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镫——”
“镫——”
古楼上空又掉下来两把剑，砸在祭台上，发出两声响。
而那道黑色的身影，跌坐祭台中央，没有太多反应。
她缓缓挺起后背，单薄的身形，看起来很脆弱，却又透出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
那一双清冷疏离的杏眸，依旧凝视着古楼上空的苍鹰。眼眶泛出一圈并不明显的血红色，眸色盈盈闪动，透出对命运的不甘与反抗。
“........”
离得最近的黑瞎子，此刻也认出她既不是江月，也不是小哑巴。
只是，他也不知道现在这个人到底是谁。
“......”
解雨臣眸色露出疑惑，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问道。
“她是江月，还是江伊？”
吴邪清澈的眼眸里缓缓蒙上一层凝重。
“这次，她们真地变成一个人了。”
用一句话有些玄幻的话来说，两个分.身合二为一了。
现在，她是江月，也是小哑巴。
又或者，她谁都不是。
祭台下
站在圆阵里的王胖子，踮着脚看了好久，才终于确定掉下来的人是江月和小哑巴的结合体。
这匪夷所思又玄幻的场景，甚至有点熟悉。
胖胖有些不解地挠挠头，看了眼背后仍处于昏迷的张起灵，纳闷道。
“怎么还被雷劈成一个人了呢？”
“这是把原形都打出来了啊？！”
突然，整幢古楼开始剧烈地震动。
无数的蜈蚣尸和黄皮子同时发出嘶哑的吼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环绕，刺耳刺身，凄厉骇人。
“吼——吼——”
“咔咔咔——咔咔——咔咔——”
“吼——”
又有一部分的黑色绫锻被苍鹰打下来，倒在祭台上，奄奄一息，很久都爬不起来。
苍鹰的白光呈放射状散开，落到那些蜈蚣尸和黄皮子的身上，它们像是感受到了一种胜利的喜悦，变得更加疯狂。
底楼的蜈蚣尸们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嘶吼着以各种诡异的姿势，或跑，或爬，疯了一样全部朝祭台围过去。
原本难听的吼声，此刻变成了它们进攻的冲锋号！
“吼——吼吼——”
本来围在柱下的蜈蚣尸们，也不再管柱子上面的吴邪两人。纷纷投入大军，从四面八方朝着祭台大肆围攻。
其中有些才死不久的尸体，五脏六腑都掉出来了，血淋淋的肠子拖在地上也不管，被踩在地上塌得稀烂。有些半张脸都被啃没了的，也顶着血肉模糊的脑袋，跟着一起嘶吼一起跑.....
“这是怎么回事？”
吴邪抱着柱子，惊异地看着那一幕。
这简直比丧尸围城还他妈的刺激！
解雨臣脸色难看起来。
“它们应该是感觉到江月她们败了，所以才发疯的。”
吴邪看着已经有蜈蚣尸爬上去的祭台，它们全都发狂似的朝中间的那道身影冲去，让他跟着心惊肉跳。
“不行，我得去救她！”
说着，他双手一松，滑下柱子，摸出腿侧的匕首就跟着冲了过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坚定。
他要践行他的承诺，遇到危险，应该是他去保护小哑巴了。
吴邪冲进蜈蚣尸大军里，抓住一个往祭台跑的蜈蚣尸，也没有什么招式的就直接朝它脖子砍去。
那蜈蚣尸反手朝他打来一巴掌，吴邪偏头一躲，脖上立马被划开几道血口子。
与此同时，他一刀插进蜈蚣尸的脖子。
紧接着，抓着它的脑袋当做盾牌，抵在自己身前，拼命往前挤。
“啊——”
腐烂腥臭的液体溅了他一脸，那张清俊白皙的脸庞浮现出坚定的神色，慢慢猩红的眼眸透出几分厉色，显出一种无畏的勇气。
“你们这些鬼东西，全都给我不准上去！”
“啊——”
“吴邪！”
解雨臣也跟着从柱子上跳下去，甩出铁棍，跟着一起跑进了蜈蚣尸群里。
凌厉的挥棍，甩开，打开一个又一个想往祭台冲的蜈蚣尸。
有个全身重度腐烂的蜈蚣尸从侧面偷袭，他余光一瞥，腾空一跃，一脚将它踢开。
“吼——”
那道白色的身影，身姿轻盈，踩着前面蜈蚣尸们的脑袋，在半空中飞快前行。
看见被蜈蚣尸围住的吴邪，解雨臣眼神一凌，踩着前面蜈蚣尸的头，借力重重一跳，落到吴邪身边。
“吴邪！”
解雨臣打开一只抓住吴邪肩膀的白骨爪子，学着他的样子，也抓了一个蜈蚣尸当盾牌。
头顶上，数不清的黄皮子在吼叫。
空气中，掺和着腐臭，和血的铁锈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让他们觉得头晕目眩。
吴邪抓着解雨臣的手爬起来，用力地甩甩头，脑子始终晕乎乎地。
“是黄皮子...我们的音乐声已经不足以抵抗它们产生的幻觉了。”
原本清明的视线，现在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周围数不清的蜈蚣尸，似乎都变成了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人，它们在喊他的名字，试图迷惑他。
“吴邪...”
