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岑树把菜单来回翻了翻,说了几个她没听过的菜名,接着往前一递,“你看还要加点什么?”

    明灿摇头,“就这些吧,已经很多了。”

    岑树挥手喊来老板,等核对完菜品,问:“奶白酒还有吗?”得到肯定回答,他点头,“来一份。”

    明灿立刻说:“酒就不要了吧。”

    岑树弯了弯唇,“甜的。”

    明灿扬眉,“甜的?”

    岑树点下头,“我很小的时候经常会吃。”顿了下,他补充一句,“我妈会做这个。”

    明灿稍怔,“那我要尝一尝。”

    等到奶白酒上来,明灿才发现这具体是个什么东西,醪糟加牛奶,碗底盛了冰沙,纯糯米发酵出来的,度数很低,对于她来说这严格上不能算的上酒,应该算甜品。

    味道不错。

    挺适合夏天。

    明灿又舀了一勺,“张嘴。”

    岑树楞了下,听话地张开了嘴,清淡的酒气混着甜味一起滑进他的口中,冰沙融化带来清凉,一切都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明灿没吃多久,更多的都是一勺一勺地喂给了他,她似乎从这件事上找到了乐趣,笑着抬手,笑着看他吃完,最后笑着把勺子放下来,问他:“好吃吗?”

    岑树敛眸,“嗯。”

    明灿默了会,还是说:“你暑假要去深圳吗?”

    岑树:“不想去。”

    明灿把空碗往边上推了推,“不去也好,现在出门挺危险的。”

    岑树点头,“我听你的。”

    明灿顿时脸一热。

    什么啊?

    她缓了会,故意说:“听我的什么?”

    岑树回的很快,“什么都听。”

    明灿觉得脸更热了,正好余光瞥见老板端着两盘菜上来,当即正色说:“行,那你把今天点的菜吃完。”

    岑树:“……有点多。”

    明灿:“你自己点的。”

    岑树顿默,“刚才那句话我能不能收回?”

    明灿故作不懂,“哪句话?”

    岑树垂眸,“当我没说。”

    他低下头拿起筷子,整个人呈现出认真到稍显严肃的架势,感觉不像是在吃饭,而是在准备打仗。

    明灿见了笑,“不高兴了?”

    岑树迅速咀嚼两下,“没有。”

    明灿也拿起筷子夹了块肉,看着他鼓起的腮帮子,笑着说:“果然还是小孩,一点不经逗。”

    岑树猛然抬头,“我二十二了。”

    明灿楞了下,“我三十了。”她把肉放进碗里,戳两下,感叹,“时间过的真快,一晃我都已经三十岁了。”

    “所以呢?”

    “所以什么?”

    “所以三十岁也没什么。”

    岑树夹起碗里几块鱼片放进了她的碗里,“你尝尝,没有刺了。”

    明灿低头,夹起碗里多出来的鱼片放进口中,她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不太擅长吃鱼,难得他会考虑到这一点。

    “这鱼挺好吃的。”

    或许是因为她这一句话,接下来的时间里岑树基本上都在挑鱼刺,挑好了放到她的碗里,等到她吃完,又放过来新的。

    明灿睡醒吃了面条和蛋糕,本就不怎么饿,不过看在岑树这么费心的份上还是努力吃了很多,吃到后面终于是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饱了。”

    岑树点点头。

    才往自己碗里夹着菜。

    明灿用双手撑着脑袋认真地看着他,看他将每一道菜都夹了一点到碗里,缓慢咀嚼,一碗菜吃完,又伸筷子夹了一碗新的,这样到第三次,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真的打算全部吃完吗?”

    岑树抬头。

    明灿:“我开玩笑的。”

    岑树应一声,却并没有把筷子放下来。

    明灿无奈,“你不是还要带我去别的地方吗?再晚点太阳都要下山了。”她说着一顿,故意变作夸张的语气,“你该不会今天只打算带我吃饭吧。”

    岑树迅速回:“当然不是。”

    明灿哦了下,“那我们赶紧走吧。”

    结完账出门。

    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灿在这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绕出来,看到他们曾经一起去吃过泡面的那家便利店还开着,进去买了两瓶水,才再出发去往下一个地方。

    打电动。

    抓娃娃。

    套圈。

    吃雪糕。

    DIY石膏娃娃。

    坐半山缆车。

    逛市集。

    ……

    这大半天下来,他们和这座城市里的万千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奔走在个旧的大街小巷,做着许多她学生年代才会去做的事情,就仿佛她也回到了某个记忆中的年岁,那被遗忘的青春和早已模糊的过往,在此时全部得以在他的身上找回。

    终于踏上回家的路。

    已是傍晚。

    落日余晖之下的云水街仿佛被覆上了一层绚彩的幕布,朦胧中透着梦幻,既热烈又轻柔,晚霞的光辉公平的洒在每一个经过的人身上,热气消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美好。

    “阿树。”

    明灿在门口停下,拿起胸前挂着的相机,指挥道:“你坐那里,我给你拍一张。”

    岑树配合的走到长椅上坐下,双手乖巧地垂在身侧,画面宁静又美好。

    明灿很快找好角度,“三二一。”

    咔嚓。

    快门按下。

    明灿私心以为这是她有生以来拍过的最好的一张相片,紧闭的玻璃门前,眉目清浅的少年坐在长椅上,他的头顶是一张英文招牌,身后是夕阳万丈,光辉悉数洒落在他的身上,映衬得他的笑容更为灿烂。

    她看着突然想到一句话——

    少年当此。

    自有无限春光。

    明灿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沙发坐下,接着把今天拍过的所有相片平铺摆放在茶几上,从装拍立得的盒子里找到马克笔,拿出打开,依次在每一张相纸的最下方写上今天的日期。

    想了想。

    又在后面写下一行字。

    “CEN.”

