑立马耷了下来。
抬手，面无表情地捂住了“影”的嘴。
“......”
“你不是伊伊，别和我说话，我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