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娅的眼神湿漉漉的，像黑色眼睛的小狗。
汤姆一时间没能再推开她。他楞在原地堪称傻乎乎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慢了半拍出现佯装凶狠的表情，手顺势揽住她的腰身，一个转身躲到了角落的僻静处，这里鲜少有人经过。
汤姆说：“我刚刚杀了你，不是吗？”
梅娅轻声说：“哥哥，这不是你第一次杀了我。”
“反正我不会死的。”她向前走近一点，几乎贴在汤姆的耳侧说话，无端让他想起很久以前梅娅在他背上他们一起出去看雪的那一天，那时她也是这样在他耳边说话，声音轻柔又婉转。
汤姆反手握住了梅娅的手腕。
“……我不允许你去舞会。”
“这会毁了我的人际关系。”梅娅毫不畏惧地抬头看他，“我还从马尔福手里讨来了礼服——”
汤姆极为强硬，语气不容反驳又快速地说：“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礼服，不管怎么说，你去也行，但绝不能穿马尔福给你的。”
梅娅露出惊讶的神情。
“礼服？可是哥哥，我们一分钱都没有……”
汤姆淡然道：“你不需要管这些。”
梅娅急切地继续说道：“哥哥！二手礼服店里都不可能有！我们年纪太小，里面不会有我们合身的礼服，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衣服？”
汤姆抿唇，“我说了你不需要管这些。”他慢条斯理地为梅娅理了理因着急而弄乱的发梢。“你只需要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梅娅根本不管汤姆的强行禁言，继续小嘴一张一合地急道：“阿尔法德？斯拉格霍恩？还是谁？你去威胁了谁——”
戛然而止。因为汤姆的耐心终于告终，他直截了当地伸出两根手指按在了梅娅的嘴唇上，微微用力，脸上竟还有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笑。
“梅娅，你说我是去‘威胁’……”他笑着说完了这句话，“你实在是最懂我的人啊。”
他转身离去。中午午休期间，梅娅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一件漂亮至极的礼服。
马尔福给她的礼服是纯白的，充斥着蕾丝、紧到莫名其妙的束腰、蝴蝶结等少女心满满的设计。不是说它不好看，而是那件礼服太纯洁，太少女，太圣洁。
梅娅不喜欢。
汤姆给她的这件礼服，上身是墨绿色织着银边的披肩，金丝自由又巧妙地勾勒出身形，一个熠熠生辉的宝石在右胸前反射着漂亮的光芒。下半身是蓬松的黑色的裙摆。
梅娅伸手抚摸布料，也许是魔法的布料，上面有些许金银光泽的闪烁。
她知道这是谁给哥哥的了——威胁。
——是那个污蔑哥哥抄袭的肖恩·普林斯。
哥哥永远知道如何利用每一点人性。
下午一点。
圣诞假期期间没有课，留校的学生更是不多，绝大多数学生都选择了回家。不过鼻涕虫俱乐部的成员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校，梅娅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斯拉格霍恩手上拿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交流名额，所有有野心的学生都不会不想抢一下的。
晚会将在晚上四点准时开始。时间还早，又终于和哥哥解除了长达一周的冷战，梅娅总算有心情去拆开自己床前被人送来的礼物们。说实话，她并不喜欢圣诞交换礼物的习俗，总觉得隐隐有一些人情世故的规则，她讨厌这种拘束，虽然她最擅长。
礼物都堆在她的床角，零零散散，不算多，大约六七个。
第一个拆出来的是柳克丽霞的礼物，她送了一个漂亮的床头摆件，梅娅看了两眼，发现这是他们曾经讨论过的“永不凋零的荆棘玫瑰”。
