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醒来发现自己正跟梦里一样在傻呵呵地乐着，想着原来五岁的他就已经喜欢她了，想着原来他那么小的时候已经偷亲过她一次了，那他现在喜欢她就很理所当然了，偷亲她那一次也理所当然起来。

    他从抽屉本子里拿出赵小麦的照片看着，在照片上她的嘴巴上亲了一口，再夹回本子里放回抽屉。可能是空调开的有些热，倩倩的脸上有些微微的汗，双手双脚都伸在被子外，只把肚子盖在被子下面。他把空调开关拿过来调低了两度，拿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才五点还没到。

    他睡不着了，他点开赵小麦的微信，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也没有几句话。看手机里存着的她的照片，去翻她的朋友圈，那里只有一道横杠，以及三天可见的提示：这三天她并没有发朋友圈。

    他打了一行字，想想又删掉把手机放下，在床上辗转反侧着，不小心碰着了倩倩，她睡得熟没动静。他呼气吸气再吸气呼气，把手机拿过来看着它。

    他打了早上好三个字，点完发送把手机往边上一扔，开始穿衣服起来，去洗了把脸坐桌子前开始刷题。

    赵小麦睁着眼看头顶上那盏看不清楚但存在的灯已经很长时间了，甚至于在脑海里用画笔把它都画出来吊在顶上了，小姨醒来咕哝一句翻身又睡去了，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一眼是苏简的信息，随手就扔了。

    她有些羞恼于那个五岁的自己，都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就答应给人家当媳妇了，还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然，这老天肯定也不会找上她，她肯定就不会在生日那天遇见苏简，在梦里梦见他。若她不是在生日那天遇见苏简，那她怎么会在梦里梦见他呢；她若是梦不见他，她现在想来还是那个原来的赵小麦，那个只管去玩不需要学习的赵小麦。

    她不用早起，她可以懒懒地睡到很晚直到萱萱拽她才起来；她不用写那么多字，写的手脖子现在想想都很酸；她不用看那些题，看的眼里恍惚着要冒星星脑袋都被那些题塞得涨大了。她不需要去想要考什么大学上什么专业，她只管每天快快乐乐地让爸妈养着就好，噢，她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反正不管苏简去哪里上学，那里只要有大学让她去上就行，她不挑拣她只等着被挑拣。

    脑子里转到这，她对着空气里她想象出来的苏简的脸呸了一声：“都怪你！”再对着那个小赵小麦怨声道，“都怪你！”

    她拿过手机来看苏简发的信息是什么，却只有早上好三个字。她想着他都敢偷亲自己两次了，却原来也只会说早上好，是不是应该让他去买一本书好好学习学习，学得跟他做数学题一样好。又想着一大早自己都还没睡醒呢，发什么早上好啊，他不知道扰人清梦是最讨人厌的事情吗。

    她在输入框里写道，今天不许来烦我！发完把手机扔一边，也翻身过去抱着小姨继续睡觉。

    苏简看着赵小麦发的信息，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让他今天不许去烦她，这让题写的没劲起来。他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爸妈奶奶小姑都还没起床，或许醒了，但是他不用上学，家里也没有要去上班的，小姑也是吃完中午饭才走，便醒了也还是在床上躺着。

    他回到房间里也就重新脱了衣服躺回被子里，刚把手伸过去抱着倩倩，倩倩也醒了。她睁开眼瞧见苏简，道：“哥哥。”

    苏简道：“你睡醒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直起身子坐起来说道：“我要去尿尿。”

    苏简拿过她的外衣给她披上，说道：“那你去吧。”

    倩倩跳下床撒着她的小红色拖鞋去尿尿，苏简把手机拿过来又看了眼赵小麦发的信息，想着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呢？突然醒悟过来，他昨晚上的梦里，他是在小苏简的身体里看着小时候的他偷亲她的，该不会那个小赵小麦的身体里赵小麦也在看着小时候的他在偷亲她，就像那次他梦里见着她撞倒他一样。

    就像很多次梦里一样，他的梦里有她，她的梦里也有他，他们做着同样的梦。

    他再次看着那句话，今天不许来烦我！好在这是不许他今天去烦她，那就明天吧，今天就先让自己在她的眼前消失一天也没关系。

    他突然又有了动力，精神又回来到他的身体里了，他想着要不起床继续做题去，倩倩回来了，脱掉鞋腾地跳进被窝里，把小身子拱进苏简怀里说道：“哥哥，我还要睡。”

    苏简就拍着她的后背说道：“那就睡吧，哥哥陪你一起睡。”

