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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鱼龙舞

    除夕宫宴还是如往常一样赏歌舞、品佳肴,众位娘子宫妃也都说了句贺新岁的吉祥话,自上而下一派喜气洋洋。殿中装点了不少新制的宫灯,不知道上面饰了什么,一个个都如琉璃一般晶莹闪烁,高瑗觉得有趣,瞧了许久。

    每年为庆新岁宫中都会设上各色花灯供帝后嫔妃们玩赏,除夕也会燃放大量烟火,更有杂耍艺人在殿前表演,颇为热闹。宫中少有这样的玩乐事,宫中上下都对此期待不已。

    “朕刚才瞧见殿前那一座江山一统的大彩灯很是漂亮,往年彩灯都是设些鱼跃龙门、龙凤呈祥的吉庆样子,今年这个很有意思,皇后有心了。”高楷拿起酒盏对着向氏一举,面上满是嘉奖之色。

    向氏也回敬高楷,但她却看起来不如何欢喜,只是带着礼貌的笑,她道:“这是今年来的新工匠想出的主意,臣妾不敢邀功,臣妾也想替他们向陛下讨个赏赐,这也算是无上荣宠了。”

    “这是自然。”高楷明显对向氏淡漠的态度不甚满意,只回了四个字便不再开口。

    贵妃近来身子大好了,自然也盛装出席除夕宫宴,向氏为了方便魏夫人照料贵妃,特意在贵妃后面为魏夫人设了一席,赐其在宫中过年。贵妃今日穿着银红如意合欢纹长袄,下面一条黛蓝百子闹春绫裙,头上一顶赤金攒珠神仙楼阁冠子,鬓边点缀着各色绢花,耳上垂下一对赤金累丝嵌宝葫芦耳坠,通身的喜庆富贵,一扫前些日子的病弱颓丧,仍旧光彩照人。高瑗看着她心中满是慨叹,叹这深宫女子即使再艰难,也得带着笑往前走下去。

    贵妃扶着腰站起身,举起手中的茶盏对向氏道:“前些日子臣妾染疾,多谢皇后百般照拂,如今臣妾身子大安,特以茶代酒谢皇后恩情,也祝皇后来年平安顺遂。”

    高瑗听着贵妃此番话倒觉得是她的心里话,贵妃这一场病算是让她当真信任佩服起向氏来了,向氏挂心贵妃身子,平日里去看她的次数到要比高楷还多,每日还都要亲自过问贵妃的餐食药引。不知道是在她病中向氏对她说了些什么,总之现下贵妃十分佩服向氏的正直敏锐,满宫上下她最相信的人便是向氏了。

    向氏欣然端起酒盏,比起刚才高楷敬她的时候愉悦了许多,想来是真心高兴的,她道:“力所能及,如何言谢?我也祝你安康和乐,母子平安。”

    高瑗觉得高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宴罢,帝后携众位娘子登楼赏焰火杂耍,而后也就各自回宫守岁去了。元日前朝后宫都有大朝,高楷还要亲往祭天,故天不亮就要更衣梳洗,除夕宫宴结束后往往已至深夜,这一夜通常是睡不了几个时辰的,着实辛苦。

    高瑗回到明英宫,果然见易水带着一群宫人在院内燃放烟火,一群人嬉笑打闹着,丝毫没有疲惫之色。明英宫的宫墙和宫院的树上都悬挂了各色玲珑精致的宫灯,趁着院内的烟火,更显流光溢彩。偏殿内似乎有人还在吃酒行令,呼喝声与镯钏珠玉相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主子回来了!”一见高瑗一行人回来,易水第一个兴奋地迎上去,身后跟着一群年岁不大的小宫人,叽叽喳喳地问高瑗除夕宫宴之事。

    “主子主子,听说今年皇后娘子特意置办了不少新花样的花灯,样子别致极了,果真如此吗?”

    “主子,她们说今年宫中请了坊间当今最有名赵娘子来唱她最拿手的《太平宴》,果真如此吗?赵娘子容貌如何呢?”

