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员推着稍显老旧的餐车，挤进喧闹的车厢。从一排排座位走过，不时还得维护一下秩序。
“请家长看管好自己的小孩，不要离开视线。”
“八宝粥饼干矿泉水，花生瓜子泡鸡爪有需要的吗？”
蛮三仰着脑袋，瞥了眼前面打扑克的人。
几个大老爷们儿露着肚腩，甩着臭汗，激动时还站起来直拍大腿，骂着听不懂的方言。
火车上的空调怕也是被热化了，整个车厢闷热难挡，弥漫着一种汗水味和说不出的臭味。
他身上的伤隐隐发痛，心里也烦躁起来。
在列车员推着餐车路过时，蛮三叫住人，淤青的眼睛在并不丰富的餐车上扫了一眼。
“有方便面吗？”
“有。”
列车员停下来，从餐车的第二层摸出两桶红色包装的方便面，递过来。
蛮三皱了下眉毛。
“没有其他口味吗？”
“没了，就剩这个了。”
“行吧，拿三桶吧。”
列车员应了声，又拿出一桶方便面递过去，顺手接过蛮三在口袋里左摸右摸掏出来的几张皱巴巴的钱。
钱都被汗濡湿了，仿佛随时会烂掉。
乘务员皱了下眉，瞥了递钱的人一眼，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
这是干什么去了？
眼前的人就像走在大马路上，被大树连枝带桠直接抽了一顿似的，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紫红色乱桠般的新血痂。
乍一看，非常吓人。
蛮三却还没察觉自己吓到了人，买下三桶方便面后，又看见餐车最上层的八宝粥和饼干。于是直接站起来，全部挪抱到了两排座位中间的桌子上。
之后，从一旁四仁的口袋里摸出同样皱巴巴的钱，放进空空的餐车里。
“谢谢。”
列车员回神时，餐车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他的脑子也连带着空白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推着空餐车回去补货。
离开时，又多看了眼男人所坐的位置。
比起车厢前半截的热闹，这排座位非常安静。小桌两边只坐了三个人，左边除了刚买东西的，还有一个男人，两个人的身上都有惨烈的伤。
另一边坐着个年轻女孩，靠着车窗在睡觉，脚下放着一只大大的黑色挎包，鼓鼓囊囊地。
这样的搭配，着实有点奇怪。
“你吃吗？”
蛮三拆开两桶方便面后，又问旁边的四仁。
四仁正握着一罐八宝粥，心神不定地看着对面熟睡的女孩，猛一听见这话，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蛮三已经端着两桶方便面，起身去接热水了。
“诶，三儿，我要吃的，三儿。”
四仁赶紧迅速拆了一桶方便面，去追接热水的蛮三。
原本的座位上，只剩下靠着车窗睡觉的小哑巴。
耳畔，除了车厢里的嘈杂声，还有火车行驶的轰鸣声，她一直都没睡着。
睁开眼，窗外是一片绿色的平原，也不知道到哪个地方了。
“.....”
昨晚上救下蛮三和四仁后，他们就直接赶往了火车站，准备连夜离开。
火车站里到处都是埋伏着要抓她的人，临上车的时候，都还有不少人在追着他们跑。还是小哑巴机灵了一把，临时换了趟车，才得以甩掉那群人。
等出杭州后，他们又在宣城中转上了一趟真正去往沙漠的火车。
“三儿，三儿，蛮三！”
四仁追着蛮三回来了，两个人去接了个热水，回来好像有点不愉快。
回到座位后，蛮三将一桶泡好的面推到小哑巴的面前，也没说话。
“......”
小哑巴好奇地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刚坐下的四仁。后者一见自己看他就立即噤声，似乎有点避忌她的样子。
稍稍一想，小哑巴就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主意，该是又想怎么跑路了。
于是，她直接道。
“你们是去商量怎么丢下我好跑吗?”
话一出，四仁的脸色登时僵硬了一瞬，然后就立即否认。
“没有，当然没有。”
小哑巴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蛮三的反应不像他那么过激，只是有些局促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
小哑巴盯着他看了几秒，发现他没有说谎。
和斯文男那群人待久了，她现在已经能够轻松分辨别人是不是在骗她了。
清亮的杏眸在对面两人的身上转了转，倏尔扬起粉色的唇，粲然一笑，唇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没有就好。”
“你们要是再敢跑，我也一定会找到你们。然后再把你们的手脚都打断，把舌头割了，丢进沙漠里自生自灭。”
说到最后，她声音低下来，脸上依旧是天真明媚地笑，却莫名让蛮三和四仁的后背升起一阵寒意，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不会不会的，我们不会的。”
“不跑，不跑不跑。”
闻言，小哑巴这才满意地收了笑，打开泡好的方便面吃了起来。
看来，和斯文男那群人学得“威胁”和“恐吓”很好用嘛。
“影”：（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你倒是学得不错啊。）
小哑巴冲他嘚瑟道：“这叫机智。”
蛮三双手捧着方便面，目光不自觉瞟向对面的小哑巴。
那张皎白的脸颊上，多了一道之前没有的疤，像条蜿蜒的小虫趴在她的脸上。
蓦地，小哑巴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抬眸看过来。
蛮三就有些慌张地躲开她的眼神，心中随生出一抹愧疚。
“.....”
小哑巴也没管他，低下头，方便面吃完开始啃起了饼干。
说来也是好笑，当初她刚从长白山下来，被蛮三两人连哄带骗地卖到了杭州。现在，他们又受自己的威胁，不得不跟着去沙漠。
依旧坐的火车，小哑巴依旧憧憬着去见吴邪，只有蛮三和四仁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影”讥笑道：（比起刚出长白山那会儿，你倒是多长了两个心眼了。）
闻言，小哑巴得意一笑，身后的尾巴翘了起来。
“你也觉得我变聪明了是吧？”
“影”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得意什么，蠢货多两个心眼，本质上和猪多长两个眼睛没什么区别。）
小哑巴：“.......”
你不说话，是不是能憋死你！
.......
三人是昨晚凌晨上的火车，由鱼米之乡的江南一路北上，去往荒凉苍茫的西北。经过了近两天一夜的颠簸后，终于在酒泉站下车。
“我问了，从这里到沙漠还有四百多公里，每天只有两班车会去，今天是肯定去不了了。”
酒泉火车站外，蛮三说着自己打听回来的消息。
火车没有直达巴丹吉林的，他们要再乘其他车去。
小哑巴点点头，抬手挡了挡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风沙。
“那今晚在这休息一晚，顺便买点进沙漠的装备。”
蛮三不解，“什么装备？”
他们不就进沙漠找个人吗？
紧接着，蛮三和四仁就跟着小哑巴在当地采买了一整套的衣裳，靴子。这是因为沙漠昼夜温差大，必须地，不用多说。
其他像防沙镜，手电筒，睡袋，药，水，压缩干粮.....这些他们也都能理解。
但是，为什么还有绳子，铲子，锤子，匕首和短刀？
四仁抱着一大堆危险物品，撞了撞旁边的蛮三，疑惑地问道。
“我们不就进沙漠找个人吗？”
“可我怎么感觉，这是要进沙漠当沙匪啊？”
蛮三拔出装备中的一把短刀，拇指轻轻在刀尖上一抹，是开过刃地。
他皱起眉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会是要去找人火拼吧？
“你看你看，”四仁突然激动地撞了撞他，“她拿那么长的刀干什么？”
蛮三循声看去，眼珠子一下瞪得非常大。
不远处，小哑巴拿起一把比胳膊还长的大砍刀，挥舞着比比划划，专注地寻找着手感。
感觉，还行吧。
之前跟着那群人下斗，她都没把称手的武器，打起来总觉得差点劲儿。这次进沙漠，她可得好好给自己找一把合适的刀，免得到时候吃亏。
知道吴邪和倒斗这方面有关系后，小哑巴猜测这次的沙漠之行肯定没那么简单。所以，更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反正现在她有钱了，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影”：（穷人乍福，说得就是你现在了。）
小哑巴在心中回他。
“乍富就乍富，总比穷好。”
当初因为没钱，她差点饿死在街头，还有顶着大太阳满杭州乱跑的事，小哑巴是绝对不想再经历了。
“影”切了一声。
（江伊，你不会指望用这把西瓜刀砍人吧？）
（脆得跟你的脑仁似的，老子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断。）
小哑巴手腕一转，翻看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刀。
“还好吧，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这里又没有专门卖刀剑的地方，能找到这把勉强称手的长刀，小哑巴已经挺满意地了。
闻言，“影”无所谓道。
（随便，反正到时候被打的又不是我。）
小哑巴巧黠一笑。
“反正我痛你也会痛。”
“影”冷哼一声。
（痛几下没什么，你死了，我还能白得一具身体呢。）
“你.....”
