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阳曦不知道仿生人是什么东西，但只要确定了自家道侣不是被活埋了而是生活在地面，那事情就好办多了，顾忌也少了。

    在这片天空之城中，很多设备都非常齐全，他们拥有自己的运作模式，哪怕把所有人类都赶下了天空之城，但还是有很多东西被留了下来。比如说仿生人不需要的餐馆、洗手间以及娱乐用的杂物。

    仿生人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娱乐，他们的生活模式跟上一界的理性人非常相似，但理性人好歹有些许情感波动，仿生人却是没有的。就算眼睁睁看到邱阳曦在前台拿走了一盒印泥，也丝毫没有质问的意思。

    没有毛笔，也没有特制的黄纸，他躲在无人的洗手间内，以指做笔，以A4纸裁剪的纸人做底，画了张绚丽的符印。轻轻一吹，等朱砂法印干涸，他这才抛弃莫天和的身体，附身在纸人身上飘了出去。

    他顺着门缝溜出，借助风力飘上了走廊上空，突然间，底下一座圆筒机器人经过，蓦地一抬摄像头，灯光亮起：“发现垃圾。”

    声音刚落，自圆筒内伸出夹子，咻一下伸长夹住了纸人飞快收进了自己的身体内，然后慢悠悠地滚走了。

    突然间被丢进垃圾堆里的纸人邱阳曦：“……”

    无可奈何之下，他抛弃了纸人，重新附身在莫天和的身体里再次裁剪纸人。这回他学聪明了，从通风管道出去，虽然中途迷了路，但还是顺利离开了实验室大楼，悠哉悠哉地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恰在这时候，蓝天白云之下，一只半腐烂的老鹰飞过，以迅雷之势叼住了散发出灵气的纸人，咕噜入腹。老鹰体内还有一道被污染成漆黑的魂魄，魂魄下意识想要吞噬邱阳曦，被后者当场电死了。

    没一会儿，洗手间再次飘出一张纸人，熟练地爬上通风管道，又沿着外墙滑落，贴着地面飘荡。突然间，阴影笼罩，没等纸人反应过来，熟悉的夹子一夹，纸人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垃圾堆里。

    洗手间内，邱阳曦盯着手里的第四张纸人，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有种一拳打爆天空之城，大家一起沉沦的冲动。堂堂化神尊者，何时尝试过这么憋屈？连离开这片区域竟然都做不到？

    难不成离了修真界，他还真成了个废物了？

    不信邪的邱阳曦第四次出动，东藏西躲，鬼鬼祟祟，终于远离了实验楼的范围，没等他高兴，一只爪子从天而降啪地从身后将它压趴在地。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邱阳曦下意识想放电，可下一秒…骨瘦如柴的狸花猫脸亲昵地蹭了蹭纸人，哑声呼唤：“……喵呜~”

    末日来临时，有幸存者，自然也有幸存喵。这只狸花猫运气很好，碰到了对它不离不弃的小主人。一起闯荡世界，一起来到天空之城，可是在人类被粗暴地赶下天空之城时，这只恰恰在四处溜达的狸花猫就被遗忘了。

    豁然间失去了家，失去了食物，已经从幼喵变成老猫的狸花猫虽然饿地骨瘦如柴，但好歹是活下来了。

    它没有玩弄纸人的意思，在阻止了纸人的离开后，屁股慢吞吞地落了地，乖巧地坐好。纸人回过身，沉默数秒后，狸花猫的脑袋忽而刺痛，有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涵熙？】

    泪水一下子涌上了狸花猫的眼睛，它趴下去尽可能跟纸人平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面全是天真纯洁和孺慕：“喵呜~”

    确认过眼神，确实是那只小精灵。

    不过……

    纸人走过去，将脑袋挨上了狸花猫的眉心，稍稍探进去些许灵力。不敢多，一是怕这只凡猫承受不住，二是不过用了少些灵力，纸人已经开裂了。

    狸花猫非常虚弱，长期缺水缺粮，肚子的鼓胀也不过是吞食了无法消化的异物。它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在临死前意外得到了小精灵身上的生命之力，但仅此而已。属于狸花猫的魂魄已经虚弱到陷入了沉睡，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小精灵才能完美地控制这具躯体。