    “主子主子,我们在明英宫里瞧见宫里放的烟花了,当真是好看,主子什么时候能带我随侍除夕宫宴呢,也好赏赐我看一看那些花灯烟火杂耍。”

    高瑗耐心地一一解答她们的问题,她道:“这次是有不少新鲜样子的花灯,那座江山一统的大花灯好看极了,工匠用花灯拟出了国朝所有的名山大川,一番盛世太平之气,就连皇兄都交口称赞呢。赵娘子是来了,她也是位难得的美人,眉若柳叶,面若含桃,发如鸦羽,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宫灯侍女纹袄子,更衬得她明媚动人了。宫中的烟火是好看,可我觉得还不如你们燃的这些有趣,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至于带你去除夕宫宴恐怕是不能够了,这是我在宫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不过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看宫外头的烟火杂耍与花灯,据说比宫里的也毫不逊色呢。”

    小宫人们中没有几个是帝京人,也未曾见过帝京除夕的种种热闹景象,自然就无比期待,兴奋至极,叽叽喳喳地跑去一旁说笑了。

    沅娘捧着热茶迎了上来,她今夜看上去吃了不少酒,两颊的绯红比胭脂还要鲜艳,她道:“宫宴上的酒菜虽好,但毕竟有礼数拘束着,主子也未必能尽兴。偏殿里头有新鲜的烤肉并烫的热热的酒,主子不如赏光吃上一些?”

    “好呀,我还记得去年除夕景颐划拳赢了我一晚上,她还说想着我天亮以后还要去拜见皇后,怕我醉着误了事,将我该罚的酒都兑成钱,让我输了好些,我今年一定要一雪前耻,将这些全都赢回来!”高瑗回头看向景颐,故作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在场何人不知这只是高瑗的玩笑话,高瑗每年除夕都会与他们一起嬉笑玩乐,各色酒桌上的游戏都学了些许,不过她不擅长这些,不管是行令划拳或打牌都是输多赢少,她偏生又是个极为要强之人,最不喜欢别人故意让着她,所以一输一整晚是常有的事。高瑗也不

    在乎银钱之事,不过是气恼自己技不如人几天也就罢了,来年照输不误。

    偏殿里的众人见高瑗进来都一股脑的涌上来,抬手便灌了高瑗一盏酒,笑道:“主子这可算是到的迟了,先要罚上一杯才是。”众人也都拍手叫好。

    高瑗拿出帕子揩一揩嘴,赌气一般说道:“景颐与剑歌随我一起来的,也算是到的迟了,怎么专罚我不罚她们两个?”

    景颐剑歌两个人也被推进来灌了酒,一众人拍手笑道:“哪里说过不罚她们两个了,既然是迟了,都要领罚!”

    景颐也是个不胜酒力的,只被灌了一盏就满脸绯红,她一面告饶一面说道:“诸位姐姐妹妹且放我一马,我不是个能饮的,明早还得随主子去给皇后行大礼,坏了事就不好了。”

    高瑗叉着腰趾高气昂地说道:“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告饶了,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就凭你这话也得给你再灌上些!”

    小宫人们起哄,既然听高瑗发了话便赶紧倒了酒又给景颐灌下两盏。景颐这般当真是头晕眼花了,看这屋内众人都打着转转,她道:“主子莫不是去年我赢了主子钱故意报复我的吧!我虽醉了上不得牌桌,还有诸位姐姐妹妹呢,她们就会放过主子吗?”

    沅娘笑道:“姐姐放心,有我们在定然不会饶过主子的,到时候赢的钱也分给姐姐三成,总不好叫姐姐分文不入。”

    屋内众人又嬉笑打闹作一团,易水是男儿,不便宜和这群姑娘们打闹,于是出去自己放了一堆爆竹烟花取乐,阵仗大的连巡夜的内侍都过来敲明英宫的门,让小心些莫走了水。

    明英宫中热闹非凡,可宁湛的院子里却是另一副模样。宁湛喜静,一向是在宁老太爷处用了年夜饭便回来处理公务,院中侍人也都放了假,或是去街上,或是去别的院中过年去了,院子里冷清的很。

    可高琏偏生是个喜欢热闹的,从前在宫中过年缺不了歌舞杂耍烟火爆竹,也要叫上她宫里的大小宫人一起吃酒赌钱,如今在宁湛这里,除了别的院子里传来的爆竹声便什么也没了,她托着腮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将茶壶里的水倒进茶盏里,又将茶盏里的水倒回茶壶里,不住地打着哈欠。