气死了气死了，为什么他的嘴巴那么毒？
“影”:(因为老子吃过□□啊。)
小哑巴：“......”
“老板，帮我把这个，还有刚才那些东西，一起算下钱吧。”
蛮三和四仁走过去时，正好听见小哑巴说这句话。
等小哑巴结好帐，拿着那把长刀转过身，蛮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啊？”
小哑巴转头看见他们两个，觉得这两人要是没点防身的东西，估计够呛。
于是，她又从店里薅了两把大菜刀，递给老板。
“还有这两个，一起结账。”
然后才转身对人说道。
“会用得到的。”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在人家的店里转悠了起来。
四仁看着她那恨不得买下整个店的样子，悄悄凑到蛮三身边，低声道。
“那个吴邪不会是个什么h社会吧，她这是要拉着咱们俩去找他打架？！”
蛮三摇摇头。
“应该不是。”
他之前听小哑巴说起过，不像是和那个什么吴邪有仇的样子啊。
“加上刚才的那些，一共八千。”
店老板按着老旧的计算机，脸都快要笑烂了。
小哑巴一听，刚想给钱，旁边的蛮三却把她拦住了。
他看向店老板，平碎而稍显凌乱的黑发下，眼角扯出狡狯的纹路，用挂着好几道血痂的脸痞里痞气地笑了下。
“老板，你这又不是什么古董，不至于这么贵吧？”
这里只不过是一家刀具店，一大半都是厨具，又不是什么古董刀。就算他们多买了几把刀，也不至于这么贵吧？
店老板先是被他脸上的疤吓了一跳，接着又露出生意人的笑容，用发音比较奇怪的普通话说道。
“我们这都是用得好材料，对得起这个价。”
旁边的四仁甩着两条膀子流里流气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展柜上，横声横气道。
“你就是用金子做的，也卖不了这么多！”
“痛快点，”他脑袋一扬，甩起脑袋上中分到下巴的长发，像两块飘扬的海带。
“给个实诚价！”
店老板又被四仁脸上树根般的疮痂吓了一大跳。
当即，只觉得面前站了两个不讲道理的痞子混混，声音都发抖了，还不忘继续争取价钱。
“两位兄弟，咱这赚得也是辛苦钱。”
四仁又一巴掌拍在展柜上，“砰”的一声，昂着下巴，恶狠狠道。
“难道老子的钱就是抢来的？！”
店老板被吓得一哆嗦。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蛮三又适宜地递过去一根烟，勾着店老板的肩膀，套近乎道。
“老板你看看，我们也是好不容易出来旅个游，走进这家店也是缘分。”
“今天就当交个朋友，你给我个实惠价，我下次推荐朋友来光顾，你看怎么样？”
闻言，店老板胆怯地偏过头，看着蛮三，声音微颤道。
“你确定你们是来旅游的？”
他怎么感觉这几个人是要来干一票的？
你瞅瞅他们刚才买得那么多把刀！
小哑巴站在蛮三两人身后，全程目睹了两人是如何野蛮砍价，把八千生生砍成了二千二。最后店老板还得扯着笑，好声好气地把他们送了出来。
接下来，他们又去买了很多的干粮和水，还有各种各样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原本鼓鼓囊囊的大挎包，里面的钱直接没了三分之一。
不过，蛮三和四仁的野蛮砍价也让她省了不少钱。
心情很好的小哑巴晚上请两人吃了一顿当地的全羊宴，弄得蛮三和四仁受宠若惊，一边吃肉，一边心惊肉跳地猜测是不是要把他俩拿去卖了。
“影”：（你当初非要这两个人带你来沙漠，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
小哑巴也不避讳。
“我都说我聪明了吧。”
之所以要让蛮三和四仁带她来沙漠，是因为小哑巴知道自己的外表（看上去就写着好骗），还有她的身份（黑户）一定很不方便。
就像坐车，还有刚才买东西的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会被诓骗。
而蛮三和四仁呢，他们在人/贩子手底下摸爬滚打了那么久。身上的“混”和“鬼猾”，刚好弥补了小哑巴的缺点，能帮她省很多事。
尽管这两个人不算什么好人，但他们已经被小哑巴打怕了，只要仔细善用（用大棒捶），一定能帮她顺利到达沙漠。
托斯文男那群人的福吧，这也是小哑巴在他们身上学到的，以“恶”制“恶”。
吃过饭，疲倦的三人找了一家当地的宾馆，准备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小哑巴洗了个澡，早早就睡下了。
隔壁房间的两人却一直都没睡着。
四仁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忽然道。
“三儿，已经到这里了，马上就要进沙漠了，可以了吧。”
“咱跑吧。”
黑暗中，隔壁床传来蛮三闷声闷气的声音。
“走去哪儿？”
“你还想回去找那伙人/贩子，干那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吗？”
四仁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不回去找他们，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打工啊。”
蛮三翻了个身，传来悉索的声音。
“去哪儿，你有钱吗？”
之前卖小哑巴的钱，都被那个彪哥拿回去了。身上的几张毛票，也都用来买吃的了，他们哪还有钱？
“诶，”四仁忽然来了精神，“那丫头不是有钱吗？”
“今天你看见没有，她那个包里全是红票子。”
想起白天眼尖瞥到的画面，他忍不住眼馋起来。那个黑色的大挎包里，全是红通通的票子。
四仁一个翻身爬坐起来，看着黑黢黢的隔壁床，跃跃欲试地煽动道。
“三儿，咱悄悄拿她一笔钱，她也发现不了。”
“到时候，咱们不禁有回去的钱，还有你妈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蛮三打断了。
“我不会拿她的钱。”
四仁一下急了。
“我说你又犯倔了是吧？”
“她说要来沙漠，咱们马上就要把她送进沙漠了。拿她一笔辛苦费，不过分吧？”
“退一万步说，到时候她是进沙漠去找人了。咱们呢，连个回去的车钱都没有！我这也是为了咱俩考虑啊。”
蛮三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我不拿她的钱。”
“你也不许拿。”
“嘿～”
四仁一听又炸开了。
“我说你自己不拿，还不准我拿了？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个货，老子当初就不该把你从村里带出来！”
想当初，还是蛮三求着自己带他出来的，哭着说什么家里没钱，要出来挣钱。
蛮三一把掀开被子，声音清晰了两分，隐隐夹杂着怒意。
“先把她送进沙漠再说。”
“这是我们欠她的。”
话落，四仁像是突然卡壳了一样。话梗在喉头，说也说不出来，横竖都堵着一口气。
最后，一拍床铺。
“算了，老子懒得管你，睡觉！”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黑暗中，只听到隔壁床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像睡了一头喷热气的水牛。
蛮三踌躇半晌，还是开口问道。
“之前在火车上，你不是要跑吗？”
“后来怎么没走呢？”
话音落下，迟迟没有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四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老子还不是怕你死在沙漠，没人给你收尸。”
“早知道这样，老子还不如之前就跑了呢！”
闻言，蛮三惬怀地笑了下，翻过身，平躺在床上，轻声说了一句。
“谢了，兄弟。”
回答他的，是四仁暴躁地翻身盖被子的声音。
第二日
早晨五点多，天就蒙蒙亮了。
犹如剥壳鸡蛋的红太阳渐渐从地平线升起，照亮了这座紧挨黄沙戈壁的城市，唤醒了土地里历史的厚重。
小哑巴起床洗漱后，又把昨天采购的装备分别装进了三个大背包里，保证每个包里都有干粮，工具，药品。
昨天买的长刀被收进了刀鞘，连包被一起背在了背后。
吃早饭时，她把其他两个背包分给了蛮三和四仁。
“里面都是什么？”
四仁接过包，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霎时被里面满满当当的干粮和工具惊呆了。
他从包里抽出一把工兵铲，难以置信道。
“还真要带铲子去啊？”
“我们是进沙漠种树吗？”
蛮三摸出背包侧面的短刀，虽然昨天亲眼看着小哑巴买的，但是看见它出现自己的背包里，依旧免不了惊讶。
