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囚装的邱阳曦再次被提审，依旧是冷冰冰的不锈钢桌子和椅子，放在桌面上对着脸照的台灯非常刺眼。这是他第二次被审讯，第一次是刚被捉进来的时候，警察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照例先做了个危险性测试，得到危险性为零的结果后，警察的态度已经放松了许多：“所以，你为什么会跟那群犯罪团伙在一起。”
他很出名，也不出名。
犯罪概率从100%跳到0的人，至今为止只有他一个，虽然事后证明是那部机器临时出了错。
邱阳曦平静地看着警察，任由灯光照着，并不觉得难受：“他们带我进城，我便跟着。”
警察翻开了档案文件，核对了下：“你知道他们想要犯罪吗？”
邱阳曦：“知道。”
警察：“为什么不阻止？”
邱阳曦：“找打？”
其实最主要的是跟他们纠缠，浪费时间。不能说穿越没帮助，至少他在王仞的身上，学会了什么叫男人的怂。
沉默了会儿，见他回答的方式跟上一回记录完全一样，警察索性把文件给合上了：“那为什么不报警。”
邱阳曦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刚：“不知道警局在哪。”
这是大实话，他一进来商城就蹲守在楚烨萱的小区大门外，街边的监控记录地非常清楚：“那你为什么要守在小区门口。”
邱阳曦直白说：“我道侣…我老婆在里面。”
警察：“你可以打电话。”
邱阳曦：“没电话。”
接下来的话题全都围绕着他没钱来发展，问到最后，警察只是又一次证明了这倒霉蛋是纯倒霉。几小时后，什么都没干就蹲守了小区大门两天的邱阳曦被无罪释放，把拘留所里的感性人看地叽里呱啦乱吼。
但吼也没用，所有感性人里，就他一个犯罪倾向为零。
离开警局后，邱阳曦又开始思考自己可以去哪里。他跟着其他感性人进城，吃喝住几乎全靠他们安排，自个儿是没多少钱的，至于打工……
他只能勉勉强强做些搞清洁的活儿，其他的东西他作为隔着数千年的古董文盲并不懂，还没有简历，在商城这边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招聘他。这么一回想，就算找到了自家道侣，恐怕也是个吃软饭的命运。
身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吃软饭！
可是一提到搞钱……
身居高位多年、偶尔出关斩妖除魔、受人敬佩、每年都有供奉并不需要愁这些俗物的晗昱君：“……”
抬首望向苍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分明是个好天气，可拥有数千年代沟的某文盲仙尊却突然间感到一股抑郁的情绪不断涌上心头，撕毁他的灵魂。在这一刻，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个连钱都搞不来的废物？？？
*****
另一边，艾然在古向荣的安排下，很快就拥有了进古家拜访楚烨萱的机会。第一次相见，艾然不由地产生了一丝丝的疑惑——这人真的靠谱吗？
打扮精致的小婴儿坐在她脚边，正满脸严肃地盯着益智游戏机，另一只手却拼了老命地往身后推，隐约可以瞧见他推进沙发底下的是只布偶。
而那个女人则一脚踩在地上，一脚搭在沙发扶手上，头枕在另一边，舒舒服服地躺着看书。瞧见有客人来了，她也只是半撑起身挨着，没有丝毫起身招待客户的意思：“哟~古公子带客人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有失远迎啊~”
艾然：那你倒是起身迎啊！
当然，艾然只是在心里小小的爆发了下，随即有些头疼自己装感性装久了，不小心也染上了他们的一些坏习惯。
古向荣让保姆将古涵熙抱走，没等新佣人将热茶倒上，冷着脸留下一句：“我去书房处理工作，你们慢慢聊。”
他似乎没有等别人回话的意思，刚说完就绕到了沙发后，只是走到楼梯底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沙发的靠背略高，以楚烨萱侧躺着的姿势，哪怕撑起了上半身，依旧瞧不见她的背影。
比起他的避让，她似乎更感兴趣刚带来的女人。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向来冷静的理性人只会再次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重新筛选一遍，最后把这种感觉归纳为——事情的脱离掌控让他感到不适应。
想通了原因，这一点点的不适应，也本能般的…沉入心底，再无波澜。
当客厅被清空，艾然稍弓着背，嗓音低沉略显怯懦：“请、请问，接下来的话，能、能保证绝对保密吗？”
楚烨萱的眼珠子依旧定格在摊开的书本上：“哦？你自己来拜访的，却要求我保密是为何？”
“因、因为这关乎我的性命。”艾然似乎生怕她不相信，努力把眼睛瞪地老大，怯生生、湿漉漉的，像极了可怜的小婴儿。
可惜，楚烨萱压根儿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若要他人保密，”楚烨萱翻了一页书，“最好的法子是不告诉任何人，不是吗~”
艾然摇摇头，紧张地揪紧了自己的长裤：“如果……”音量骤然低下，“如果我叫高婉然呢？”
翻页的指尖蓦地停顿，楚烨萱终于舍得投去注目，眼中兴味飞快地浮现。两人对视半响，楚烨萱合上了书本放在身侧，右手高举——
啪~
轻轻一个响指，世界骤然化为一片死寂。
不是时间的停顿，艾然…应该说高婉然分明透过窗外瞧见了打着旋落下的绿叶，停靠在枝丫上的小鸟还在叽叽喳喳地歌唱，却没有丝毫声音可以传来。周围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弥漫，不疼，却…压抑。
高婉然的脸色刹那间冷却下来：“这是什么？”
“简易的隔音结界，”楚烨萱放下手，曲起的单臂撑着脸颊，“如你所见，缺点非常明显，若不想节外生枝，我建议我们快些~”