“小三爷....”
“吴邪...”
这幻觉就像是黏在脑子里一样，根本甩不出去。
情急之下，吴邪直接用匕首朝自己的大腿扎了一刀！
血肉之痛，让他终于恢复一丝清醒。
“小花。”
他看了眼同样被幻觉弄得头晕的解雨臣。
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眸色稍显迷茫，又努力地挣扎出几分清醒。
片刻，解雨臣亦是迅速做出决定，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一刀，用疼痛唤醒自己。
下一秒，他们就看见不远处有七八个蜈蚣尸叠成一个大号怪兽，摇摇晃晃，踏着缓慢而又沉重的步子冲他们走来。
吴邪瞬间瞪大眼睛，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我靠，怎么还有组合的？”
“尸体f8，勇敢向前杀吗？！”
解雨臣同样看见了那个大号蜈蚣尸，眉眼一凝。
“趁它没过来，往前走！”
于是，两人就抓着手上的蜈蚣尸盾牌往前推，在尸群里一路奋勇直冲。
“啊——”
眼见那危险的一幕，站在圆阵里的王胖子跟着着急，恨不得也冲上去。但是，他必须得守着张起灵。
于是，他便把冲锋木仓装满子弹，瞄准那些想偷袭吴邪两人的蜈蚣尸，直接开火！
“砰砰砰砰——”
嘴里骂骂咧咧地，暴脾气道。
“大爷的，弄死你们这群孙子，老子今天高低得载入史册了！”
木仓响后，他又猛地看见一个骨头蜈蚣尸，举起另一个的独臂蜈蚣尸。它正鬼祟地瞄准尸群正中的吴邪两人，然后像扔炸.弹一样，重重一抛！
“卧槽，他妈的，这东西还进化出技能了？”
“大招是愤怒的小鸟吗？！”
王胖子一边吐槽，一边飞快将子弹推上膛，瞄准空中的独臂蜈蚣尸。
“砰砰砰砰——”
黑瞎子放开绳子，跳到祭台外围。
摸出之前从吴邪那儿拿来的木仓，瞄准爬上来的蜈蚣尸不停开火。
“砰砰砰——”
子弹很快用尽了，他便直接甩出两把匕首。
墨镜下棱角分明的半张脸，没了平常的嬉笑样子，显得冷漠凌厉。
一霎时，气场如同暗夜里的王者，神秘又强大。
闪着寒光的刀刃在他手中灵动地挥动，利落干净，像是鬼魅一般在爬上来的蜈蚣尸身上，精准地插中里面的巨型蜈蚣，一击致命。
“吼——”
一只腐烂生虫的蜈蚣尸，眼珠子吊在外面，猛地裂开大嘴，蹿到他面前。
黑瞎子直接用匕首给了它一巴掌，语气嫌弃道。
“大哥，你是真不讲卫生啊。”
说话间，又附赠一脚，狠狠地把它踹下了祭台。
语气俏皮道。
“回家记得好好刷牙哦～”
“吼——”
可还是有很多拦不住的蜈蚣尸，张牙舞爪地涌上祭台，咧开吃人的血盆大口，狰狞张狂。
祭台中央
那道黑色的身影未动，一双泛着血红颜色的清冷眼眸，看着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的蜈蚣尸们，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
古楼上面，还有数不清的黄皮子在注视她，黄色的眼珠，散发出危险的虎视眈眈。
它们站在蜈蚣尸的肩膀上，用曾经张家人让她放血的那种冷漠眼神看着她，高傲地对她示威，对她嘲讽...