“这是烧烤的时候用来切肉的？”
小哑巴看了两人一眼，白皙的脸庞显出镇定的正色，说道。
“这些都是我们进沙漠后必须的装备，都放好。”
“要是掉了，关乎地是你们自己的性命。”
闻言，四仁惶然地缩了缩脖子，忙把背包拉链拉上，背在背后。
蛮三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把包背好了。
看着面前镇静的小哑巴，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下子把她和他们隔开了，多了一大段距离。
由此，他更加好奇小哑巴在杭州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其实，小哑巴只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下斗的凶险，吃了太多亏。所以在即将面对的未知时，反而显得镇定起来。
毕竟，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
此刻，她甚至有闲心在心里和“影”嘚瑟。
“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觉得我非常厉害，像个高手？”
“影”：（呵，高手？抄手还差不多。）
小哑巴：“才不是呢。”
她说这句话时，不自觉说出了声，惹来蛮三和四仁奇怪的目光。
“哧——”
这时，一辆大巴车忽然停到了他们的面前。
车上走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干黑，笑容满面道。
“你们好。”
蛮三上前打了个招呼。
“是去巴丹吉林沙漠的车吗？”
男人笑着点头，“是。”
于是，三人背着包赶紧上了车。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多是年轻男女，脸上都挂着笑。一个个看起来心情都很好，正在兴奋地讨论各种沙漠的事。
不过，他们都没带什么东西，最多只随身带了个小包。
当小哑巴三人背着大背包挤上车时，画风简直和他们格格不入。
小哑巴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蛮三和四仁坐在她的前排。听着车里热闹的讨论声，她还在纳闷。
“这么多人都要去沙漠吗？”
“去干吗？种树吗？”
大巴车在城区里左拐右拐，最后等坐满了人，才终于驶出市区，上了高速。
“你好。”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柔的声音。
小哑巴一转头，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样貌秀丽的女孩。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黑色的长发披在双肩，看起来青春靓丽。
“这是玩具吗？”
她指得是小哑巴背着的长刀，模样好奇。
小哑巴摇摇头。
“不是。”
女孩的眼睛微微瞪大，惊讶道。
“那是真的？”
小哑巴点点头，打架当然要用真的了。
女孩又盯着她背上的刀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对她笑了笑，是那种能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的笑容。
“那你随身带着这么大一把刀干什么啊？”
小哑巴开口，欲言又止，其实她暂时也不知道要用这刀干什么。
于是，只能诚朴而直白回了一句。
“有用。”
女孩一下子笑开了，琉璃般的眼睛好似在发光，很好看。
“你真可爱。”
小哑巴蹙了蹙眉。为什么说她可爱，她只是回答了几个问题啊。
女孩笑盈盈地看着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林鳞。”
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地，好像在发光。莫名地让小哑巴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条银色的小鱼在水里游着，浑身的鱼鳞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小哑巴莫名对她生出好感，伸手和她握了握。
“你好，是鱼鳞的鳞吗？”
林鳞的眼睛一下子迸出惊异的光来。
“你怎么知道？”
小哑巴也是猜得，没想到还真是鱼鳞的鳞。
林鳞，这个名字倒是很有意思。
林鳞莞尔笑着，续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哑巴：“江伊。”
“江伊？”林鳞重复了一遍，“是依依不舍的依吗？”
小哑巴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yi”是哪个“yi”，她只是有次听见“影”说漏嘴叫出了“江伊”两个字，才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
林鳞：“那是伊人的伊？”
小哑巴还是摇头，在心里求助“影”。
“影，你知道我是哪个yi字吗？”
“影”的嗓音冷得掉渣，还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傻逼的逼。）
小哑巴：“......”
“没关系，”见小哑巴不说话，林鳞还以为是她不方便说，就主动岔开话头。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小哑巴回过神，继续和她说起了话。
“对。”
林鳞：“一个人来的吗？”
小哑巴看了眼前排的蛮三和四仁。
“不是。”
林鳞也跟着朝前排的两人看了一眼，眉梢弯弯道。
“有人一起安全点。”
小哑巴看了眼她的打扮，也有个背包，不过比自己的小一点。头上架着防沙眼镜，穿着休闲的运动装，清爽干练，倒是比车上的其他人方便行动很多。
许是林鳞的笑容给了她好感，所以她就顺着聊天。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林鳞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又被猜中了的惊讶，接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又是你猜得？”
“我是一个人来的。”
听林鳞说，她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的。她还在读书，但是家里管她管得很严，林鳞有点受不了了，这才一个人跑出来散心。
她是个挺活泼的人，和小哑巴三两下就熟了起来，之后两个人还互相交换了好多吃的。林鳞读得是旅游专业，还给她讲了不少关于巴丹吉林的事。
“你知道巴丹吉林沙漠为什么要叫巴丹吉林吗？”
小哑巴老实摇头。
“其实巴丹是沙漠发现者的名字。巴丹进入沙漠发现了六十个海子，吉林就是蒙语‘六十’的意思，所以后人就用‘巴丹吉林’命名这个沙漠。”
小哑巴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海子又是什么啊？”
林鳞笑着解释道：“就是沙漠里的小湖泊，由于地处低洼，积水形成的水坑。它的水并不是淡水，而是咸地，和海水一样。但也有淡水，不过很少。所以当地人就管这个叫‘海子’。”
见小哑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又继续说道。
“在沙漠中，这些海子并不是固定的。在持续的风力作用下，沙丘会移动，从而也会带着海子移动。”
“当地人也管这种现象叫‘会消失的海子’和‘会跑得海子’。”
听完林鳞普及的知识后，小哑巴发现自己之前做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她只准备了干粮和工具，却没真正去了解这片沙漠。
万一到时候出了状况，她的这种“无知”可是会致命的。
一想到这里，小哑巴立马抓紧时间向林鳞求学求知。
“除了这些，巴丹吉林沙漠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林鳞想了想，说道。
“说起来，我当初查资料的时候，倒是看见过一篇报道。说巴丹吉林沙漠里有一片无人区，和别的地方都不太一样。”
“不一样？”小哑巴不解，“哪里不一样？”
林鳞就摇摇头。
“上面其实也没说什么，神神叨叨的。说是在沙漠深处有一个叫.....”
