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翌日,一早,裕安在王府带来的公鸡啼鸣中醒来。

    转身一看,祖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炕上了,裕安也急忙下炕。

    来到院子里,看到祖父将新割回来的青草正在喂“珀尔”,不时的还爱惜的摸摸“珀尔”的脑袋,看到裕安起来了,爱怜的看着马儿道:

    “昨晚天色暗了,没看出来,这马儿竟然是‘珍珠’良驹呀。这是世子的马儿吧?竟也舍得你骑出来?”

    裕安上前来,满脸开心:

    “爷爷,这是我的马喽。世子却也有一匹,比它大几个月。这马儿是上次陪着世子去景西的时候,那马场同时进贡上来了两匹,让世子挑,世子就把两匹都留下了,一匹自己留着,一匹赏赐了我。”

    “果然是王侯之家,‘珍珠’良驹都可以赏人。你可要好好待它,它还小着来,还是个小娃子。”

    祖父边说着边一把一把的将青草喂给“珀尔”,裕安明白,想当初,祖父也是骑马跨鞍走南闯北的,自然对马的有些研究,见到宝马良驹自是喜爱的很。

    裕安本有些心疼祖父一早出门割草,但看他全无疲色,反而开心不已,也就没说什么,转身去取柴烧火备饭。

    取了点面粉,院子里拔了几颗青菜,做了点疙瘩汤,盛好,才去请祖父用饭。

    祖父听到饭好了,才一步三回头的坐下来吃饭。

    边吃饭边商量着,饭后去看姑奶。吃完饭收拾了一下,将赵婶娘让带回的银两还有自己带回的米面各分了一半出来带上,然后牵着“珀尔”院子。

    “爷爷,您骑马,我帮您牵着。”

    “哎,没有多远的路,还是走着吧。”

    “来吧,您也多年没骑过马了,今天咱们也不急跑,就溜溜达达的走去。”

    “这……”

    在扶着祖父犹豫间,裕安将老人扶上了马。

    “哎,没成想这辈子还有能骑上‘珍珠’的那一天,托我乖孙的福咯。”

    祖父开心的自言自语的念叨着,裕安轻轻扽了下笼头,马儿“踢、踏”着迈步开来,祖孙俩便出发了。

    一路无话,在姑奶家用完了午饭后回来。路过大集,买了点肉,几样青菜,又给祖父打上了半斤烧酒,方才返回家中。

    让祖父歇息了着,裕安自己则跑去后山砍柴去了。先是一通砍砍捡捡,又数个来回往返后山与家中,将柴木运回家中,不多会儿竟堆了半个院子。

    又挑选了合适的柴木围了个鸡圈,将两只鸡放在里面,撒了点菜叶子。

    一切收拾停当了,这才在堂屋门口坐了下来。眼前又浮现出一幕以前的影子。

    那天,父亲从集上买回几只小鸡,一个身着粉衣藕荷裙的女子,跟自己一样,围了一个鸡圈,又放上玉米面菜叶子做成的鸡食,看着小鸡们“唧唧”的争先恐后的抢吃的,女子笑着回头看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坐在堂屋的这个位置。

    裕安极力的去回想女人的脸庞,无奈怎么努力,都只是模糊的一个笑容。

    母亲,你到底在哪里?

    “嗯,臭小子,想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祖父站在了裕安的旁边,而裕安只顾出神,竟然没发觉。

    “爷爷,您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哎,上年纪的人了,没那么多觉了,中午睡的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你刚才在想什么?面有愁色,说出来,爷爷帮你一起分析分析。”

    裕安有些不好意思:

    “爷爷,倒没什么大事,只是偶然想到我了我娘。”

    听他这么一说,祖父一愣,继而也略带悲伤道:

    “是呀,这么多年了,这么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爷爷,几年前有人传信来说见过我娘,是在哪里见到的?我爹去寻了,怎么没寻到呢?”

    祖父深深的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你已经大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你娘亲呀,她不是咱们四景人,是上京来的。初来,在那城中的酒肆里做侍酒。”

    “酒肆做侍酒?哪个酒肆?”

    “还有哪个酒肆?就是那家‘兰肆’。你爹年轻的时候,以‘樵夫’为业,每隔三两日就给城中各大倌肆去送柴。那年冬天的一大早,你爹送柴到‘兰肆’,结果后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就想去前门说一声。结果刚到前街就看到雪里躺着一个人,上前一看,只见一个姑娘,脸被冻的紫青,脸上和身上还有多处血污。情急之下,你爹把姑娘背上,敲开了医馆的门。医馆的人急忙清理了血污,给那个姑娘上了药。后来医馆的大夫告诉你爹,姑娘是‘兰肆’的侍酒,不知道得罪谁了,身上被鞭子抽的血肉模糊了。”

    “这个姑娘就是我娘?”

    “是了,那个姑娘醒了之后,给周围的人一劲儿的磕头拜托,求他们帮忙隐瞒见过自己的事情,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医馆。你爹想着那姑娘衣着单薄,又有伤,就追了上去,说不回酒肆也罢,可以送她回家。姑娘说家在千里之外的上京。你爹犯了难,只好把人带回家来,想着先照顾好她的伤,再做打算。”

    “那怎么就成了我娘?”

    “当时你奶奶还在,见是一个娇弱姑娘,又是一身伤,就答应让她留下来,然后细心的照顾了多日,她的伤才算好全了。她说她是上京中大官家的小姐,出门游玩,不小心被人撸了卖来景南的酒肆,酒肆老板见她好看,便逼她做侍酒,后来又逼她做舞妓,她誓死不从。那老板哄她,不做舞妓可以,但是知府家宴,点名要她和另外几个姑娘外出侍酒,她要去了,以后就安稳的做侍酒便可。”

    说到这里,祖父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哎,权贵人家有几家仁义的?这几个姑娘去了之后就被强灌酒水,不多时酒劲儿上来,同去的另外几个姑娘就被人扛走了。你娘多了个心眼,赶紧装醉。结果知府上来动手动脚,你娘躲她被识破是装醉。”

    “竟被识破了?岂不又是一顿为难?”

    “是呀,那知府便要耍强,你娘无奈只好打破碟子,用瓷片架子脖子上逃出去的。”

    “既逃了出去,怎么会有后来全身血迹的躺在‘兰肆’门口?”

    “好不容易逃回到酒肆,不成想酒肆老板勃然大怒,捆了你娘去知府家中谢罪。那知府也是狠毒,留下你娘后,马鞭沾上水抽打她,直打的血肉模糊才让人将她送回酒肆。大冬天的四更天,街上已经没人了,知府派的马车到酒肆门口,停都没停,就把她推下去了。她疼的意识模糊,就晕倒在雪地里。”

    “幸亏那日遇见我爹,若是遇见别的怕事的,当没看见过去了,恐怕我娘性命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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