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冷冽如霜的声音随窗外的风倒灌进来,他淡淡地扫了眼少年,架起腿居高临下打量。
顾衡皱了皱冷淡的眉,心底那股不痛快仍在。
绑架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说出来他怕圈里人笑他欺负人,要不是长辈吩咐他早撂挑子不干。
转动食指指骨处的金戒,顾衡习惯性把手搭在附有纹刻那面,许久,衣兜里传来了呜呜的震动音。
静谧中,他点亮屏幕按下了接听,还未等他问好,只听电话那头的老男人不咸不淡地道:“把那小子送回去。”
浓密的眉不禁皱起,顾衡隐忍怒火,咬牙切齿瞪了眼不安分的祁瑞:“爸,你说绑就绑说放就放,你让底下那帮人怎么看我。”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顾衡忽地把手机一砸,朝着窗外猛一扔,那部崭新的手机彻底没了影。
坐他身侧的下属明显吓了一跳,他强忍头皮发麻的恐惧感,问:“顾,顾总,咱还去,去吗?”
他咽了咽口水,眼皮也不敢抬一下,顾衡绷着脸,睥睨祁瑞,冷冷道:“回去!”
下属哆哆嗦嗦应了声是而后慌忙驱车往医院赶。
变故太突然,祁瑞还被顾衡踩在脚底,精致的皮靴还碾踩着他前胸。
被绑了手脚,祁瑞本就体力不支如今被人拿捏戏弄,心底那般滋味不言而喻。
看着武蛮的小子一脸不知趣撇嘴,顾衡玩味兴起,朝少年嗤笑了声,道:“祁少爷,你运气不错,有人舍身保你。”
祁瑞猛地瞪了瞪眼睛,他曲着身子试图够到男人的裤脚,他想问,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绝望地撞头,寂静的车厢内仅有他的哽呜和头撞击底板发出的声音。
不知是谁关上了车窗,少年的声音隔绝在了车内。
他的苦苦挣扎在那群意为保镖的下属看来,那就是作死。
别墅里,
路遥一个人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她眼睛盯着屋檐底下那盏带有荧光的暖灯,一眨不眨。
那是盏复古的琉璃灯,有雕花镂空的手艺,中间缀有透明的纹路,灯芯是常见的蜡烛芯,风一吹便会灭。
客厅里,顾叔伯坐在铺有白色蕾丝花纹的沙发上,两手交织堆在膝盖骨,他两腿交叠懒懒地搭在茶几上活像几十年前的老派。
两只黑色皮靴靠着茶几玻璃,漫不经心地一晃一摇。
他压着上扬的嘴角,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直直盯着门口那人。
身侧站着的是管家老木,老木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把冷掉了的茶再沏一遍。
过了一会,老木端着新沏的茶走进来,路过少女时,他压着声音说:“小姐,祁少爷已经安全到家,您坐过来吧。”
闻言少女猛地抬起眼睛,带着吃惊也带着喜悦。
顾叔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淡抿下唇,眼睫微颤,原来少女下意识的神色,让他想起一位故人。
路遥有一双极漂亮的水瞳,那里面像是藏着整个星河,浅淡的棕色点缀黝亮的黑,如同记忆里那个趴在小洋楼冲他微笑的女孩。
许是站久了,路遥嗓子有些发干,开口涩涩的。
她问:“他到家了?”
老木点头:“到了。”
她又问:“那盏灯,谁装的?”
老木看了眼她手指指着的方向,是屋檐底下挂着的一盏灯,因为有些古旧的缘故,灯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会落。
老木如实说:“早前的主人装的,先生买下时已经有了。”
路遥愣了愣,眼神不自觉落在上面。
老木好奇:“怎么了?小姐。”
路遥回过神,摇了摇头,跟着老木往里走了几步,快要走近男人时,她特意挑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屁股刚占沙发,斜对面的男人有些不乐意,他皱着眉看她,语气有些急:“看半天了还往那坐,成心气老子!?”
见男人生气,路遥也不畏惧,拱火道:“你以为你是谁,平白无故要挟着把人请来,哦,我还得看你脸色坐,拜托你清醒点,大清早亡了。”
一听这话,顾叔伯脸都气成猪肝色了,也不管什么计划,一股脑来顿狂飙输出:“我是谁?我你爹!你妈当初和我发生关系后,偷偷跑乡下生你,你就是我亲生女儿!”
路遥有些崩溃,嘶吼道:“你说亲生就亲生,证据呢,亲子鉴定呢!我不信你我信科学!”
“好啊,信科学是吧!来,看清楚了,科学!”顾叔伯拿出一式两份的亲子鉴定,指着鉴定底下的一串数字,将鉴定送少女眼前,“你看看!”
看清数字,路遥崩溃大吼:“啊啊啊!我怎么会是你的女儿,我才不是!”
“是你!是你杀了我爸妈,是你毁了我原本美好的家庭!”
少女渐渐蹲下身子,抱头痛哭道:“我亲眼看到的,是你杀了我爸爸,是你杀了我全家!我怎么会是你女儿?”
顾叔伯没想到少女会如此抗拒,他懊恼又自责地凝视路遥,生怕她一个想不开便伤害自己。
老木在旁使眼色,劝男人能够放下身份和高傲的姿态,语气委婉的安慰下女孩。
可眼下少女压根儿听不进去,路遥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忘了她仅剩三天的寿命,她原想趁此机会把顾叔伯杀人的秘密公之于众,如今都破灭了。
哐啷——
前院不知是谁吵吵嚷嚷,听声音像是被人拦下了。
“路遥!路遥!你出来!你出来!”
少年隔着一面院墙叫她,院子里的保镖闻言都堵在门口,生怕这个不讲理的祁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车闯进来。
他身后的男人带着狼狈正叉腰睥睨,顾衡抖了抖身上的草屑,轻拍被人踹脏的衣面,整理完领口打算进去。
刚迈出脚,少年一把擒住他脖子,一副拼命模样放下狠话:“告诉老狐狸,把人带出来我就把你家少爷放了。”
顾衡无奈摇头,觉得少年太稚嫩,瞥了眼微微敞开的大门,那儿,老狐狸正漫不经心扫视着,他身后,是被老木缚住双手的少女。
“你想看她活着还是死了的好。”
忽然,顾衡回头朝祁瑞说了句怪异瘆人的话,也不管少年面色如何,他趁周围人不注意,悄摸往人手里塞了把钥匙。
来不及细想,少年接过钥匙,飞拥奔向少女,就在同一时刻,老木眼前的姑娘消失了!
老木抓了抓空空的手指,语无伦次喊道:“姑,姑娘不见了!!姑娘不见了!!”
一屋人满是震撼,一个活人凭空消失,这放在哪个时代不是奇说怪谈,可这诡异的事就是发生了。
经过一番混乱搜寻,顾叔伯失了神瘫坐在沙发上,他亮眼木讷盯着少女方才坐过的地方,直到老木走了来。
老木恭敬地往茶杯里添水:“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否?”
“说。”
“常听附近人提起,这座宅邸时常有鬼灵出现,以前只当玩笑听听,如今怕得当当真。”
鬼灵?
多新鲜的词。
顾衡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显然对于这一说法,他并不认同。
只是胞妹消失,身为兄长的确该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