说到这儿，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
“总之，是说在沙漠深处的一片无人区非常神秘和危险。在那个地方，你的思维会改变，感觉到一些平常感觉不到的东西。”
小哑巴有点起鸡皮疙瘩，轻声问。
“感觉到什么？”
“鬼吗？”
林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前几天问了几个这边的人，他们都说那个地方去不得，那个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些说辞太过笼统，好些什么都没说。但却有种莫名的魔力，让你对它越发好奇起来。
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开了四五个小时，在小哑巴坐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恍惚感觉车停了下来，前面有人在说。
“大家下车了。”
然后林鳞就喊醒了她。
之前那个皮肤很黑的男人站在前面，招呼着车上的乘客换车进入沙漠。
“走吧。”
林鳞率先站起来，主动帮小哑巴拎了一下背包，等她背好后，两人又跟着前面的人依次下了车。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干燥而炎热的空气，沙子的味道，一下子钻进了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里。
人群前面，黑皮肤男人领着乘客们走向路边的一辆沙地越野车。
在越野车的前面，是一大片金黄色的沙漠。连绵的沙丘，高耸的沙峰，各种曲线纵横交错，非常优美。
入目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海。
“张起灵——”
“小哥，小哥，等等我小哥！”
恍惚间，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张起灵。
小哑巴抬起头，远处连绵的沙丘上有三个小小的黑影。其中一个人跑得很快，使劲在追前面的人。
最前面的是张起灵，身后的两个是.......
“江伊。”
林鳞没看到小哑巴跟上，又扭头回来找。
“你怎么了？”
小哑巴陡然回神，再去看那个沙丘，上面哪里有什么人。
她应了声，跟着林鳞一起上了越野车，两人依旧坐在一起。
越野车开始发动，前面的黑皮肤男人让大家握紧座位上的扶手。
话还没说完，车子就一下飙了出去，速度很快。行驶在跌宕起伏的沙丘上，非常刺激，好多人发出激奋的欢呼。
小哑巴却暂时融入不了这种氛围。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呢？
“影，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影”懒洋洋地。
“你来过？我怎么不知道？”
小哑巴仍觉得疑惑，如果她没来过，为什么会对这些景象很熟悉呢？
越野车在沙漠中行驶了大概四十多分钟，跃过一个大陡坡后，下方出现一大片蓝绿色的海子。
车子带着所有人冲下坡，又是一阵尖叫，最后在海子的旁边停了下来。
黑皮肤男人跳下车，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声宣布道。
“欢迎大家来到——巴丹吉林！”
“呕——”
话音未落，旁边就响起几道呕吐声。
小哑巴一看，是蛮三和四仁。
两个人趴在地上大吐特吐，估计晕车晕得不轻。
“......”
林鳞背着包，走到她身边，舒服地张开手臂，享受着从海子飘来的风。
“终于到了。”
小哑巴扫量着四周。
这片海子处在沙丘中间的低洼位置。海子周围一圈长着茂密的植物，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沙漠绿洲。
岸边有很多白色的大帐篷，帐篷前还摆放一些长桌，有七八个人正在桌边吃东西拍照。来来往往的有很多人，有的忙着爬上沙丘滑沙，有的正准备骑骆驼.......
小哑巴默默皱起眉头。
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啊。
“好了，大家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
人群中，一个拿着小红旗的男人站了出来，这样说道。
接着，一群人就开始四散开，各自奔向不同的地方。
林鳞招呼小哑巴道：“江伊，我们一起去滑沙吧。”
“滑沙？”
小哑巴不懂，但十分震惊。
“等等，这是哪儿啊？”
林鳞有点莫名。
“巴丹吉林沙漠啊。”
“沙漠？”
小哑巴看着周围满山丘乱跑的人。有滑沙栽跟头直接滚下来的，有围着骆驼拍照的，有开着小越野车到处乱撞的，还有在海子上拿着浆乱划的.....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这是沙漠？”
这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好吧。
别告诉她，吴邪就藏在那群“兴奋的狒狒”里。
闻言，林鳞还有点奇怪。
“景区不都这样嘛。”
“景区？”
小哑巴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是到沙漠了，但是没完全到。
因为这只是巴丹吉林沙漠里的一个景区，根本不是真正的沙漠！
小哑巴：“.......”
自闭了。
等蛮三和四仁吐完，两人彼此搀扶着走到小哑巴面前的时候，就看见她双手抱怀，整个人非常郁闷地站在海子边，看着满沙丘的游客到处疯跑。
蛮三：“怎么了，是没找到吴邪吗？”
小哑巴默默转过头看着他，表情幽怨地像一个怨灵。
“......”
本以为会顺利到达沙漠，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也怪她，只说要来沙漠找人。蛮三和四仁也只知道她要进沙漠，不知道具体要去哪里。所以就给联系了一个沙漠景区直通车，带着她来景区找人。
对此，“影”直接嘲笑道。
（别气馁啊江伊，抢头骆驼，直接骑着去找吴邪多好啊。）
一个小时后.....
蛮三和四仁把整个景区的人全都问了一个遍。不出所料，吴邪压根不在这群人里面。
累得大汗淋漓的两人，喘着粗气回到小哑巴的身边，问道。
“没找到吴邪，现在怎么办啊？”
小哑巴蹲在地上，手指在沙子上画圈圈，脑子里也是乱得很。
她所知道的，就是吴邪来到了巴丹吉林沙漠。可具体去了哪个地方，她也不知道啊。
沙漠这么大，她该去哪里找人呐......
“影”又跳出来插科打诨。
（你拿个大喇叭到处喊呗，吴邪，吴邪你在哪儿啊，吴邪....）
他故意掐着嗓子，怪声怪气地。
（说不定他听到了，就从哪个地里钻出来见你了呢。）
小哑巴在心里和他斗嘴。
“你好烦呐，我不想和你说话。”
诶，等等，地里？
小哑巴灵光一闪，忽然抓住了一个点。
如果吴邪和倒斗这方面有关系，那他会不会像香烟那群人一样，进沙漠来找什么东西呢？这片沙漠里，有什么吗？
或者说，这片沙漠有什么特殊吗？不然为什么要来这片沙漠，而不是去别的地方？
“影”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刚好给了小哑巴破局的思路，一时心里有点怄。
脑海中，代表“影”的小人蹙着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非常冷硬，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这个蠢货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小哑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就知道自己猜测的方向没错。
脑海中，代表她的小人双手插腰，得意冲“影”晃了晃脑袋，得意十足。
“我早说我变聪明了吧。”
“影”站起来，一巴掌呼在她的脑袋上。
（等你找到人再说吧。）
骤然回神，小哑巴发现蛮三和四仁还在盯着自己，等着她拿主意。
“说起来，我当初查资料的时候，倒是看见过一篇报道。说巴丹吉林沙漠里有一片无人区，和别的地方都不太一样。”
她想起林鳞之前在车上说的话。
那个神秘的无人区。
既然那么特殊，吴邪有没有可能去那里了呢？
小哑巴登时站起身去找林鳞。
林鳞正准备要去滑沙，听小哑巴来找她问无人区的事，她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努力回想了好久，最后露出抱歉的神色。
“对不起，有关那片无人区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过，你可以问问这个景区的工作人员。听说他们也会帮助一些想进沙漠深处的游客，联系导游的。”
之后，小哑巴又找景区的工作人员帮忙。但是他们说话，她听不太懂。还是蛮三他们用比比划划的方式，勉强进行了对话。
景区工作人员说，有一个人可以带他们去沙漠，但是那个人住在几十多公里外的地方。
于是，四仁又找景区租了一辆越野车带他们过去找。
离开时，小哑巴和林鳞告别，她有些不舍。
“希望以后我们有机会能再遇见。”
小哑巴对她笑了笑，露出唇边的两个梨涡。
“会的。”
从景区离开，越野车带着小哑巴三人在沙漠中穿行了一个多小时，离开了漫漫黄沙。拐上平整的省道，然后又开了大概五十多分钟，最后抵达了一个蒙古包聚集的地方。
开车带他们来的司机对这里很熟悉，下车后，带着他们左拐右拐走进一个大蒙古包里。
蒙古包的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牧民，蒙古族人。浓黑的眉毛，皮肤是这里普遍的黄黑色。
“*****......”