    苏简是被倩倩捏着鼻子给叫醒的，小姑娘已经穿好了衣服，叫他道：“哥哥，起床吃饭了，舅妈说太阳都晒到你屁股上了。”

    苏简摸着她的小脸在上面亲了两口，去看手机上的时间，居然是八点十七分了，赵小麦没有给他发消息。她当然不会给他发消息了，她说过要他今天不许去烦她的。

    好吧，那他今天就一个人在家学习，也或者他可以出去走走？

    他喝着妈妈熬的红枣玉米粥，吃着奶奶昨晚上包的韭菜盒子，听小姑说：“一会我打算去给爸烧个纸，也看看西西去。”

    苏爸爸说：“那我们就一起去吧，也省得再单独跑一趟。”

    奶奶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们在丧事铺子那里买了好些纸钱冥币，还买了八朵鲜花。在爷爷的坟前苏简带着倩倩磕完头，烧了一半纸钱冥币，小姑带着倩倩插了两朵花，苏简代表奶奶爸妈插了两朵。最后在西西的墓碑前，苏简蹲着和妈妈一起给妹妹烧剩下的纸钱冥币，再和倩倩一起把剩下的花插在坟上。

    苏简心里默默地说，哥哥来看你了。

    苏妈妈蹲着哭着没说话，小姑陪着她蹲着，苏爸爸在一边抽烟，倩倩和苏简一起站着看着那座小小的坟，她看着坟上新插的四朵花，说道：“姐姐，我跟哥哥给你头上带了四朵花，有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和白色的，你以后要是跟倩倩一样扎两只小辫子的话，你就一根辫子上可以绑两朵哦。”

    最后小姑拉着苏妈妈起来朝外走，苏爸爸把烟掐了，摸了摸墓碑上西西的名字也朝外走，苏简牵着倩倩的手朝外走，倩倩走了几步回头对着西西挥手道：“姐姐，我要走了，我要回家和爸爸一起过年了，下次再来看你哦，我下次把我最喜欢的玩具拿来给你看哦。姐姐，再见！”

    小姑开车，苏爸爸坐在前排，苏妈妈的眼泪还没有收住，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倩倩从她的小包里掏出纸巾给苏妈妈擦掉眼泪，还说道：“舅妈，不哭了。”

    苏妈妈重重抽了下鼻子，用手擦了下眼角，把倩倩抱在怀里说道：“好了，舅妈不哭了。咱们去买好吃的，舅妈中午做好吃的给倩倩吃。”

    倩倩点头道：“嗯，舅妈，我要吃好吃的。”

    回去以后在小区门口将车停下，苏爸爸遛达着找人聊天去了，苏简牵着倩倩的手带着她到小区对过的公园去玩，小姑则开车和苏妈妈去买菜。在公园的桥上看下面流着的水，倩倩问苏简说：“小麦姐姐在干嘛，我们去找小麦姐姐玩呗！”

    苏简想到赵小麦那句不许去烦她的话，便跟倩倩说道：“小麦姐姐有事情，不能陪你玩。”

    倩倩道：“那我要和姐姐打视频。”

    苏简想着这不能算是他去烦她的，这是倩倩要给她打视频的，就把手机掏出来拨了赵小麦的视频电话，刚响了几下便被挂了。倩倩把手机拿过去看着苏简，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一口气，说道：“哥哥，你可怎么办哦。”然后用苏简的号给赵小麦发了个语音，姐姐，我是倩倩，我想你了，我要和你打视频。

    她拿着手机等了下，那边赵小麦拨了回来，倩倩接了摆着小手对视频里的赵小麦说道：“姐姐姐姐！”

    那边视频里的赵小麦也摆着手道：“倩倩。你这是在哪里呀？”

    倩倩拿着手机对着四周绕了一圈，把苏简也照了进去，说道：“我和哥哥在他家北边的公园里呢，姐姐你呢，你在哪里干嘛呢？”

    那边赵小麦也把手机对着四周绕了一圈，能看出来是在一个像以前苏简在乡下农村老家那样的院子里，有个奶奶正坐赵小麦边上，有几个比赵小麦小一些的孩子在追赶着玩耍，她小姨正坐在一处桌边看几个人打牌。她说：“姐姐在姐姐的外奶家，这会躺院子里晒太阳呢。”她还给她躺着的老人椅来了个特写。

    倩倩道：“哦，姐姐你去你外奶家，倩倩也在倩倩外奶家呢。不过倩倩吃过中午饭就要回家了，舅妈说中午要做好多好吃的，等倩倩吃完舅妈做的好吃的就回家了。”

    赵小麦道：“姐姐下午也回家了。”

