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网球嘛，是一项充满挑战性的体育竞技，也是十分‘绅士’的运动，优秀选手之间的较量非常具有观赏性，不止是力量、耐力的较量，更是意志和智慧的较量……这是比较好听和官方的说法，但我想你想知道的应该不止是这些吧。”斋藤至悠悠地说。

    “我看过一些论文，了解过你所说的这些。”

    斋藤至喝了口茶，继续道：“从我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来看，我觉得网球其实和大部分运动一样……选手们选择这条路，有些是为了心底的热爱，有些最初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有些也许只是为了名誉、利益，或者胜利那一刻的喜悦……不同的人心里有不同的网球，但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想取得成就，必须要付出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努力……赛场上的精彩比赛，源于每一个运动员赛场下的自我磨练，即使是天才，倘若没有日复一日地练习，也终会流于平庸……怠惰和畏难是人的本能，而这样一群人，却以自身的意志去挑战本能，并且日复一日地坚持，说实话，我是很佩服的。”

    莉莉娅丝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斋藤至的话，但是她没有打断，安安静静地听着。

    “虽然网球这项运动是一项更偏于个人化的运动，但队友们一起朝夕相伴、互相扶持、共同拼搏的情义，亦是弥足珍贵的；世界赛场上那些优秀的网球选手，也离不开团队的支持……平等院君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失误拖累了全队，所以格外自责，才担下了所有的责任……”

    莉莉娅丝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一个个名字，当年，她似乎也有一段类似的时光。

    身边簇拥着名为……“战友”的人类。

    但就是想不起来。

    像是有风吹过心中的那块空洞，留下萧瑟的回响。

    “平等院君在网球上非常有天赋，但是他的网球风格太极端了，每一场比赛都像是在打最后一场，这是对自己精神和身体的消耗，现在看不出什么，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未来是无法长久地站在赛场上的，伤病缠身不说，还会产生心理问题；另一方面，就是以网球伤人……不太符合网球这项运动本身的精神吧。我们更希望他能够更加合理的分配精力，调整心态，以一种相对轻松的心态去面对比赛，而不是为了胜利无所顾忌地消耗自己。当然，如果礼节上有进步就更好了。”

    莉莉娅丝略做思考，道：“这么看来，凤凰的风格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不过他的行为犯规么？”

    “呃……倒也不犯规。”

    “那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凤凰的意志很坚定，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产生心理问题。既然这份责任他已经认定，那就不是我的劝说能改变的，我相信他完全有能力担起这份责任。至于你的期待，我想，只有等他完成夙愿后，才有实现的可能。不过，你的关心我会代为转达，也感谢你为我解答疑惑，让我对一些事情有了思路。”

    莉莉娅丝语气淡然，却透出对平等院凤凰深深的信任。

    “好，我明白了，或许是我们有些低估他了。”

    “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这些问题单靠解释也很难让我理解，你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网球，所以接下来我想在U-17多待一段时间，进行关于一些相关的调研，可以么？”人类社会中几乎所有的体育运动于莉莉娅丝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因此她很难从哪些抽象的心理活动中去理解所谓的网球精神，但通过具体的事例，也许可以窥见一二。

    斋藤至沉吟片刻，道：“我稍后会和其他教练商讨一下，需要你填一些资料进行报备，如果牵涉一切涉密内容，需要签一份保密协议，稍后我把资料发给你。”

    “没问题。”

    “到时候如果申请批下来，我们也会重新给你安排宿舍。”

    最初莉莉娅丝住下是事出从急，继续让一个女孩子住在男生堆里总归不太合适。

    ·

    莉莉娅丝离开后不久，黑部由起夫推门进来：“怎么样，有收获么？”

    “收获了一份社会实践调查申请。”斋藤至伸了伸懒腰。

    黑部由起夫：？

    斋藤至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又问道：“你怎么看？”

    U-17其实偶尔也会接受相关专业人士或者团队的研究申请——更多的时候是科研合作申请，像莉莉娅丝这种个人的申请还是第一次见。进行调研便意味着莉莉娅丝要在U-17待上不短的时间……但是考虑到之前对方进行过这么一大笔捐赠，也不像是别国派来的间谍——与其进行这种浅层次的渗透，还不如直接挖走几个核心选手。

    而加西亚家所涉及的产业也多与金融、医药相关，目前似乎也没有进军体育行业的势头。

    更何况莉莉娅丝也只是个高中生。

    想了想，黑部由起夫道：“先看她申请的研究方向吧。平等院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目前看，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担忧过头了，先交给三船吧。”斋藤至无奈道。

    “所以我说是你多虑了。今天那个叫德川和也的选手，你怎么看？”

    “我觉得……”

    ·

    莉莉娅丝刚出大门不久，便看见了抱着菲尼克斯的德川和也。少年脸上的泪痕已经擦洗干净，只是眼圈还有些红。

    “你的……猫，怕你找不到。”德川和也弯下腰，将菲尼克斯放在地上。

    “谢谢。”莉莉娅丝将菲尼克斯捞进怀里，继续向前走去。

    错身时，德川和也忽然说：“谢谢你的安慰……只是，你们的那种网球观念，我不会认可的。”

    莉莉娅丝停下脚步，“那你认可的网球是怎样的？”

    德川和也一时沉默。

    他其实很少去想这个问题——或者说不必去想，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他幼年时期便加入了国外著名的网球俱乐部，起初也许只是为了锻炼身体、丰富课余生活……但是那把球拍，握着握着，似乎就放不下了，慢慢地，便开始将成为职业选手当成自己的目标，在科学严谨的精英式网球教育下，以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日复一日地训练，并且在大大小小的青少年赛事中活跃，连战连胜，一路走来可谓鲜花着锦……

    他对成为职业选手，从未有过任何怀疑——在今天之前。

    就在不久前，他有关网球的一切，似乎都被那个叫做平等院凤凰的人击得粉碎……

    不甘心，想要赢回来……可是，又只是为了赢回来么？

    “我还没有想好……但是，我绝对不会认可那种伤人的网球！”

    “会受伤是因为你太弱。”

    “你……”德川和也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最终眼神还是暗淡下去，“现在，我确实比他弱，但我不可能永远比他弱，我会赢回来的！”

    “嗯，加油哦。”莉莉娅丝唇角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性格也有点像夏尔呢。

    “我正在了解关于网球的一些事情，你愿意配合我做一些相关的调研么？”

    德川和也：啊？

    这个发展路数，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是这样的，因为早年我一直住在医院里，和社会的接触比较少，出院后，只关注过凤凰的网球，对于网球的理解一直以来都有些偏差，所有我想了解一下大众认知里的网球，进行一个社会实践调查，大概方向是青少年网球运动员心理状况……”莉莉娅丝认真道。

    闻言，德川和也一愣。

    隔着门板，其实他听到了莉莉娅丝对入江奏多说的那些话，便觉得他和平等院凤凰是一类人，现在看来，是他误会了。

    “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该怎么联系你？”

    “我就住在301，你有空了可以来找我……”

    德川和也：？

    “U-17训练营还有女生宿舍？”

    “我来接菲菲和小汪，嗯，两只猫，菲菲就是这只。前两天台风，我被困在这里，暂时借住。”莉莉娅丝解释道，“现在，为了社会实践调查，我会多住一段时间，换了新宿舍我通知你。”

    德川和也点点头，他也是因为那场台风才晚到了。

    正在这时，他遥遥地望见见鬼十次郎和入江奏多从沿着另一条路，推开了教练所在的大楼的门。

    他和莉莉娅丝交换了电子邮件地址，随后道：“我还有点事情，晚点再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