司机和他用蒙古语沟通了一番，然后又转过头和小哑巴几人说，叫他“拉克申”就行了。
拉克申走过来，看了小哑巴三人一眼，就问。
“你们要去沙漠里的哪个地方？”
他是会说汉语的，但是有点口音。
小哑巴把林鳞告诉她的那个地方，和拉克申形容了一下。
他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你们要去古潼京？”
他脸上浮现出忌讳的神色。
“不去不去，那个地方去不得。之前有个给人带路去古潼京的，现在都还没回来。”
闻言，小哑巴追问道。
“之前也有人去古潼京吗？”
“有多少人？”
“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吴邪的？”
拉克申摇头。
“那我不知道，反正古潼京那个地方危险得很，去不得去不得。”
小哑巴皱着眉头，有些急。
“为什么不能去？”
可拉克申始终摇着头，重复着那个地方非常危险，去不得去不得。
小哑巴一时急得无法，也不知道怎么劝他。
拉克申说得之前有人去古潼京的时间，和她当初在杭州打听到说吴邪去沙漠的时间，相差并不远。也就说，吴邪很可能去去了那里。
但是，拉克申说什么都不愿意带他们去，小哑巴也没了办法。
这时，四仁又甩着两条膀子出来，一扬他那海带般的头发，斜着嘴巴道。
“怎么不能去啊？钱不够啊？”
“这样，你开个价吧。”
说着，他又甩了下脑袋，非常地不羁，好似对钱能办到的事都非常不屑。
拉克申起先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一直摆手。
“不去不去不去，那个地方去不得。”
他不愿意去那个地方，更不可能给小哑巴他们带路了。
见状，小哑巴脸上的急色更明显了。
旁边的蛮三看了她一眼，走到拉克申的面前，打商量道。
“这样，要不你给我们讲讲古潼京的事，给我们画个地图什么的，我们自己去。”
“照样给钱，行吗？”
拉克申终于心动了。
见状，小哑巴赶紧递上红红的票子。
拉克申接过钱，这才松口。转身倒了茶给他们喝，还搬来了凳子给他们坐。
“古潼京嘛，我们这里管它叫做*******”
他说了一句很长的蒙古语，小哑巴没听懂。
“这是古潼京原来的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让人消失的三个海子。”
“让人消失？”蛮三疑惑道。
“古潼京的三个海子，相传连通着三个奇怪的沙漠。这三个沙漠，走是走不到的。而且在这三个海子边留宿的人，都会被海子引诱。很多商队和旅人经过那里，全都失踪了。”
“这些海子会出现在沙漠里的任何地方，人们对它们不会有戒心。而当人们驻扎在海子边，第二天，除了帐篷什么都不会剩下，人就这样消失了。”
听到这里，四仁就打了个冷颤。
“这么邪？”
小哑巴也默默蹙起了眉毛。
凭空消失？
会不会是遇上流沙了？那也不对，那帐篷怎么还在？
拉克申看了她一眼，粗粝的黑脸上看不清太多表情。
“你们要去的古潼京，应该就是三个海子最后消失的地方。”
蛮三：“那我们去了那里，不会也消失吧？”
拉克申摇摇头，示意不知道。
“那是个危险的地方，我们一般都不会去的。”
听话，一旁的四仁就抓住蛮三的胳膊，暗自对他使了个眼色，怂兮兮地小声道。
“我们要不就别去了吧。”
小哑巴：“那之前那些进古潼京的人呢？有多少人？出来了吗？”
拉克申从桌上拿了根羊骨头，扔桌下的狗吃。
“还没有，估计是走不出来了。”
“去了不少人呢，好像是什么考察的？我也不清楚。”
他叹了口气，像是有点想不通的样子。
“这些年，总有些奇怪的人想去危险的地方找死。”
小哑巴：“那你见过那群队伍的人吗？”
拉克申摇头。
“我也是听说的。”
小哑巴垂下眼睫，不自觉抠了下口袋里吴邪的照片。
那看来给他看照片也没用了。
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吴邪很可能去了那里。但是现在拉克申不愿意带他们去，听他的意思，其他的牧民估计也不会当这个导游。
没办法，小哑巴只能出钱，让拉克申画了一幅去古潼京的详细地图。
只能自己找了。
在等拉克申画地图的时间里，他们向这边的牧民买了一些羊奶，牛肉干什么的，即便他们背包里的东西都还没消耗。
但，要是真地进了沙漠，食物和水永远是最缺的。
蛮三说，进沙漠他们还没有一辆车，要是光靠走的话，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正好之前从景区送他们过来的司机还在，他一听，说可以帮忙联系。他的朋友正要出手一辆小皮卡车，虽然是二手地，但是在沙漠里穿行非常合适。
小哑巴就从挎包里掏了几沓钱，让蛮三去处理了。
“如果要开车，你们起码需要两辆车，其中一辆装满水。”
正在画图的拉克申抬起头来。
“不然，你就牵几头骆驼。”
接着，他指了指蒙古包的外面，有五六头骆驼正在圈里嚼干草料。
“至少骆驼能帮你们找到沙漠里的海子，它认路，到时候也能带你们回来。”
小哑巴一听也有道理，但是蛮三已经跟着司机去买车了。
她站在圈边，看着吃草的骆驼。大嘴一歪一扭地嚼着，两个鼻孔吐着气，颇有点憨实的可爱。
小哑巴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它，转头对蒙古包里的拉克申喊道。
“我买一头骆驼吧。”
正好可以给吴邪当见面礼物，在沙漠里也能派上用场。
“影”嗤笑一声。
（到时候你俩要死了，这骆驼都不知道驼谁。）
小哑巴没理他，想起还在长白山的江月，又对拉克申补了一句。
“还是买两头吧。”
到时候再带一头回长白山，吓江月一大跳。然后，再把她扔到骆驼上，一拍骆驼屁股，直接带着她跑出去，看她还怎么骂自己哈哈。
“影”觉得很无语。
（这骆驼要是能跟着你回长白山，猪也能说人话了。）
小哑巴反驳道：“那就给另一头骆驼做个伴嘛。”
反正进了沙漠，骆驼肯定会有用的。
听话，“影”用故意夸张惊讶的语气说道。
（呀，猪还当真会说话啦。）
小哑巴一听就开始磨牙齿。
别以为自己没听出来，他是在骂自己是猪！
“我们就买两头骆驼吗？”
一旁的四仁凑过来问，仍旧看得出乌青的眼睛里有种莫名的期待？
小哑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他肯定是以为他自己不用去沙漠了。
于是，小哑巴边扬起绚烂的笑容，边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对啊，到时候我骑一头牵一头，你们就跟在我身后跑。”
四仁当即呆若木鸡，之后就一直处于情绪低落状态。
“......”
当初他为什么要拐这个人，不拐这个人他现在就不会在这个地方，他现在不在这个地方，一会儿就不会去送死.......
半个小时后，拉克申的地图画好了。
两个小时后，蛮三开着一辆黑色的四座皮卡回来了。
皮卡的车斗很宽敞，小哑巴给了拉克申买骆驼的钱，他帮忙想办法把两头骆驼弄上了车斗，还在上面洒了一些草料。
蛮三还不知道买骆驼的事，傻眼地站在一边，问小哑巴。
“骆驼也要跟着我们去沙漠？”
小哑巴理所当然地点头。
“这是我要送给吴邪的礼物，当然要带着。”
刚刚她提出要买骆驼的时候，拉克申还不同意呢，毕竟骆驼对于他们这些沙漠边的牧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她可是出了两倍价钱，才买来的这两头骆驼呢。加上向牧民买得吃的，还有车子的钱，挎包里的钱就剩三分之一了。
花钱如流水啊～
想着，小哑巴看着车斗里的两头骆驼，杏眸里又升起热切的光芒来。
“让我想想，给你们取个什么名字呢？”
一边的蛮三幽幽说了两个字。
“祥子。”
小哑巴转头看向他，眨巴眨巴大眼睛。
“为什么？”
蛮三：“因为，骆驼祥子。”
小哑巴没搞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祥子念着还挺顺口的，所以就叫这个名字了。
“那另一头叫什么呢？”
蛮三：“虎妞。”
“好。”
小哑巴指着车斗的两头骆驼，郑重地赋予它们名字。
“你叫祥子，你叫虎妞。”
四仁在旁边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眼神呆滞。
完了，真要去沙漠送死了。
收整好后，三个人再加上两头骆驼，就朝着沙漠出发了。
蛮三开车，副驾驶坐着小哑巴，正在看拉克申画得地图。
后座是四仁，他挤在一堆装备里，身体随着车子一起摇晃，脸上只剩下生无可恋。
“......”