头顶，巨大的苍鹰冷冷地注视着一切，似乎也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
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都在阻挠她，它们都在笑她试图以蝼蚁之躯逆天改命的行为。
“伊伊！”
“伊伊——”
蓦地，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祭台下面的蜈蚣尸群里传来。
她循声看去，是正一边凶险地和蜈蚣尸对抗，一边艰难地对她喊话的吴邪。
他的身上压着十几个蜈蚣尸，那张清俊白皙的脸庞被挤得只露出一个小缝，出气都有些困难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朝她大声地喊道。
“伊伊——”
“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谁，但是，我先这么叫你了。”
“我想告诉你，如果这就是你一定要完成的事情。那么无论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于天而斗，迎万难而上，受一切所阻。”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说到这句话时，一旁的解雨臣分神帮他扯开了几个身上的蜈蚣尸，而后，转身继续去打那些想往祭台跑的蜈蚣尸们。
吴邪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躲开一个偷袭的蜈蚣尸，和它缠斗在一起。
他一边躲避着凶险的杀招，一边继续说道。
“但是，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你想做什么就接着做，不要害怕！”
“这一次，我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他将匕首一刀插进那只蜈蚣尸的胸口，推着它又往祭台靠近了几步。
“啊——”
好不容易，他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沾着血的脏兮兮的脸庞，朝她笑了一下。
那一双清亮干净的眼眸，一如西湖春水，透出温柔和鼓励的意味。
和之前小哑巴刚开始学说话时，他总是温柔地鼓励她一样。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吼——”
片刻的怔愣，回神后，她面前突然蹿出来一只腐烂的蜈蚣尸，尖利的指甲猛地朝她的脑袋打来！
关键时刻，一道黑影飞快的蹿过来，一把将那只蜈蚣尸拍飞出去好几米！
“吼——”
再接着，她就看见一具浑身青黑的古尸挡在自己面前。
它的四肢趴在地上，朝还想上前的蜈蚣尸们发出一声警告地低吼。
“吼——”
尽管古尸已经看不出人的样子，但她还是认出了它，晶莹的泪水霎时从眼眶滑落。
她开口，像是不敢相信，颤抖着声音喊它。
“阿奇...”
古尸震住了还想上前的蜈蚣尸们，听见她的声音愣了一下，枯枝一样的爪子慢慢转过来。
露出一张干瘪犹如树皮的脸，空洞的眼眶里，只有一片漆黑。
它深深地看着她，那张没有人形的脸上，已经无法做出什么表情了。
它只能发出一声含着哽噎的声音，表达出它看见故人的激动心情。
“呜——”
“阿奇....”
她再也无法忍住自己的难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哭着哽噎道。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说自己能活到一百八十岁吗...”
“怎么会这样...”
她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摸它。
古尸却低低地“呜——”了一声，朝后退了退，将自己尖利骇人的手藏了藏，似乎是怕伤到她。
见此，她便更加难过，瘦弱的脊背开始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去。
那张苍白的脸颊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一颗，一颗，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尽数砸在祭台冰冷的石面上。
“吼——”
这时，有四个狡猾的蜈蚣尸趁其不备就想偷袭，裂开张到后脑勺的嘴朝他们咬去。
见状，她立马想挡在古尸面前。
“小心！”
忽而，从四个蜈蚣尸的背后，疾速追来四根极细的红线，缠住它们的脖子，狠狠往下一扯。
蜈蚣尸的脑袋，连带着身体里的巨型蜈蚣的脑袋都被直接扯断了。
腐烂的头颅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她抬眼看去，是那个螳螂人。
“.....”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黄符绳索，刚刚的红线就是它操控出来的。
它慢慢地朝这边走来，身上没有了诡异的邪气。
那张脸依旧是幻化的张起灵模样，但是恍惚中，却让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片刻，螳螂人走到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
“....”