很漂亮，但是其实这种魔法只要打破那个脆弱的屏障就会失效，梅娅把它放在手心绕着看了一圈，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分别是阿尔法德、邓布利多、斯拉格霍恩的礼物。都是吃的。梅娅扫了一眼就把他们放在边上。
她知道汤姆的那一件礼服大概就算是他的圣诞礼物了，因此不再指望拆出他的礼物——所以当第五件礼物拆开，一本普普通通的日记本掉出来时，梅娅猛地睁大了眼睛。
纯黑的封皮，第一页右下角用一行小字端端正正地写着“T.M.Riddle”。
梅娅又往后翻了一页，手指微微一顿，停在第二页，许久都没有再动了。
——那是一张精美手绘的卡牌牌面。
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一只手按在左胸，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比在唇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穿着绿色披肩、黑色裙摆的精致礼服，就是汤姆里德尔送过来的那一件。她的眼神向下，如同睥睨众生一样俯瞰着纸外的梅娅。
梅娅的目光向下移去，牌的底部用花体字写着：“MYMaia·Riddle。”
她跪坐在地板上看了这张卡牌很久。
巧克力蛙的五百张卡片中，大概有十张是纪念版牌面，会有精美绘制的人物形象。
——汤姆·里德尔给她创造了一张专属于“梅娅·里德尔”的卡牌。
梅娅把这张特别的卡牌翻到背面，上面只有一行字。
“伟大巫师汤姆·里德尔的妹妹。”
这行字的笔迹和日记本的署名的字迹是完全一样的，显然，这是汤姆自己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咬着笔，郑重地为她编造生平的模样，他一定觉得，是汤姆·里德尔的妹妹这件事，足够她保全一生的荣华富贵，足够她登上巧克力蛙画片。
他甚至给她的名字前面加上了“my”。
梅娅没忍住笑了一下，手指滑过这张纸，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哥哥。”她把笔记本抱在胸前，贴得极紧。
过了一会儿，她才把这本特殊意义的笔记本放到了抽屉的最里面。也许应该说是心有灵犀吧，她给汤姆的礼物也就是那整整齐齐的五百张巧克力蛙画片。
最后一个礼物，梅娅拆开的时候还在走神，等到一件漂亮至极、闪着银光的礼服缓缓滑落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第三件礼服？
一张贺卡也随之落地。梅娅捡起贺卡，上面只有一句“别丢人！”，笔锋犀利。
梅娅摊开这件礼服。与马尔福和哥哥的礼服都不一样，这件衣服简单大方，从头到脚只有绿色，以一点银色作点缀，但是在微小的细节处做足了心思，是一件非常讲究精致的礼服。梅娅注意到礼服的左胸上有一个斯莱特林徽章，虽然与整件礼服的色调一致，但是她直觉觉得这个徽章是后来被人换上的。
她掀起徽章，几乎毫不意外地看见徽章下有银丝线绣着“永远纯粹”几个字。
这第三件礼服，毋庸置疑，是沃尔布加送来的，很有可能是拿她的旧礼服改的，所以上面还写着“永远纯粹”的家训。
梅娅笑了笑，把这件礼服和马尔福送来的纯白礼服一起塞进了柜子的最深处。
下午两点。
柳克丽霞早就知道梅娅要去参加斯拉格霍恩教授举办的圣诞晚会，早早地过来问她要不要化妆，她还带齐了她所有的化妆品。
梅娅左右转动了一下脸，镜子不停地发出“您真是美神降临！”的赞美声。
柳克丽霞目瞪口呆，“这，这……帕金森的这个镜子，平日里不是只会说‘你这个丑女人’的吗？”
梅娅闻言，旋即抬头状若无辜地看柳克丽霞。
柳克丽霞：……
柳克丽霞叹气道：“别化妆了，这还化什么妆啊？都美神降临了！”
这下子梅娅却又踌躇了，她纠结了一阵，指着嘴巴对柳克丽霞说：“要不要涂个口红？”
柳克丽霞眼睛一亮：“好！我的口红会自己给你上色，越美的人它越激动，正好看看它对你什么评价——”
口红“呲溜”一下飞出了柳克丽霞刚刚拉开一个小口子的化妆包，如同得了狂犬病的金色飞贼一样在梅娅脸旁边上上下下来回乱飞，梅娅被它逗笑了，低头捂着嘴刚想说话，柳克丽霞脸色一变，大喝道：“别动——”