或许是觉得气氛有点低迷，蛮三就放了首歌。
两秒钟后，一首非常粗犷劲爆的《大花轿》突然充满了整个车厢。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爬到山顶我想唱歌！”
猛地一嗓子，吓得小哑巴拿地图的手一哆嗦。
后座的四仁直接一脑袋撞到车窗上，骂骂咧咧道。
“蛮三你干什么？”
蛮三从车后视镜里对上两人的眼神，讪讪一笑。
“我就是想让你们开心点。”
小哑巴扭头看了下后面车斗里的骆驼，都趴着，嘴巴一直在嚼草。倒是没被吓得直接跳车，幸好。
车里，沙哑豪迈的歌声还在唱着。
“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嗬呦嗬呦！”
“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
“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啊！”
“我知道她等我的大花轿！”
“........”
听着这歌声，他们迎着那些金黄色的沙丘，一头冲进了风沙里。
车窗外的景色，转变为苍茫壮阔的大漠。麻黄草扎根进粗砂砾石，骆驼刺焦黄的枝条绽放.....一眼望去，到处是单调的黄。
这一路，都非常颠簸。
起起伏伏的沙丘，颠来簸去地摇晃，搞得所有人都头昏脑涨。
蛮三的技术不算特别好，开了一个小时，四仁都吐了五六回了。
小哑巴倒是还挺得住，就是有点担心车斗里的骆驼。不时就要回头看几眼，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们颠下去。
路上，蛮三莫名其妙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吴邪.....死了，你怎么办？”
那个古潼京那么危险，人去了就回不来，万一那个吴邪已经死了呢。
小哑巴没想过这种情况，沉默半晌，才道。
“他不会死的，我会在危险之前找到他。”
闻言，蛮三偏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清莹的杏眸一如既往地亮，透着坚定。
他收回眼神，没再说话。
“......”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气温渐渐降了下来。
在经过一片胡杨林的时候，车子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开不动了。
“哧——”
蛮三跳下车，拿着手电围着车检查了一圈，也没发现撞到了什么。
他又疑惑地回到车上，将油门踩到底，车轮高速旋转开始冒烟，在原地丝毫未动。
“奇怪了，怎么不动啊？”
后座晕车晕到最后直接睡着的四仁，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怎么停下了？”
小哑巴举着手电，看着手里的地图。
拉克申的地图上倒是画了这个胡杨林，面积不小。只有通过这片胡杨林，他们才能去往古潼京。
小哑巴记得，拉克申说进了胡杨林要特别小心，这里很容易迷路，而且最好不要在晚上进入这片林子。
具体原因，拉克申没说，只说这片胡杨林有点邪性。
她本来以为蛮三开得慢，今晚不会到这里的，但没想到就是这么巧。
蛮三听她这么说，脑门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
车子正前方，大灯一照，只能看着前面竖直的一片枝桠乱长的干胡杨。远处，更多交错横斜的枝桠隐在黑暗里，宛如一群恶鬼在张牙舞爪。
他咽了下口水，说话有点艰难。
“我刚刚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下去找了又没有。”
“我们的轮胎没坏，车子也还有油，但是开不动。”
后座的四仁把脑袋伸到前面来，身体和声音一起抖。
“那就是....有什么东西不让我们走？”
最后几个字，他的哭腔都出来了。
小哑巴也被他俩的话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车窗外的浓郁黑暗，她自己也害怕得很。
不会真有什么东西吧？
“咚！”
背后忽然响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车斗里。
小哑巴，蛮三，四仁齐齐一哆嗦，在座位上缩得像三只鹌鹑。
三个人都被吓住了，一时都不敢说话。
车内，车外都是安静得吓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蛮三用打颤的声音问道。
“要不要....下去看看？”
四仁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万一后面是鬼.....怎么办？”
这话令车里的恐怖气氛再次上升，寒意从脚底下钻了上来。
小哑巴也怕得不行，在心里不停地喊“影”，但是“影”就是不理她。
她又转头看向车上的其他两个人。
主驾驶的蛮三冷汗直冒，眼神惊疑不定。后座的四仁浑身都在抖，仿佛在踩缝纫机。
这两个人，比她还胆小。
小哑巴顿时觉得指望不上他们。
四仁面色惊惧，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
“怎么办？”
小哑巴强行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道。
“都在车上，谁也别下去。”
既然知道背后可能会有危险，傻子才下去呢！
如果在这里的是江月，她是肯定会下去的。
她的字典里就没怕这个字，要是遇到危险，肯定是第一时间扼杀在摇篮里。
如果是“影”的话，他肯定也会下去。不为别的，就是想动手干架！
但是小哑巴和他们都不同，她向来“以怂为本，以躲为先”。遇到危险，不到必要，她绝对不会冒头。
所以，遇到危险，他们各自的反应概括一下就是——
白荧：冷静判断，理智进退。
江月：冷静判断，提刀冒犯。
小哑巴：怂胆判断，缩头就退。
影：没有判断，不服就干！
蛮三和四仁也是没想到她能把怂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但眼下肯定是没人想下去的。
于是，三个人就默契地躲在车上，谁也没动，但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
“哼哧哼哧——”
这时，后面的车斗里传来了骆驼的叫声。
骆驼一般是不叫的，现在突然开口，不会真有什么东西在车上吧？
小哑巴一想更害怕了。
骆驼不能被那东西吓死吧？
这可是她要送给吴邪的礼物。
要不，下去看看？
小哑巴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得保护好送给吴邪的礼物。
在紧张和害怕的心理下，她举着一把手电，慢慢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
蛮三和四仁看她下去，心跟着一起提到了喉咙眼。
小哑巴举着手电，拔出背后的长刀，慢慢绕到车的侧面。
手电的白光一照，趴在车斗里的两头骆驼鼻孔不停地喷出白气，哼哧哼哧地叫。
忽然，她看见其中一头骆驼脚下，有个什么黑黢黢的东西？
拿手电的左手撑了一把车挡，小哑巴直接跳上了车斗。对着那个黑黢黢的东西，用手电光一照。
登时，一具面目惊悚的干尸躺在骆驼中间，直直地看着她！
小哑巴猛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叫出了声。
“啊！”
她的声音还没落下，前面的车里又响起两道惊恐的男声，接上了她的尖叫，并持续延长。
“啊——”
“啊————”
小哑巴：“......”