    倩倩道：“等姐姐回家，倩倩也回家了，就见不到姐姐了。倩倩会想姐姐的，会很想很想的！”

    赵小麦道：“姐姐也会想倩倩的，很想很想的那种！”

    倩倩把手机递给苏简，眼神示意他和小麦姐姐说话，对视频那边的赵小麦说道：“姐姐，我要去玩了，你和哥哥说话吧。”

    没等苏简想着要怎么说说什么，那边的赵小麦说了句：“那你去玩吧，姐姐也去玩了，挂了啊！”然后就挂了。

    倩倩歪着头看有些傻愣在那里的苏简，说道：“哥哥，你可怎么办呦！”

    苏简把手机揣兜里，伸手对着倩倩的小脑袋瓜子就敲了一下，说道：“小孩子家家的，瞎想些什么，走，哥带你划船去。”

    倩倩捂着脑袋上脚去踢苏简，说道：“我不去。”苏简跳着躲开，倩倩就张着两只手“啊啊”乱叫着去抓他，他们追打着一路朝桥下的小路上跑去。

    赵小麦挂了视频，抱着头躺在外奶的躺椅上，眯着眼看天上的太阳，外奶就问她：“刚才那是谁啊？”

    赵小麦道：“我同学他妹妹。”

    外奶“哦”了声就继续坐着陪着她一起晒太阳。

    吃过饭，小姑就开始收拾，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几件衣服往箱子里一塞，洗漱用品拿个塑料袋子装起来就好了。倩倩收拾好她的小书包，背在背上抱了外奶一下，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说：“外奶，我走了。”

    奶奶有些不舍，却也说：“等下次放假了再叫你妈妈带你来看外奶啊。”

    倩倩说：“嗯，等放暑假了再来，放完暑假再上学，我就长大了，就可以上一年级了。”又跟舅舅舅妈说再见。

    他们送她们娘俩到楼下车子旁，倩倩在后排座椅上，苏简给她把安全带系上，小姑娘说我会系，最后跟苏简说：“哥哥，加油喔！”

    别人听了会以为是要苏简好好学习呢，但苏简知道，这句加油是说她的小麦姐姐的。苏简就揉揉她的小脑袋说：“好了，哥哥知道了，哥哥会加油的。”

    小姑开车带倩倩走以后，苏爸爸去找人打牌去了，苏妈妈和奶奶回去收拾碗筷，苏简一个人想着要不去刷会题，走到楼前又不想了。他就跟妈妈说：“妈，我去街上玩会了。”

    苏妈妈说：“行，你去吧，路上当心点。”

    苏简一个人逛街也是漫无目的的，只是不想学习，至少今天暂时不想。这或许是因为赵小麦那句不许今天去烦她，还有那会跟倩倩视频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导致的，也可能就是因为明天就要过年了，他现在就纯粹只想玩玩而已。

    他顺着小区内的道路走出小区，从南门到大路上，沿着大路上的人行道一直走到老街。迎面便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氛，卖春联卖彩灯卖玩具卖各种吃的的摊位沿着街道两边摆的满满当当的，中间供来往的行人擦着肩挨挨挤挤地走动，有车子要是开进来了，那就只能随着行人的脚步向前一点点地挪，无论你把喇叭按的有多响，一眼望去也只能看到全是人。

    苏简在各种摊位前走走看看，春联彩灯爸妈已经买了，刚吃完饭的肚子看那些小吃也没有空当塞它们，他也早过了玩玩具的年纪了，便只是走走看看一分钱都没有花。

    一路上也遇着些认识的同学，有像他一样单个人的，有成群结队的，他也就打个招呼摆个手点个头的，还是自己一个人走走看看。走了两个街口拐了一个弯，看见溜冰场的牌子，顺腿就走了进去，按了五楼的电梯。

    因为是过年放假，溜冰场人很多，不光是在场内溜冰的人多，在场子外看的人也多。苏简挤在一个靠墙的角落里，趴在栏杆上看里面的人滑，把手机拿在手里点开赵小麦的头像扫一眼，还是那行字在那里直愣愣地矗立着。他去前台跟服务生说了他的脚号，服务生说没有鞋子了，要等一会。

    苏简便准备再回刚才的地方呆着看一会就走，那里已经被一个女孩子占着了。他就在前台一边的沙发上坐着四处张望，又把赵小麦的头像点开，看下那句话退出来点开朋友圈刷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去处或者好玩的。

    他刚点开就看见赵小麦的照片，她在一群孩子中间，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青色的麦苗，图片上面的文字写着：在外奶家的湖里只管可劲地撒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