古尸漆黑的眼眶盯着螳螂人，似乎也看见了故人的影子，并没有阻止。
她仰头看着螳螂人，缓缓将手放到它的手上，借力站了起来。
而后，那张“张起灵”的脸庞就朝她笑了一下。可是它的背后，似乎站着另一个人瘦弱的身影。
他仿佛是一道虚幻的影子，那张斯文俊逸的脸庞正温和地看着自己，轻轻地笑着。
似乎在说，好久不见。
“......\"
那一瞬间，她突然认出了螳螂人是谁。
“岑....”
刚开口，她又赶紧把自己的嘴巴捂住，早已红肿的眼睛，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不敢喊出他的名字。
一旦开口，那只苍鹰就该发现了。
而他似乎也明白，所以螳螂人就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她宽慰地笑了笑。
没关系。
她一直用发抖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从指缝中缓缓流下。只发出一道饱含压抑和痛苦的呜咽。
“.....”
面对多年前的故人，她甚至不敢喊他的名字，只能在心中不停地默念告诉自己。
岑真，他是岑真，他是岑真....
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钻心的难受。
而更为让她痛苦的是，她没想到岑真最终为祭祀计划准备的“蛊身”，竟然是他自己！
此时此刻，她多想放声大哭一场，她多想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让那只苍鹰知道。
所以，她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甚至不敢再哭出声。
“.....”
螳螂人和趴在地上的古尸对视了一眼，尽管它们都再也无法用人类的语言交流。
但是，没关系。
山水长，岁月远，能再见一面就好。
“.....”
接着，螳螂人捡起那两把掉下来的剑，递给她。
而后，它和古尸一起看着她，似乎在说。
再试一次吧，这一次，我们和你一起。
她接过两把剑，握在手中。
“.....”
耳旁，一直充斥着蜈蚣尸们的嘶吼。
看不见的空气中，弥漫着黄皮子们散发出的致幻气息。
略显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头顶的那只苍鹰，好像变成了一位眼神冰冷的天神。从高处，睥睨而视。
古楼上，那些肩膀上站着黄皮子的蜈蚣尸们，似乎变成了她见过，或没见过的一张张张家先辈的脸。他们冷漠严肃的脸上，满是不赞同和指责之色。
祭台下，那些不停想往上爬的蜈蚣尸群，变成了曾经那些想要追求长生之人的样子。他们的眼神里透露出疯狂，偏激又可怖。
“小野猫。”
黑瞎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抬头看去时，黑瞎子正站在祭台边缘，手里的两把匕首又砍下两只蜈蚣尸的脑袋。
他偏过头，朝她露出一个熟悉的不正经地笑。
“这次我可帮你大忙了，回去之后记得报答我啊。”
说完话，他又迅速转过身，抬腿，一脚将一个半张脸的蜈蚣尸踢下去。
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此刻透露出让人非常安心的气息。
他头也没回地又补了一句。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老子帮你守着祭台。”
她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祭台下面的吴邪也朝她大声喊道。
“伊伊，别害怕。”
“我们陪你一起——”
“人与天斗，人定胜天！”
喊完话，他突然看见十几个蜈蚣尸排着队像开火车一样朝他撞来。
惊得他立即瞪大眼睛，当即骂了一句。
“神经病啊，尸体开火车？你们有驾驶证吗！”
“坟场赛车啊！”
说着，他一边挥舞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工兵铲，一铲一个，用力地拍开那条“蜈蚣尸火车”。
他旁边的解雨臣，手中的铁棍挑开一个只有半边身子的蜈蚣尸。
那双精致的桃花眼朝她看去，露出支持的神色。
“江月，尽管去做吧。”
这时，一声激烈的木仓响插了进来。
“砰砰砰——”
角落圆阵里的王胖子，举着木仓，大声地朝她喊道。
“小哑巴，管他什么天老爷的——”
“我们陪你一起干！”
说罢，他脚踩在一块石头上，对准祭台下的蜈蚣尸群，又开始疯狂地扫射。
“砰砰砰砰砰——”
听了他们的话，她心中不由觉得慰藉与感动。
那一双清冷的眼眸泄露出温和的暖意，嘴角露出浅浅地笑。
偏头，她看向自己左右两边的古尸和螳螂人，它们都对她表露了无声的支持。
“......”