她蹲下身，用手电光照着车上的干尸，害怕地打量着。
应该死了很久了。
从哪儿冒出来的？
小哑巴下意识抬起头，用手电一照。
车子的正上方是一棵很大的胡杨，其中一根枝桠上，还挂着一小片布，和干尸身上的衣服一样。
看来，它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它爬到树上去干什么？
是迷路了，爬上去找路？还是死后被挂上去，被用来当标记的？
“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啊啊啊啊——”
前面传来四仁崩溃的哭喊声。
“我就不该来这里，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去拐她的，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来沙漠送死。”
“这不会就是我干坏事的报应吧？”
“老天爷我错了，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事。我发誓，我发誓只要我能活着，我以后再也不敢干坏事了啊啊啊——”
接着，就听见蛮三惊讶的声音。
“你是第一次？”
“你不是和我说你跟着那群人干了很久了吗？”
四仁边哭边嚎：“我那是骗你的，老天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啊——”
小哑巴默默听完了他们的话，再看车斗里躺着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干尸，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在听到蛮三说要不要出来看看她时，小哑巴才回了车上。
两个人都被她吓了一跳，探头探脑地看向她的背后，唯恐跟着一只鬼。
蛮三：“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小哑巴觉得要是告诉他们车斗里有具尸体，今晚上就别想消停了。所以，她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什么都没有。”
蛮三这才放下心来。
泪流满面的四仁也渐渐收了哭声，只是仍旧精神紧绷地缩在座位上。
小哑巴：“今晚上就在车上休息吧，都别下去了，明天天亮再走。”
这片胡杨林确实有点邪。
四仁一听，眼睛又瞪得老大。
“啊，那还是有鬼吗？”
小哑巴正打算回他，却发现驾驶座上的蛮三坐着一动不动了。
他看着车子的前方，眼珠子直勾勾，瞪得非常大。
“你怎么了？”
小哑巴问了他一声，他没回。
四仁钻到前面来，推了他几把。
“三儿，三儿，你看什么呢？”
蛮三还是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车子的前面，好像失了神。
小哑巴立即觉得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前面被照亮的一小片林子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在看什么呢？
“前面到达，墓地。”
安静的车里，突然响起蛮三生硬的声音。
小哑巴霎时皱紧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蛮三好像没了魂似的，嘴里一直重复着。
“前方到达，墓地。”
“前方到达，墓地。”
“前方到达，墓地。”
“.......”
这句诡异的话被不停重复，在本就恐怖的夜晚，更显得瘆人无比。
四仁哆哆嗦嗦地转过头，眼神里满是恐惧，整个人都被弄得精神衰弱了。
“他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小哑巴看着神色呆滞，不停重复那句话的蛮三，心里也是瘆得慌。
紧张中，她慢慢抬起手。
“前方到达，墓地。”
“前方到达.....”
“啪！”
忽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直接将后面的两个字拍断。
原本失魂的蛮三脑袋一歪，直接倒在方向盘上昏了过去。
后座的四仁直接傻了眼，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看向刚刚勇抽“恶鬼”的小哑巴。
这女的，比鬼还恐怖！
再看出手的小哑巴，默默收回手，深藏功与名。
一巴掌下去，这不就解决了？
看看，他不说话了吧？
四仁：他是不说话了，呼吸可能也快没了。
......
三人在车里睡了一夜，虽然除了蛮三，谁也没睡着。
等到第二天，阳光照亮这片胡杨林，周围的一切都清晰起来，昨晚的诡异气氛也散去了。
蛮三醒来后，压根不记得昨晚上他干了什么，只说自己脸特别疼。
四仁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
“你睡得可真好啊。”
吃过东西，休整一番后，几人准备继续前行。
过了一夜，车子还是不动。蛮三又跑下去看，发现后轮胎破了，于是又赶紧换轮胎。
“明明昨晚上看的时候都没坏啊。”
他边换边觉得纳闷。
小哑巴过去看了一眼，轮胎上有几个小洞，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捅穿的。
她比划了一下，忽然发现很像人的五个手指头。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震耳欲聋。
小哑巴一抬头，就看见四仁瞪大眼，盯着车斗里的干尸，脑袋上的两块海带直接炸飞了。
正在换轮胎的蛮三站起来一看，也被吓得不轻。
小哑巴就赶紧把干尸从车斗里抱出来，走到一旁的林子里，挖了个坑把它埋了。
回去的时候，蛮三和四仁似乎是在吵架。
四仁：“我都说了早点跑早点跑，你非得送她进沙漠来找人！”
“刚刚那东西你看见了吧，死人，死人呐！”
“谁知道我们之后会不会变成那样！”
蛮三：“你能不能别说了。”
“我之前就说了，要走你走，我又不拦着你。”
“......”
两个人吵得很凶，小哑巴过去的时候，他们又齐齐噤声，不再开口。
小哑巴假装没听见，走过去，把车上的背包和刀都拿了下来。然后，又将车斗里的两头骆驼赶了下来。
蛮三不解地看着她。
“车胎马上换好了，你这是？”
小哑巴背好包，拍了拍其中一头骆驼。
高大的骆驼就慢慢俯下身，屈起两条腿，趴在沙地上，等她坐好了，又平稳地站了起来。
视线一下被抬高，小哑巴坐稳后，握住骆驼的缰绳。
听话，垂下杏眸，看着地上的蛮三。
“你们可以走了。”
蛮三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小哑巴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可以走了，我一个人去古潼京。”
她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一起去。
之前让他们跟着进来，一是想吓吓他们，二是想让他们吃点苦头。谁让他们之前卖了自己的。
四仁憔悴的脸上陡然迸发出欣喜若狂，两只乌青的眼睛从中分的海带头发里钻出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你说真的，我们可以走了？”
小哑巴点了下头。
发现蛮三还愣在原地，就补了一句。
“我昨晚上听到你们说得话了。”
蛮三的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色。
他抬起头，看着坐在骆驼上的女孩。
因为背着光，他只能看清她的那双眼睛，盈盈发亮，和当初问他答不答应的时候一样。
“......”
小哑巴没再多说什么，轻轻一扯骆驼的缰绳，它就朝着胡杨林的深处走去。另一头骆驼走在后面，也慢慢跟了上来。
“影”：（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小哑巴：“他们也挨了不少打，我和他们，算扯平了吧。”
说起来，她也觉得郁闷。昨晚上她听见蛮三和四仁的话，才知道自己是他们第一个拐卖的“幸运儿”，她可是真好运。
他们两个也算是误入歧途吧，做错了事，但也受到了惩罚。
自己和他们，就算扯平了吧。
骆驼走出一段距离，背后忽然传来蛮三长长的喊声。
“对不起——”
他站在皮卡车旁边，眼眶霎时红了。
四仁捏着车上多出来一沓钱，猛然抬起头，看着前面走远的女孩。
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片刻，他扯着嗓子，竭力追去一声浓烈的忏悔和愧疚。
“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响彻胡杨林，震出一圈圈的回声，肆力诉说着内心中无尽的歉疚与愧悔。
背对着两人的小哑巴蓦然一笑，抬起手，朝身后摆了摆。
.......
离开胡杨林后，小哑巴照着拉克申画得地图，继续朝沙漠深处前进。
随着骆驼地一颠一颠，她慢慢走进茫茫大漠中。
连绵的沙丘与天际相接，无边无际。太阳照在上面，似乎每一粒沙子都在发光。一片真正的沙海展现在她的眼前。
小哑巴总觉得好像回到了她刚出长白山的时候，白茫茫的雪山中，也是她一个人。
“影，你说古潼京是不是真地像拉克申说得那么吓人啊？”
赶路无聊，她就老是想找“影”说话。
“吴邪在不在之前去古潼京的那个队伍里呢？”
“他去哪里干什么？找什么东西吗？”
“要是那个古潼京那么危险，他会不会受伤啊？”
“影”被她烦得不行，暴躁地直接开骂。
（老子又不是答案书，我怎么知道？）
（你属应声虫的，话怎么这么多？）
（老子怎么没在江月的身体里，天天听着你叽叽呱呱，他妈的烦死了。）
小哑巴：“是啊，你怎么不在江月的身体里？”
“她三句话有两句话都在损人，看你们谁能骂过谁。”
之后“影”就没说话了，估计是不想搭理她。
无聊的小哑巴只能继续按着地图赶路，骆驼坐累了就下来歇歇，吃点东西，继续走。
就这样，在沙漠里走了三天，才到达地图上的第一个绿洲。
在绿洲休整一晚上后，又接着继续走。
第四天，她完全不想说话了，晒得跟条死鱼一样。
第五天，她遇上一个小的沙尘暴，挎包被刮走了，钱全没了。
第七天，她被一条响尾蛇追得到处跑，还迷路了。
第八天，她不小心踩进流沙里，大部分装备和所有干粮都没了。
第九天，骆驼走到一个地方后，怎么都不肯前进。她只能停下休息，半夜醒来，发现两头骆驼撒蹄子在沙丘上狂奔，要抛下她跑！
小哑巴赶紧爬起来追。
“虎妞！”
“祥子！”
“虎妞！”
她费了半天劲，只追回来一头骆驼，死死拽住它的缰绳，恳求它别离开。
“祥子，祥子你别走——”
“我只有你了祥子！”
“求求你，别丢下我！”
第十天，她由于缺水，昏倒在沙漠里。
朦胧的视线里，她只看见骆驼最后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小哑巴艰难地伸出手，看着祥子离开的方向，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巴。
“祥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躺在沙漠里。
炙热的阳光照下来，身下的沙子还有她都快烧起来了。但是脑子却昏得很，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被晒得发红的脸上，长长的眼睫微弱地扑闪着，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吴邪，你到底在哪儿啊......
