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拉克萨斯向前走了半步，脸上神色复杂，他以为梅娅早早就应该在寝室里呆着，哪里会想到她现在回来！他暗自对脚边的汤姆·里德尔撇了撇嘴——都是他害的！

    “梅娅，”阿布拉克萨斯撑起一个笑脸，“我们开玩笑呢，男孩子的事情，你赶紧回去吧。”

    梅娅歪了一点头，黑色如绸缎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她面无表情，那种冷漠和疏离的气质极少出现在她的身上，她总是笑着的——不笑的梅娅，如此的少见又陌生。

    “开玩笑？”她重复了马尔福的话，向前走了一步，手里还握着那根紫衫木魔杖，魔杖的尖端露出一丝不正常的红光。阿布拉克萨斯还执著地站在汤姆·里德尔面前，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掩耳盗铃地掩饰自己所做的一切。

    “学长，开什么玩笑，要把魔杖踢走，要让哥哥躺在地上呢？”她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生气了。

    马尔福撑出一个笑，说：“梅娅，你生气啦？”

    梅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弯下腰蹲在汤姆面前，双手扶起了他。汤姆不易察觉地避开了她的触碰，自己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梅娅似乎没有察觉到汤姆的冷淡，她又看了看周围，仰头问马尔福：“为什么地上有散落的金加隆？”

    塞尔温如梦初醒道：“……额，这个嘛……”

    马尔福头痛欲裂，捂着自己脑袋尴尬道：“那个梅娅，这周日你要和我去参加一个舞会……”

    塞尔温立刻会意地接话：“这个加隆是给你买衣服的——你哥哥太不知道好歹了！”

    三言两语，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被扭曲成了塞尔温好心给汤姆塞钱却被甩开的剧情，汤姆脸色愈发地阴沉，只是他依然没有和梅娅说一句。梅娅半侧过脸看他神情，便猜到事情大概不是这样的。

    梅娅说：“我可以拒绝吗？我不想和你去舞会。”

    马尔福抱胸站在旁边，脸上最后一点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他颇有些轻蔑地看着梅娅，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你认真的？里德尔小姐，我希望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梅娅淡淡道：“我不觉得学长这是在给我脸。”

    马尔福冷笑一声，“是吗。不过，你哥哥是一定要参加的，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能保证了。”

    梅娅看上去被戳到了痛点，她脸色微变，两根细细弯弯的眉毛蹙起，咬牙切齿地说：“……学长，你真是渣滓啊。”

    马尔福脸上又露出了虚伪的微笑，“过奖过奖。”

    诺特和塞尔温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显然，他们早就知道马尔福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尔福满意地离开了，诺特和塞尔温也亦步亦趋，几人谈笑间神色飞扬，显然对于最后梅娅的识趣很是满意。而被留在公共休息室里的两兄妹却在这一刻落入了巨大的沉默之中，没有一个人抢先开口。四周环绕的绿色水中起伏飘动的巨乌贼周围闪烁着隐约的绿光，此时已接近凌晨，夜静得可怕。

    汤姆终于动了，他动作轻柔地从梅娅手里接过紫衫木魔杖，随即魔杖尖顺着他的手翻转而转了一个弯——直直地指向了梅娅。

    “阿瓦达索命。”

    他说得那样温柔，就像世上最缱绻的情话。

    梅娅被他一击击飞，背部狠狠地撞到了墙上，顺着墙壁慢慢滑下来，汤姆走近了几步，毫不意外地看见梅娅依然睁着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用阿瓦达索命咒，没有成功也是很正常的。他的手在魔杖是摩挲了一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完整地映着梅娅狼狈不堪的样子。

    “妹妹，让我练习一下，好吗？”

    梅娅的眼神有些飘忽，她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一道绿光就再次迎头而至，她闷哼一声，依然没有死，汤姆惊叹了一声，大概是对自己魔法的威力有一些失望。

    “书里说，阿瓦达不成功的原因有两个。”

    梅娅突然说话了，汤姆原本已经抬起的魔杖放下了一些，饶有兴趣地地听着她讲话。

    “要么是你的魔力不够……”

    梅娅抬起了脸，她被灰尘弄脏了半张脸，可是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要么，就是你还不够想杀我。”

    “哥哥，你是哪一种？”

    汤姆的嘴抿了起来，他握着魔杖的手越来越紧，黑色的鬈发挡住了他的视线，梅娅看不懂他的神情。那是恨吗？还是说那是羞愤呢？他是因为自己撞见这样的场景生气，但是他为什么不够想要杀死自己呢？

    黑魔王不是这样的人，哪怕他是自己的哥哥，他也会永远坚定地举起魔杖，因为我拥有他梦寐以求的永生。

    ——要杀了她吗？

    ——可是杀了她她也不会忘记。

    ——梅娅每一次重生记忆都不会受影响，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她凭什么置身事外，凭什么去见邓布利多？凭什么不和我一起受苦？凭什么那么漂亮，让马尔福对她在意？凭什么？

    ——凭什么她不能忘记？凭什么她死后还会睁开那双该死的眼睛？

    ——凭什么她永远不会死？

    一道绿光再次从他的魔杖中发出，这一回的绿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没有任何意外地，梅娅被当胸击中，头被魔咒的冲击力波及再一次撞到了墙上，向右边歪去，再也不动了。

    汤姆慢慢地蹲下了身子，他剧烈地喘息着。在孤儿院时他有时也会因为泄愤或者吵架杀了她，但是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梅娅好像就是在求死一样。

    他双手前撑着地面，一点点匍匐着靠近了梅娅。

    他其实从未看懂过自己这个妹妹。

    人在他眼里是那样好懂好杀的生物，每个人都有欲望，有人追名逐利，有人寻求爱情，有人守护尊严，有人视财如命。

    可是他看不懂梅娅，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恨，什么都不爱，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给他一种早已脱节的游离感。她在意这个世界？亦或者，她在意自己吗？

    汤姆平复了一下繁杂无比的心绪，冷静地想不能再这样瞎想了，他应该先搞明白梅娅去和邓布利多说了什么，再把塞尔温和诺特弄死。

    他心里想着事情，手上行云流水地伸入了梅娅的校袍口袋，他不出所料地摸到一瓶柠檬水还有一些邓布利多最爱的巧克力蛙、怪味豆。他又转到另一边，手刚刚探入时就觉得不对，这个口袋，被人施展了无痕伸展咒。

    梅娅不会无痕伸展咒。

    这个咒只能是邓布利多帮她下的。

    什么东西要无痕伸展咒才能装下？汤姆一瞬间闪过了好几十种猜想，嘴角已经挂上了一抹冷笑，他早就觉得梅娅并不像表现得那样单纯无害，今天这次算是被他——

    他摸到了一个方方薄薄的东西，像是什么卡片，那一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秒手更深地探入，汤姆的脸上出现一种巨大的空白——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手慢慢地掏出。

    数不清的巧克力蛙画片散落在地上，或正面朝上，或背面向上，零零散散，绕着梅娅的那个口袋开成了一场卡片的花瓣雨。

    沉重又急促的呼吸后，汤姆里德尔像魔怔了一般不停地探入那个无痕伸展咒的口袋，一次又一次拿出数不清的卡片，直到再也找不到一张卡片为止。

    寂静无声的夜里，十一岁的男孩沉闷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