恍惚之间，它们都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左边是书生逸气的岑真。一手背立在后，自在地看着古楼的上空，儒雅的面容不见丝毫惧色。
右边是古灵精怪的阿奇。他揉了几把自己的黑茬头，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看着那只苍鹰，嘴角挂着欲欲跃试的笑容。
“......”
她笑了笑，又看向祭台外。
黑瞎子，解雨臣，吴邪，王胖子，他们全都在拼尽全力地为她解决阻碍。每一个人都在用行动表达对她的支持。
最后，她看向角落里昏迷的张起灵。
片刻，她转头，清冷淡然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古楼上空，轻声道。
“来吧，再试一次....”
我也从不相信天命不可违，我只信...人定胜天！
“咚——”
祭台中央，骤然一声巨响。
吴邪猝然抬起头，只见螳螂人张开双手，十指间突然迸发出数根红色的丝线！
无数的红线在空中飞舞，圈住祭台中央那个女孩的腰，迎着头顶那道刺眼的白光，缓缓地将她送上去。
古楼上方，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仿佛是对她行逆天之举的警告与愤怒！
“轰隆——”
“轰隆——轰隆隆——”
祭台上
那具古尸爬到已经无法修补的法阵上，发出一声怒吼“吼——”。
紧接着，它猛地掰断自己的几根手指，沾上那个小罐子里的膏体，利用自己最后的一副残躯去代替破损的法阵符号！
“咔嚓——咔嚓——”
数道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不过眨眼间，他便折断了自己左手的手指，转而又去折自己的腿骨！
而随着它这一步一步的动作，原本倒在祭台上奄奄一息的黑色绫锻，也跟着慢慢复苏。
黑色绫锻直起身，抖了抖身子，朝着古楼上方，又直直地蹿了上去！
“哧——”
那些黑色绫锻势头凶猛，很快就赶上被红线往上送的女孩，护在她的周围，宛若忠心的护卫。
“雷声”铺天盖地地咆哮着，越靠近，声音越大。
“轰隆——轰隆隆——”
女孩手持双剑，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只巨大的苍鹰，眸中凝聚着对抗命运的决心，无比坚定。
她开口，声音有些冷，透着凌厉。
“这场祭祀，实为祭天。”
“天死，我祭天！”
随着这句话落下，圈住她的红线骤然疾速冲向那只苍鹰！
无数的黑色绫锻也跟着一起冲上去，迎着天地之威，势要摆脱命运的枷锁！
她直面对上高傲冰冷的苍鹰，举起手中的双剑，愤力往前一劈。
苍鹰发出一声响亮地鸣叫。
“啁——”
下一秒，一道强烈的白光打下来，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爆发扩散出去。
“镫——”
她手中的两把剑猛地一震，虎口都在痛，就像是砍在一个非常坚硬的东西上。
与此同时，一股好似雷电的恐怖力量从指尖钻进身体，在全身上下乱窜，骤然浑身发麻。而后，就像是有火在烧般的疼痛，炙热的温度一直烧进了骨髓，彻心彻骨！
“噗——”
她陡然被这股力量震地往后一翻，吐出一口鲜血。
幸好，腰间的红线牢牢地支撑住她。
见状，那些黑色绫锻又迅速迎上去。形成一块黑色的盾牌，挡在她面前，替她挡住白光的又一次攻击。
“砰——”
两股强大的力量就在她的面前强势地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稳住身形，她慢慢抹去嘴角的血迹，余光看了眼下面的螳螂人。
它张开双手，指间翻飞，灵活地操控着一部分红线继续托着她。又分出一部分的红线，同她一起对敌。
“啊——”
吴邪用匕首插住蜈蚣尸的脖子，用力往前一推，压住了三个想来袭击他的蜈蚣尸。
抽空往天上一看，只看见漫天的红色丝线在那个女孩的周围飞舞，画面极尽美丽，又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危险。
那些黑色绫锻被白光打散后，又迅速挺直身姿，再次涌上去。
片刻，女孩又重整旗鼓，飞身踏在前面的黑色绫锻身上，借着力，猛地跳起来！