纯粹改变磁场阻止声音的散播，他人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她们也无法察觉到外面在发生什么，发生暗杀的几率很高。所以一般的修道者不会用这招，可这招也确实方便，因此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偶尔还是会用一用的。
说白了，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高婉然更加确定自己在遭遇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们是外星人？这就是书上说的…精神力？”
楚烨萱耸了耸肩，纠正道：“更准确的说…我们非此界之人，乃是来自异世。”
异世……
高婉然在心里嚼了嚼这个词，理性人不爱看小说，但她弟弟爱看，偶尔也会提到一些书本上的内容，大概就是男人穿越到某个时代，靠什么攻略系统收获一堆后宫之类的……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楚烨萱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竟然开始打哈欠了。这是个非常失礼的行为，高婉然微微皱眉，却没有出声打断。
“他们嘛~似乎想阻止你跟古家公子…合作~哦，我是说年轻的那位。”楚烨萱曲指抹去眼角的泪，“至于我嘛~不过是迷路了。”
高婉然不信：“迷路？根据我知道的，你似乎跟他们是敌对。”
楚烨萱噗嗤笑了笑：“有仇嘛~遇见时总想…把他们碾碎。”
高婉然不动声色：“什么仇？”
楚烨萱：“跟你有关系吗？”
高婉然瞬间沉默，诚然…她们是不是真的有仇，有什么仇并不关她的事情。她很确定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暴露，那么偷听到的信息大概率是正确的。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懒了些，不过敌对是百分百的。
她自己的经历报警都没用，因为没有证据，那么想要对付对付那些…异世人，利用眼前这个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她特意来拜访的目的。
她专注地盯着楚烨萱瞧，后者半垂着眼帘，任由她打量，毫无反应。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刚刚她会在打哈欠。
因为无聊。
问话过于无聊。
她所有的试探在这个女人看来，是非常无聊却必经的过程。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无聊到打哈欠，依旧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希望这个女人的傲慢来自于自身的强大，而不是盲目的自信。
赌一把吗？
高婉然想起了弟弟那天真无邪的脸，神色沉了沉：“他们的目标有一半至少在我身上，处处打压，个别激进的会选择囚禁我。虽然具体不知道有多少人……我可以提供线索，由我来作为诱饵，将他们逐个击破，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也算是互助互利了。
楚烨萱却歪了歪脑袋，表情略显懵懂：“你为何不直接报警呢？”
她去过的数个世界，跟警察或军人合作过不止一次，面对攻略者，他们全是用命来堆积出的功勋。面对层出不穷的道具，从一开始的不断牺牲，到摸索出应对方法，中间死了多少人，依旧选择挡在最前面。
所以她对这职业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可高婉然冷淡脸，说：“我没有证据。”
“可是根据我所知道的，你们有一种很方便的武器，似乎叫…监视者？”楚烨萱干脆翻过身趴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枕着下巴，“据说能当场测试出犯罪倾向，且达到一定程度便可当场击毙，不是吗？”
她师兄就差点因为这个被射成马蜂窝，而那些所谓的攻略者，能做出夺舍、破坏甚至灭世的行为，心理绝对变态。
高婉然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证据，警察不会相信。”
“证据呀~”纤细的双腿孩子气地曲起晃了晃，楚烨萱笑的玩味，“你可有想过，他们的家人…又如何了呢？”
那么多人被夺舍了，总不可能全都是孤儿。换了个人，若是亲密的家人不可能没发现。
向来古板的高婉然似乎没想到这一层，可念头一晃而过，她还是更习惯于从最高利益出发：“你直接对付他们不是更快吗？”
“这是你们的世界~”楚烨萱脑袋一歪，彻底枕了下去，“我却又为何要为他人的世界而忙碌呢~”
而且她没有办法保证，每一次都能将所有攻略者驱逐出去，也没有办法保证，日后会不会机缘巧合，这个世界再次被攻略者找到。
世界的变化总是无穷的，学会自保才是生存之道。
高婉然一时间竟然懵住了，恰在这时，楚烨萱挥挥手散开了隔音结界，几秒后，古鸿羽从大门走进，冷不丁地看到有客人，脱外套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见是个女人，还懵逼地把脱到一半的衣服给套了回去：“有客人？”
话刚落，高婉然唰一下扭过头。
——“他们嘛~似乎想阻止你跟古家公子…合作~”
她跟古家大少爷…有什么合作是让人忌惮的？
高婉然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头，假装惶恐地告辞离开了。
古鸿羽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趴在沙发上笑个不停的后妈，疑惑地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