    “第一次打电动纪念!”

    “抓娃娃+1。”

    “终于套中一个啦!”

    “夏天当然是和雪糕最配了!”

    “五颜六色的。”

    “下一站,青春。”

    “最是人间烟火气。”

    ……

    写到最后一张,明灿反复想了又想,终于,提笔写下一串英文——A blooming tree in spring。

    于她而言。

    他不仅是一棵长在春天的树。

    更是春天本身。

    正是因为有他出现,她才得以能窥探到春的气息,那曾经于她而言无法企及的春天,和苦难之下最后残存的希望。

    岑树不知何时坐在旁边,他一直看着她写完最后一笔,才悄然出了声,“你少写了一张。”

    “哪张?”

    明灿立刻低头往茶几上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空的。

    岑树从拍立得的盒子的最底部拿出来一张相片放在茶几上,笑容清浅,眼神却热烈,“这张。”

    明灿扫一眼。

    这不是他拍的她切蛋糕么?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看看,相片拍的当真是不错,构图优秀,氛围感十足,比起她本人好看了不止一个维度。

    明灿弯了弯唇,“这张归你写。”

    岑树淡笑,“好。”

    明灿把笔往前一伸,“呐。”

    岑树接过,抬手往相纸最下方落下一笔,字迹隽秀,未做任何停顿,似乎是一早便想好了要写什么。

    他写的中文。

    与她刚写的那一行英文正好呼应。

    明灿抬起头,伸手揽住身边人的脖子,往前,再往前,最后带着他一起倒在了沙发上,呼吸瞬间变得很近,近到可以触碰。

    岑树安静地望着她。

    一言不发。

    明灿稍动了下上半身,腾出一只手来,指腹轻扫过他的眉梢,又从他的眼皮滑过,她像个未经世事的顽皮孩童,端着笑意,仔细地摩挲着他面容的每一寸肌肤。

    然后。

    她喊他的名字。

    “阿树。”

    岑树:“嗯。”

    明灿又喊一声,“阿树。”

    岑树跟着应一声。

    他没有任何动作。

    她也停下来。

    他们沉默着望着对方的眼睛,望见了眼睛最深处陌生又熟悉的倒影,那是爱人眼中的模样,彼时夕阳半落,蝉鸣初歇,房间里空荡而寂静,空气里弥漫着的燥热气息在肌肤相接之处汇成洋流,不多时将二人完全吞没。

    似梦非梦。

    似醒非醒。

    时光摇曳又绵长。

    明灿隐约之中窥见了整场落日的变幻,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漫无尽头的橙色汪洋里,爱人掌船扬帆,载着她一起在这浪潮里翻涌,潮水汹涌炙热,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滚烫。

    “阿树。”

    她不受克制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断续的。

    颤抖的。

    一声又一声。

    “阿树。”

    “嗯。”

    “阿树。”

    “灿灿。”

    ……

    声音重复不知道多少遍,摇摇欲坠的天际终于陷落,万丈霞光归于黑暗,她反复沉睡又醒来,在光亮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忽然瞥见了那条万人神往的梦之船,瞥见那个瞩目的黄昏。

    乐声响起。

    她疲倦地闭眼睡去。

    或许是因为假期的第一天耗费了太多力气,接下来的几天,明灿哪里都没有去,甚至没有下楼,大多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岑树也陪她躺着,听歌聊天,拥抱亲吻。

    他们往往会在同一个时间睡去和醒来,一起洗漱吃饭,一起躺下,又紧密地靠近彼此,默契到仿佛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多许多年。

    理所应当。

    合该如此。

    假期的最后一天。

    刚好也是七月的最后一天。

    明灿难得起了个早,吃完早饭拉着岑树一起下楼打车去了医院,或许有了上次的经验在,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挂号、检查、拿结果单,全程都很配合。

    徐医生显然还记得明灿,说了些她听不太懂的专业词汇后,忽而停下,问:“你们最近是一直待在一起吗?”

    明灿摇头,“他前阵子在学校。”

    徐医生哦一声,转头问岑树,“哪年毕业?”

    岑树:“明年。”

    “嗯。”徐医生低头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字,“按你目前的情况给你减了一部分的剂量,你回去先吃一段时间,如果效果不好及时过来找我。”

    岑树应声,“好。”

    明灿在一旁问:“下次什么时候复查?”

    徐医生说:“这个看情况,稳定的话一到三个月都可以。”说着扶了下眼镜,“现在医院病毒感染风险比较高,没什么事的话,个人不建议你们常来。”

    明灿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徐医生。”

    从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医院出来。

    空气立刻清新许多。

    明灿牵着岑树的手一路往西,沿着金湖西路,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稍往边上看,意外扫见金湖人家几个大字,她扯了扯边上的人,示意他往那边看。

    岑树抬眼,“怎么了?”

    明灿笑说:“蛋糕好吃吗?”

    岑树怔了下,点头,顿了半秒说:“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的生日。”

    明灿说:“本来没记得。”她偏过头来,嘴角微微勾起,“可是郁金香刚好在那天开了。”

    岑树又是一怔。

    明灿抬头看着路口上方正跳跃的红色数字,语调轻缓,“那天的问题我想到答案了,我希望……”

    停顿间隙。

    指示灯正好变色。

    几乎是瞬间道路两旁的车流动起来,喇叭声急促,行人经过的脚步匆忙,只有他们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着,女人笑意淡淡,声音在这一众嘈杂的熙攘声里显得如此微弱,又如此清晰。

    “你永远快乐。”

    岑树侧目看向她。

    眸光微闪。

    他收紧了握住她的指节,微笑着开口,是回应,又似是在向她保证什么。

    “会的。”

    他会快乐。

    在与她的分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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