举起双剑，对准苍鹰的眼睛，重重地刺去！
“镫——”
剑尖在只差几厘米的距离生生被一股力量截住，无法再前进一分。
漫天飞舞的红线，化作无数密密麻麻的针雨朝苍鹰刺去。也是同样的状况，被无形的力量隔挡住，无法继续向前。
下一秒，她连同红线一起被那股恐怖的力量强势震开！
然而片刻，女孩又再次冲了上去，不知道被白光震开了多少次，也依旧不放弃。
“噗——”
她又一次被打出去，鲜血从喉头涌出，化作无数腥红的细小血点喷散做一道血雾。
后背也重重地砸到古楼五层的栏杆上，脊骨都断了。
“砰——”
祭台下
王胖子看着那一幕，眼睛已经红了，嘴里直骂道。
“你他妈的是哪门子的天老爷，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
“我王胖子今天也要反了你这天了！”
说着，他猛地举起冲锋木仓，对着上空那只苍鹰。
“老子他妈的轰死你！”
“砰砰砰——”
无数发子弹疾速向上冲去，刚到半空，就被苍鹰打下的一道白光直接震开，朝古楼的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砰砰——砰砰砰——”
女孩倒在五楼的栏杆上，垂着脑袋，很久都没反应。只有红色的鲜血顺着手腕，滑过锋利的剑身，不停往下滴。
“伊伊——”
吴邪急得大喊。
他身旁的解雨臣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
黑瞎子一脚踢开个张牙舞爪的蜈蚣尸，抬起头，看着那道奄奄一息的身影，语气急切。
“江月！”
祭台上
“咚——”
操纵红线的螳螂人猛地跪地，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吐出一大口绿黑色的血。
“噗——”
但，即使被那道凶猛的力量压得双膝跪地，它也依旧高举自己的双手，操控着数缕红线牢牢地支撑着上面的女孩。
听到声音的古尸，看见跪在地上的螳螂人，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
“吼——”
它已经把自己左手的指骨，尺骨，两条腿的骨头全部用来拼阵了。
它本来就是一具枯尸了，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
现在，它还把自己身体的骨头折了一半下来，只剩下个上半身的骷髅架子坐在祭台上。
看起来，既骇人又可怜。
可是法阵还差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
古尸慢慢抬起头，已经在奄奄一息的边缘了。它趴在地上，漆黑的眼眶最后看了眼上面昏迷的女孩。
“咔嚓——”
它用仅剩的右手，猛地折断空洞心脏处的一根胸骨，而它自己也忍不住发出痛苦地吼声。
“吼——”
古尸缓缓地举起自己的那根胸骨，放在那一堆骨头的缺口处，拼补好了损坏的法阵。
下一秒，数道强悍的黑色绫锻再次冲天而起！
“呼——”
同时，那只犹如枯枝般的手也彻底落在祭台上，再没抬起来。
那个代表着“所有一切，在此结束”的记号，在它的手骨上，依旧清晰可见。
不远处的螳螂人看见那一幕，发出悲痛地怒吼。
“吼——”
吴邪也看见了古尸折骨补阵的画面，心中陡生出无尽的震撼与悲恸。
在那一瞬间，他深深感受到了他们身上那种不甘于命运，誓死拼搏的决心！
那是一种极尽超脱，非常强大的一种宏观震撼。
或许他现在非常混乱，甚至语无伦次，无法准确的形容出他当下的心情。
但是，他想他自己永远忘不了那种感觉。
吴邪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他迫切的想知道在他们身上所发生的的故事。
究竟因为什么，才能让他们不惜放弃生命去完成这样一件事情！
“呼——”
无数的黑色绫锻如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势不可挡地一路冲上古楼，直面迎上苍鹰！
那道强劲的风声，呼呼作响，也唤醒了原本昏迷的女孩。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些去势汹汹的黑色绫锻。
“.....”