已经晚了。
那个如同得了癫痫的口红已经在梅娅左脸太阳穴边靠近眼睛处留下了一道口红印子。
柳克丽霞急得快哭了：“这口红洗不掉的——除非用清洗魔法，可是我不会……”
梅娅看了看镜子里，这会儿那个口红倒是静止不动了，像是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乖乖地在空气中悬浮着。梅娅瞥了它一眼，微微笑道：“能不能在我右脸来个对称的？”
口红在一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秒钟之后，梅娅看着镜子里两道如出一辙的红痕，伸出双手用力一滑——
从眼角拉长的两道红色眼影，无端给她原本美到楚楚可怜的脸增加了一分艳色。
口红立刻认真干活，给梅娅的上下嘴唇都画了完美的唇妆。柳克丽霞盯着梅娅，居然看得走了神，魂飞天外地喃喃道：“老天啊……”
梅娅歪了歪头，“嗯？”
柳克丽霞大声喊道：“姐姐！你就是我的姐姐！你真的太美了！美神降临啊！”
那个吹遍各种彩虹屁的镜子也在短暂地失声后喊出了最强音：
“姐姐我要做你的小狗！”
下午三点。
沃尔布加三番五次“不小心”、“没注意”、“走神了”路过了梅娅的寝室门口，阿尔法德都再也忍不住出声：“姐姐，我记得你也不参加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圣诞晚会吧？”
沃尔布加本来要回家的，她单纯是为了争取斯拉格霍恩教授那个名额才留到现在，谁知道斯拉格霍恩到最后都没有邀请她。阿尔法德，一个本来应该回家的思乡少年，就被迫留在了学校继续当姐姐的仆人。
沃尔布加冷哼一声，“那个小丫头要去。”
阿尔法德：“可是你都把自己的礼服给她了……”
沃尔布加气急败坏：“我那是借！谁说我给她了？！”
阿尔法德：“……对，姐姐你说的都对。”
不一会儿，大门推开。阿尔法德眼前骤然一亮。梅娅的礼服真是漂亮极了，上半身是绿色银边的披肩，下半身是黑色蓬松裙摆，还有梅娅本人——我天——就在这时，阿尔法德终于迟来地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迟钝地转头，看见沃尔布加脸黑得如同乌云密布。
“我，的，礼，服，为，什，么，不，穿！”
梅娅委委屈屈地低下眼睛，“姐姐，可是我的舞伴是马尔福学长……”
沃尔布加看上去气得七窍生烟，下一秒就要冲去找马尔福一决胜负，但她平复神情后第一件事就是冷漠地转身，“走了，阿尔法德。”
梅娅上前走了一步，“姐姐，你还没说我好不好看呢。”
沃尔布加冷冷侧首说：“丑。”
梅娅依然笑得甜甜的，对着沃尔布加离开的背影大声说：“姐姐慢走呀！”
柳克丽霞担心地对梅娅说：“即使马尔福学长送了衣服，沃尔布加学姐也不是好敷衍的吧？要不你舞会中换一次衣服呢？”
梅娅笑得有点狡黠，如果她身后有个尾巴，现在一定已经得意地摇了起来。
“柳克丽霞，你猜错啦。”她笑嘻嘻道，“这件衣服也不是学长的衣服，要是按你说的那么端水，我要换两次衣服才好哪。”
柳克丽霞看起来被吓得要急死了，就在这时，汤姆里德尔施施然走到了梅娅身前。他身上穿着一身简单大方的黑色礼服，上面有银色的细密绣线，隐隐约约是一条蛇的形状。
汤姆看了一眼梅娅身上的礼服，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件就很好。”
梅娅说：“哥哥，他们让你弹琴，你真的会吗？”
汤姆脸一拉，只是还有一点残余的傲气，“你不用担心我，管好你自己。”
梅娅还想说什么，汤姆已经转身离开。看起来，他特意走这一趟，就是为了确定梅娅没有穿马尔福的衣服。梅娅无奈地笑笑，转头正打算对柳克丽霞说话，就看见柳克丽霞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你同时得罪马尔福和布莱克，就为了穿你哥哥给的礼服？！你不穿，他又不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