她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子，看着远处的无尽黄沙。
半昏半醒之际，她看见一道挺拔的黑色身影从自己身边走过，是张起灵。
他背上背着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去。
“张起灵.....张起灵.....”
她想开口叫住他，喉咙却快发不出声音了。
张起灵你别走，你带上我啊！
你回头看看，你还落了个人呢！
张起灵——
“怎么躺在这里了？”
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很轻，也很温柔。
小哑巴无力地转动着眼珠子，发现有个人蹲在她的身边，正看着她，似乎是在笑。
那是一个清润瘦削的身形，非常朦胧。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
“好了，快起来了，我带你去找小哥。”
接着，他对自己伸出手。
一刹那，那双眼睛似乎清晰了一瞬，非常清澈，盛着笑意。
小哑巴莫名觉得很熟悉。
鬼使神差地，把手递给了他。
紧接着，她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朝一方倾斜，直接从身下的沙峰滚了下去。
眼前一片黑暗。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哑巴是被一阵隐隐约约的人声吵醒地。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都快被沙子埋起来了。
昏迷一遭后，居然奇怪地多了点力气，这才让她困难地从沙子里爬了出来。
坐起身，寻着声音一看，才发现沙丘下的背风坡有一个营地！
下面大概有十多个帐篷，有大有小。一旁还停着好几辆越野车，有几个人正从车上搬东西。
这是，那支去古潼京的队伍！
一种巨大的惊喜陡然从脑海中炸开，小哑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冷静后，她又趴在沙丘上看了好久。
没看见有长得像吴邪的人啊。
“果子，过来一下。”
营地里，一个女孩忽然对谁喊了声。
小哑巴决定要凑近一点看看。
她默默拢紧身上仅剩的防风袍子，用白色的纱帽盖住脑袋。慢慢从沙丘滑下去，小心翼翼地朝营地靠近。
一番察看下来，她还是没找到吴邪。
但是，她发现营地里的人和他们帐篷的数量对不上，少了一部分人。
那些人去哪儿了呢？
小哑巴又围着营地转了一圈，发现有两个男人老是往营地旁的一座沙峰上看。
她觉得奇怪，就躲着人过去瞧了瞧。
沙峰顶上，有个黑漆漆的大洞，周围有不少人走动过的痕迹。
看来，另外一部分人就在这个洞里了。
那么吴邪也可能在下面了。
想到这里，小哑巴没有犹豫地直接跳了下去。
下面是个挺深的甬道，小哑巴滑了一会儿才到底，不少沙子也跟着她一起落了下来。
四周一片黑暗，小哑巴忙摸出兜里的手电，白光瞬间照出了一条狭深的路。
幸好手电筒没丢。
甬道里有不少机关，但已经被之前进来的人解开了，因此小哑巴走得还算轻松。
一路走到甬道尽头，有扇石门，紧紧关着，打不开。
“咚咚咚！”
小哑巴拍了几下，又把耳朵贴在石门上听，很模糊地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难道那些人都被关在里面了？
眼前的石门进不去，她只能另外找路。返回甬道，乱撞乱闯一阵后，破开几个机关，还当真让她开出了一条小路。
见状，小哑巴赶紧举着手电走进去，步伐小心。
这条小路很窄，也就够一个人过。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后，前面忽然出现点点火光，有好几道声音传来。
“都别动！”
“不然大家都得死！”
小哑巴脚步加快走过去，走到火光尽头，却发现没路了。
前面是空的，脚下是个悬崖。
往下一看，下面是一个偌大的四方宫殿，墙壁上燃着红色的火光。
在整个宫殿的正中间，是一块巨大的悬空机关。
机关中间是个大圆盘，两边是长方形的板子。四周都是空的，漆黑一片，看不清下面是什么，只能感觉非常深，犹如万丈深渊。
现在，这个悬空长板上站了十多个人，被困住了。
一群人就像玩跷跷板一样，板子一会儿朝□□斜，一会儿朝□□斜。
小哑巴所在的地方比他们大概高五六米的样子，在高处，她没办法确定那上面的人有没有吴邪。
她不禁犯起了难，总不能直接吼一声“吴邪你在不在下面吧？”
万一再把两个人吓掉下去，她不就害人了嘛。
“慢慢往前，别着急。”
“慢慢来。”
在小哑巴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下面的人已经开始自救了。
长板的左边墙壁上有个出口，他们正用这个大跷跷板的倾斜动作，把人一个一个往出口送。
这其中，有个穿棕夹克的男人引起了小哑巴的注意。
那个男人一直占据着长板的一边，不停把人往出口送。并且还一直把控着整个场上的局面，让那些人都别慌。
他的身上有一种能让人镇静信服的气场，非常特别。
“老麦，你先走。”
下方，男人用手电一扬，照着出口的位置，和圆盘上的一个人示意。
小哑巴看着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熟悉和亲切。
于是，她像只壁虎一样，趴在悬崖边不停地变换各种角度，想把那个男人看清楚。
“黎簇，你走吧。”
男人对长板另一头的少年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往左走了几步，使得长板倾斜，将那个少年送进了出口。
很快，那块巨大的跷跷板上，只剩下他和一个女人。
小哑巴趴在悬崖上扭来扭去，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样子，是一张清俊但却透着沧桑的脸庞。
不是吴邪。
“苏老板，你走吧。”男人说。
“那你呢？”
“不用管我。”
再回神时，长板上只剩下那个男人了。
他将那个女人送了出去，自己脚下的长板却猛然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朝一方倾斜，眼看着就要掉进下面的黑色深渊。
小哑巴猛地瞳孔一缩，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往下面的跷跷板上跳了！
“咚。”
她一下子落到中间的圆盘上，没能压住倾斜的长板，自己也跟着往一方倒去。
对于突然出现的她，男人似乎有些惊讶。
站好后，小哑巴急忙去拉长板另一头的男人，却瞬间反应过来，他刚才已经准备要跳进出口了，是自己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嘎——”
整块长板倾斜到了大约三十度。
见状，她立即抓住男人的手，两个人顺势朝长板倾斜的一方滑过去，惊险地摔进了一个墙壁上的圆洞。
落地后，小哑巴感觉男人用胳膊护住她的脑袋，在地上重重撞了一下。她被裹进一个烟草味的怀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她被抱着，倒是没受伤。停下后，就赶紧撑着地爬了起来，在心里为自己之前的鲁莽道歉。
她刚刚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怎么突然就往下跳？
一旁的男人也站了起来。
小哑巴立即感觉到，有道强烈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点不自然地扯了下头上的纱帽，把脸遮得更紧，将自己缩进大大的防沙袍子里，眼睛只能看着面前的一小块地。
这人要干嘛，不会怪自己刚才打乱他的计划吧？
“.......”
男人没说话，但是小哑巴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他不说话，小哑巴也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从天掉下个人，她觉得男人肯定吓得不轻，她自己也很尴尬。
要不，她走？
小哑巴转过身，黑色的袍子在空中转了个圈。
刚迈出一步，右手忽然被人紧紧抓住了。
紧接着，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微颤抖和不确定的声音。
“伊伊？”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她不受控制地掉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