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利克斯一大早就给楚烨萱二人送去了食物，并带来了精灵族商讨的结果。她们人数不到一百，虽然大部分都带着伤，但不影响行动。可是说到要搬走，走是可以，却不能让那孩子跟着去。

    “自己生的都不要了？”楚烨萱接过被擦干净的水果，漫不经心地啃了口。

    费利克斯垂了垂头，看动作应该是叹气：她们不愿意接纳那孩子的另一半。

    说白了，那孩子体内属于堕落族的那部分灵魂让她们厌恶。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因为生前的职业地位，才勉强被接纳的。

    想着，他重新写下新的文字：还有一件事，精灵女王希望能分头行动，她想要回城里把希奥玛拉找回来，条件你们开。

    希奥玛拉毫无预兆的失踪让黛芙妮感到不安。

    见识过这位精灵女王有多博爱的楚烨萱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小舌舔了舔留下来的汁液，她望着上方想了想，说道：“那我要生命之树的残骸，全部。”

    费利克斯怔愣了下：她们未必愿意。

    从文字都能看出他的为难，楚烨萱却不管这些：“有求于人就要有个合适的态度，我不接受谈判哦~告诉那位善良的女王大人，我不是爱她的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爱的卑微，哪怕被咒骂毒打都不减爱意和谦让，可她却凭什么要一次次给这位精灵女王完成要求？

    费利克斯想了想，递过去纸张，上书：你们的目标又是什么呢？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却见楚烨萱瞄了眼，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是不答。

    四目相对的刹那，费利克斯终于感觉到不对，腼腆地收回了纸张。说是帮忙，其实也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在哪儿。一旦她回答了，知道了她的目的，那么或许他就能帮精灵族讨个好。

    可惜，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他装作没这回事，点点头便回到了精灵族那边传话。很快，那边再次传来喧哗，大长老气地直敲地面。

    相对之下，楚烨萱这边却是岁月静好。邱阳曦接过她啃剩下的苹果梗埋进土里，又重新递过去已经搽干净的雪梨：“很想要？”

    “还好~”雪梨甜美多汁，楚烨萱一口咬下去，满意地眯起了眉眼，“其他的我也看不上眼~”

    生命之树虽然已经彻底枯败烧焦，但是从本源上来说，依旧是很好的木头。上次帮忙解决了精灵之森的危机后，她就想过讨要些木头过来，可惜…当时她和邱阳曦都不会说她们的语言，这件事就搁下了。

    是已经败落的信仰重要，还是族人的未来更重要？

    这种选择无需置疑。

    黛芙妮以女王的身份压下了一些老顽固的意见，答应将残骸全部送出。于是兵分两路，楚烨萱负责占卜出精灵们的出路，然后带队前往新的驻地。而邱阳曦则是负责和女王极其护卫一起回到城市上寻找失踪的希奥玛拉。

    孩子的双魂暂时没有被分开，不过却被黛芙妮给抱走了。

    *****

    另一边，很神奇的，希奥玛拉正在和男主角亚尔维斯在一起，却是以诚服的姿势，单膝跪地，头顶对准了王座上的亚尔维斯：“//以上就是我的计划，请您相信，我一定会把精灵女王带回来。//”

    亚尔维斯确实受伤不轻，导致从前直挺挺的坐姿都有些保持不住：“//可是我记得你是黛芙妮的贴身护卫，一直对我们堕落族喊打喊杀，让我怎么相信你的忠诚？//”

    “//因为精灵族中出现了伪神，我联系了族人，听到她们说……//”希奥玛拉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控诉道，“//那伪神想要女王的命！如果是跟着您，那至少…至少女王还能活着！//”

    “//你说……//”亚尔维斯向前倾身，眼睛威胁性地眯起，“//她们想要杀了我的黛芙妮？//”

    “//是的！//”

    话音刚落，结实的扶手被嘭地捏碎，亚尔维斯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很勇敢…我却要看看，是谁先要了谁的命！//”

    *****

    好不容易征求到了亚尔维斯的协助，希奥玛拉转身就离开了城堡大堂。刚走到无人之境，她脸上的哀伤瞬间全部褪去，随意地擦了擦眼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啧~真是麻烦，到底出了什么事？//”

    凭空翻出了一块面板，上面数据电波正在乱飚。

    “//不是说通关已经完成了吗？为什么最后一层防御还在？//”

    所有攻略者都已经或出事或回到了公司，系统总部也分明显示任务已经完成，女主角和男主角的感情彻底破裂没办法达成HE结局了，结果呢？公司还是没办法彻底掌控这个世界。

    接收到积分的攻略者不愿意承认失败，只能由她进来亲自看看是哪部分出了问题。生命之树确实毁了，男二的圣子早就没了，女主角也已经跑了，看情况不恨男主角都不可能，总不会在这样的背景下她们还能在一起吧？