    今日中午宫里来传旨给她了个诰命,并赐了冠服予她,命她明日随元日命妇大朝入宫谢恩。景思去帮她料理明日的衣裳去了,只留下安陵在屋里陪着她。

    安陵跟高琏一样的无聊,她拨弄着帷幔上垂下来的穗子,将那穗子都扯下好几根线来,她道:“主子,这个年过的也忒没意思了些,从前在宫里头,哪一年不是热热闹闹地过了?如今倒好,就咱的院子最冷清,帝京只怕没第二个了。”

    “怎么没有第二个?”高琏又打了个哈欠,“你看外头,宁五郎的院子不也是这样?我从前也是掌管过朝政的,大过年的哪里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这兄弟俩也真是没意思。”

    “主子您可是说错了,我听宁二太太处的人说了,秦国公院里冷清是因为他每年吃罢了团圆饭便往军中跟将士们过年去了,也就只有宁湛这么无趣了。”安陵玩烦了流苏,又去玩高琏妆台上头的瓶瓶罐罐,让它们从高到低站了个整齐。

    高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大街,弄得她心里直痒痒,于是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我们去街上玩。我早就听说帝京除夕热闹的很,各色杂耍歌舞能演一个通宵,只可惜从来没见过,今日就去好好玩一番。你去叫景思和你哥哥,我们一起去热闹热闹。”她说着就去取自己的大衣裳。

    安陵一听就来了兴致,她噌的一下起身道:“好呀,我最喜欢看杂耍百戏了,从前在宫里过年总是看不尽兴,今天我可要是看个够!”

    “也不能玩的太疯,明早主子还要入宫。”景思端着高琏的冠服上来,翟冠上的珠翠映着烛火让内室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有什么难的?”高琏翻看了一下景思端上来的衣裳,确定没出什么岔子,“她嫌不够尽兴让她在外面玩,我们早些回来就是了。”

    景思性子沉稳,不管对她说什么她都是淡漠的,似乎没有喜怒哀乐,她对于高琏和安陵无比期待的灯会没什么兴致:“从前宫中除夕请的都是最好的艺人演杂耍百戏,花灯烟火也都是最好的匠人造的,外头的哪里能比得过宫里头的?”

    “这姐姐你就不知道了吧,宫外的花灯虽比不上宫里的精致,但胜在数量众多呀。东起昌平坊,西到兴隆街,南到安福寺,北到宫城前,沿街的大小店铺都会设花灯,那真是灯连着灯。勾栏瓦子里的百戏更是彻夜不休,那锣鼓喧天的热闹劲儿可不是宫里能比的。”安陵当真是越说越兴奋,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倒是与那说书先生一般模样。

    高琏点头附和道:“是了,就妙在这个烟火气,这烟火气宫里哪里会有呢?还是要到这帝京的大街小巷去瞧一瞧。”

    她们一干人收拾好了下楼来,康陵已经在门口候着,一行人出了宁府便往安福寺那边去了。

    宁湛在书房便听到了高琏的说笑声,他停下飞舞的笔,抬头看向窗外,可除了窗子上大红的年年有鱼的窗花外什么也没看见。

    那说笑声渐行渐远了,直到被爆竹声淹没,再无踪迹,院中又恢复了一阵冷清。

    一诚觉察到宁湛的异样,也随着他看向窗外道:“夫人带着人去街上了,今日是除夕,帝京城热闹的很,主子可要同行?”

    宁湛提笔蘸了浓墨,接着奋笔疾书,他道:“不用了。”

    “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务,主子何必如此操劳?连诚天一黑就带着一群小兄弟出去玩了,主子辛苦一年,也该歇息一下,去外面走走也好。”一诚接着劝他。

    宁湛头也不抬地道:“往年过年都是这般,倒也习惯了。你要是觉得冷清便去寻连诚他们就好,横竖我这里也无什么要紧事。”

    一诚知道自己劝不动宁湛,便也不再劝他,且陪着他看那些公务文书,听外头的爆竹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屋里的灯烛似乎想应个景,也噼噼啪啪的爆了灯花。

    宁湛没去理会,依旧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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