似是心有所感，她猛地朝祭台下方看去，却只看见一摊骨头拼拼凑凑，重新补好的法阵。
“阿奇——”
“阿奇——”
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饱含着浓浓地悲痛和崩溃绝望，听得人不禁跟着一起心酸。
“啊——”
刹那间，围绕着她的红线，似也被这浓烈的痛不欲生的哭声感染。数不清的红色丝线漫天飞舞，每一根都好似有生命一样，散发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阿奇——”
古楼上空，“雷声”轰鸣，惊天动地。
“轰隆——”
“轰隆隆——”
不知道过了过久，她才慢慢停住了哭泣。
抬起头，那一双清澈的杏眸蒙上了抹猩红的血色，怒视着上空的苍鹰。
它斜着眼，睥睨而视，似乎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决定我们的命运？
凭什么你想抹去记忆就抹去？
凭什么我们就要顺从你的操控！
你是天又如何，我偏不服！
那张苍白狼狈的脸庞，杏眸迸发出惊人的色彩，高声喝道。
“我生来痴心妄想，从不愿听天命安排。”
“今日....”
“敬恕我逆天反道，把命运，交还我们自己做主！”
话落，她猛地一蹬栏杆，直直朝着上空的苍鹰飞去。手中双剑挥斥出凛冽的杀气，势不可挡！
祭台下
所有人只看见那道娇小的身影无畏地冲向苍鹰，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扬，带着一股飞蛾扑火般的壮丽决绝之美！
无数的红线拥簇着她一同往上，恰如一团艳丽盛开的巨大花朵，画面无比华美！
“咚——”
“砰——”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上空传来数道激烈碰撞打斗的声音。
无数的黑色绫锻不停翻涌，漫天飞舞的红线来回打击，那道娇小的黑色身影手持双剑，在其中不停穿梭。以及苍鹰张开的庞大的翅膀，全部混杂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
整个场面无比震撼，极尽壮观！
吴邪紧张地在空中寻找那道黑色的身影，只看见她被白光打落了，又被红线再次送上去。
不论多少次，依旧勇敢无畏，毫不退缩。
“轰隆——轰隆——”
“轰隆——”
“雷声”轰响，犹如战鼓声阵阵，一次比一次猛烈，听得人跟着胆战心惊。
“噗——”
祭台上的螳螂人突然吐出一大口青黑色的鲜血，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打压，猛地倒在地上。
随着一声响亮的鹰叫，“啁——”
无数的黑色绫锻和数不清的红线被白光炸开，直接被割破成一段一段，骤然散落开来，像是漫天的黑色花瓣与红色花瓣在飞舞，透着惨烈的凄美....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疾速坠落下来。
上空，一道白光紧跟着追下来，重重地击中她的身体。
“轰隆——”
天神好似被真地惹恼了。
雷声之怒，一次比一次猛烈地降下。不留丝毫余地，只想把人赶尽杀绝！
“轰隆——”
“轰隆隆——”
数道白光落下，追着那道疾速掉落的身影劈去。
“江月——”
“小哑巴——”
“伊伊——”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所有人从四面八方朝祭台跑去，但都被身旁的蜈蚣尸缠住不能脱身，心里急得冒火。
忽地，一道黑色的身影疾速从角落冲向祭台！
只见他身手矫健的踏着蜈蚣尸的身体，跳上祭台，借着之前黑瞎子那根吊在天花板上的绳索荡出去。
在半空中，接住了掉下的女孩。
“轰隆——”
白光紧跟着赶来，直直劈在那道黑色的身影上。两人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地跌了下来。
落地后，两道身影在祭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来。
吴邪看清那道接人的黑色身影后，猛地瞪大眼睛，失声道。
“小哥？！”
本来守着人的王胖子，也不知道张起灵是何时醒来的。只忽然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蹿了出去，想拦都没时间拦不住。
反应过来后，他也赶紧跑出圆阵追了出去。
“小哥！”
“你醒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落在地上的女孩，已是遍体鳞伤。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倒在自己不远处的张起灵，心中陡生出恐慌。
“张起灵....张起灵...”
她想站起来，却根本做不到。只能依靠着两只满是血痕的手臂，在地上艰难地爬。
一双血红的杏眸看着那个熟悉的人，眸中尽是泪水。
“张起灵....”