    那这个女主角是有多脑残？

    回想起攻略者回到公司后透露出的信息，唯一有可能出意外的，那大概就是据说流窜到这个世界的KM527世界男女主了。她也不怀疑这两人还没跑，毕竟那女主角是有前科的。

    “//果然得想办法混进去看看情况……//”她收起平板，精致优雅的精灵脸上却露出了痞子般的不屑表情，“//以女主角的性格…她肯定会来找‘我’的，到时候我就……//”

    ******

    神圣的光辉在森林的某个角落绽放，可没持续多久，忽然扑闪扑闪了几下消失了。堕落族趁机前仆后继，就在这时，乱雷劈下，噼里啪啦将周围的堕落族劈地烟消云散，好运避开了天雷的堕落族也不敢靠近了，尖叫着转身就跑。

    费利克斯垂下神杖，呆呆站了会儿，忽地向地面摔去，被精灵们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虽然接住后又嫌弃他身上的黑暗气息选择了放手，但至少没让他摔地更狠。

    站在不远处的邱阳曦没有管她们的纠结，放出神识一扫眼前的废屋，很快就判断出里面根本没人，于是走到一旁放任精灵们冲进去搜寻线索。

    天空中，小小的纸鹤顺风而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邱阳曦的肩膀上。小小的翅膀合拢，随即传来熟悉的娇声：“师兄~你那边如何了呀？”

    邱阳曦无视了费利克斯的骤然回首，目视前方，眼神却肉眼可见地柔和了许多：“毫无收获。”

    “消失地可真彻底呢~”隐约听见打哈欠的声音，还有稀稀疏疏的风声，“这边刚寻了块地儿，是片荒漠，卦象显示这是块好地方。”

    邱阳曦刚回了声“好”，写了字的本子毫无预兆地就怼到了他面前。忽然的安静让纸鹤对面的楚烨萱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师兄？”

    看着本子后面那张骷髅脸，邱阳曦面无表情：“骷髅想知道为何他的力量会衰退。”

    他没记住费利克斯这拗口的名字。

    幸好队伍中也就一副骷髅，楚烨萱愣了下，噗嗤笑了，调侃道：“也行呀~我也想知道他的修炼方式呢~”

    然而费利克斯的修炼方式从来都不是秘密、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种族都有自己的信仰神，唯独有两位是重点，那就是光明/黑暗之神，也被称之为主神。人族一般只信仰光明神，最好最纯净的贡品、向善的心灵、最虔诚的膜拜。

    他们每日坚持跪在光明神像前面祷告，光明神会赐予祂的信徒光明之力，传闻越受光明神喜爱的人，得到的力量会越强大，而最强大的人会被选为光明神的地面行者，统一称呼为——圣子。

    而费利克斯，就是传闻死在了恶魔城堡中的最后一任圣子。

    “原来如此~”楚烨萱听完简短的故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么这一切就都说通了。”

    邱阳曦看着怼上来的骷髅脸，默默伸出食指把他推了回去，拉长距离。

    幸好楚烨萱没有兜圈子的打算：“费利克斯，你们所谓的光明之力，在我们东方，还有一个称呼，叫——信仰之力。”

    费利克斯歪了歪脑袋，随即垂下头刚要写字，纸鹤却继续发出声音：“所谓信仰，仅仅是人的思想，它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股存在着的力量，说白了，也可称之为是一种幻想，一种能实化的幻想。传闻信仰之力可造神，而失去信仰的神明，则会重新化为虚无。”

    撕拉~

    沾了墨的羽毛笔划破了单薄的纸张，费利克斯蓦地僵硬。

    “光明神是否存在我不清楚，但是我可断言，费利克斯，你还有意识或许是那攻略者老师的功劳，但你能活到现在、还可使用力量，不是你的老师救了你，而是你的信仰之力并未消失。光明神有信徒，而作为圣子的你…亦有信徒。”

    楚烨萱似乎笑地更乐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对如今的你来说，光明神…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越虔诚的信徒得到的“光明之力”越强大，那是信仰之力的反馈。

    可对于世界如此衰败，光明神却始终不出现，已经抱有怀疑态度的费利克斯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没有楚烨萱这两个疑似“分神”的存在，他还会相信光明神吗？还会信仰祂吗？

    身为纯洁高贵的圣子，突然被越来越多的“信徒”发现他已经成为了邪恶的堕落族，那么信仰他的信徒又会有多少呢？

    这些信徒…真的还会再去接纳他吗？

    信仰之力非常强大，因此它无形。

    可信仰之力亦非常脆弱，因为…它源于人心。

    而人心从来都是变幻无穷。

    他还不如隐姓埋名，就当圣子已经死在了城堡中，成为永恒的英雄。

    这番谈话过后的结果，是费利克斯当场自闭了。一旦认清了事实，隐藏在迷雾中的真相便以最快的速度展现在他面前。为什么精灵们的态度反复无常？为什么他会被指派出来寻找失踪的精灵？为什么他的力量时强时弱？

    全都是因为…精灵们不再信任身为堕落族的圣子。

    他摸了摸脸，看着自己白森森的双手，那都不能称之为手，只是一副白骨罢了。如今作为巫妖的他，连哭泣的权利都被夺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