刚刚的那几道“雷”是张起灵生生帮她抗得，他本来就很虚弱了，要是，要是.....
“张起灵....”
她用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抠着冰冷坚硬的石板，一点，一点，艰难地朝人爬过去。
泪水模糊了眼睛，痛得快要死了也不敢停下。
“张起灵...张起灵....”
片刻，倒在地上的张起灵慢慢有了动静。手撑着地，缓缓坐起来，动作有些晃。
那张冷白疏离的脸庞，此刻显得更加的苍白了。墨眉蹙紧，露出一抹压抑隐忍的痛色，嘴角沾着鲜血。
“.....”
他看向那个朝自己爬过来的女孩，那模样简直太凄惨了，浑身上下都是血，数不清的伤口。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血肉模糊。
那张和他极其相似的脸庞，脸颊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红色的血肉翻出来，看着既可怜又有些吓人。
蓦地，他的左胸膛处狠狠地抽痛了一瞬。
“......”
张起灵把人扶坐起来，她早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开口第一句却是问他。
“张起灵，你怎么上来了...”
明明，明明他们都计划好了。
就算祭祀最后失败，“天授力量”发怒要杀死她。那个蛊身，就会代替张起灵，和她一起死。
蛊身死，代替张起灵的身体。她死，代替张起灵的魂。
这样，“天授力量”以为“张起灵”从此就死亡。
而真正的张起灵，就能够开始只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再没有谁会抹去他的记忆。
张起灵，我们被迫遗忘的过去，我已无能为力。
但，我想让你可以拥有现在和未来。
可是张起灵，你怎么到祭台上来了...
只要你不出那个圆阵，“天授力量”根本不会发现你的。
“你怎么上来了，张起灵....”
她哭得颤抖，满脸都是泪水，一直念叨着这句话。
“你为什么要上来....”
你马上就会有一个不会被迫遗忘的生活，你为什么要到祭台上来啊...
闻言，张起灵垂下冷黑色的眼眸，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轻声道。
“我感觉到...你很痛。”
昏迷中，他感受到她身上的几乎快要死去的刻骨痛苦。
所以，他醒了过来。
听懂张起灵的意思，她神色怔愣了一瞬，通红的杏眸使劲地眨巴眨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但是忍不住。
断了线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
有一滴泪水落到张起灵的手背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烫。
“轰隆——”
天神彻底发怒，轰鸣的“雷声”不断，整幢古楼都在跟着震动，祭台开始剧烈地摇晃。
“轰隆——轰隆——”
她猛然清醒过来。
现在他们失败了。
第一个会死的..就是她，还有之前就幻化成张起灵模样的螳螂人！
“张起灵，你快走，快走！”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硬是爬了起来，扶起张起灵就把人往外推。
“张起灵，你快走...”
“轰隆——”
一声“雷鸣”带着刺眼的白光疾速砸下来。
来不及了！
她瞪大杏眸，看着白光直直砸向昏倒的螳螂人，面露惊惧，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朝它跑去！
“不要——”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摆脱无数蜈蚣尸，终于到达祭台下的吴邪，也看见了那道刺眼的白光。
他看见女孩拼命朝白光下的螳螂人跑去，顿生恐慌。
“伊伊——”
同时，吴邪也听到一道熟悉的冷冽嗓音，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转头看去，是张起灵对那个女孩喊了一句什么。
“白荧——”
应该是这两个字。
是很久之前的那个小哑巴的名字吗？吴邪这样想。
闻声，前面的女孩愕然地回过头，看着那张冷白疏离的脸庞。
张起灵也正在看着她，眉头紧皱，少见的露出了急色。
蓦地，女孩忽然绽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刹如梨树上的一枝雪白梨花骤然绽放，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她说：“张起灵，下次见面，也记得我吧...”
话落，她决绝地转身，用力地跑向那个昏倒的螳螂人“张起灵”。
赶在白光落下之前，她一下子扑倒在它的身上。
“轰隆——”
整个祭台随之一震。
白光呈放射状散开，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众人只感觉到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落到祭台中央，那口黑色的大棺材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江月——”
“伊伊——”
“小哑巴——”
白荧......
一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