    话说小精灵没有本能地吞噬了狸花猫的魂魄已经很不错了。

    【于此处呆着。】

    纸人传完这句话就要离开，身后蓦地传出狸花猫凄厉的叫喊。

    它以为他要抛弃自己。

    纸人想了想，索性引着狸花猫去实验区大门附近。果然脏兮兮的狸花猫被禁止了进入，纸人先是偷偷溜了进去，没过多久，“莫天和”就冷着脸跑出来，二话不说将狸花猫抱起，转身进了实验小区，这次没人拦着。

    他没有求助别人，治疗“灵兽”的经验他还是有的。先是帮狸花猫洗澡消毒，烘干后利用手术刀剖开它的肚子清理异物。没有楚烨萱的药物辅助，他只能动用法术先是治愈它被切开的胃，最后才是外伤。

    法术治标不治本，失血过多和那些无形的损伤还是得靠药物或时间来治愈的，因此狸花猫依旧很虚弱地躺着。

    幸运的是，小精灵一向都很乖，全程配合没有反抗。

    小精灵的事情处理好了，邱阳曦便又开始关注那些攻略者的动向。他们似乎也不确定下了地面会发生什么情况，于是在不停地搜集武器，冷兵器和枪支都在收集，不知道道具是需要积分换的邱阳曦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是依靠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器”直接硬闯。

    不过看久了他终于发现为什么附身那日，莫天和要穿着连体紧身衣、太阳穴贴数据线了，因为他在充电。

    仿生人似乎都是用电的。

    自己就能产生电且把系统电坏了的邱阳曦：“……”

    从天空之城离开对于仿生人来说并不是件难事，位置他也已经掌握好了。仿造攻略者们的行动，他也搜集了些武器，想了想地面有可能会出现的惨境，他还收集了些食物和水，等请假条申请好了，他才抱着狸花猫去了天空之城的中心电梯处。

    那里有仿生人守着，大概也是怕有丧尸顺着电梯跑上来。

    刚踏进电梯，警报声突然开启：“警告！警告！未检测出系统波动，请各部门警惕！通道三秒后封锁！请无关人员立即离开电梯！倒数开启：一……”

    邱阳曦：“？？？”

    三秒时间很快，在被一堆枪支指着的情况下，他懵逼地…顺着失去浮力的通道垂直自由落体！

    或许以后某尊者会对检测站有阴影。

    *****

    地面上，察觉到道侣契的另一头在以无法阻挡的趋势飞快降落的楚烨萱：“？”

    这速度快地让她不得不怀疑师兄是不是去跳崖了。

    旁边，陶盼晴已经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了：“太奶奶？”

    “哦~”楚烨萱放下手里的纸人，把自己摊在了轮椅靠背上，“如何了？”

    陶盼晴整个人精神了：“没问题！火能烧起来，我就是怕焖烧杯会爆。”

    楚烨萱很淡定：“难说。”

    在这种城市内，想找根竹子都难，她不懂二十世纪的这些科技产物，哪知道会不会爆。

    她们现在在另一片小区的楼上，霸占了整间屋子，并拒绝了吕伶等人要求的合住，不过被拒绝后吕伶一行人住在了她们隔壁，打定主意要一直跟着。

    研究完科技版火折子，楚烨萱掏出了藏起的货架准备融了锻造铁鞭，陶盼晴自动自觉地离开房间。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吕伶就过来敲门，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陶盼晴连门都没给她开。

    吕伶失望回去了，没想到半夜时分，楚烨萱所在的房间传来轻微的爆炸声。窗外闪了闪，似乎是火光。陶盼晴惊慌地跑到房门前，刚敲了下才想起来，之前楚烨萱曾经交代过炼器的时候不能打扰，否则会功亏一篑。

    忍着恐惧，她转身坐在门前，细细分辨里面的声音。

    除了那声细微的爆炸，接下来的声响都是有条有理的，并不见慌乱。陶盼晴刚放下心，屋门再次响起，还是吕伶，说听到爆炸声想进来看看。陶盼晴烦躁地没有理她，谁知道她竟然招呼人来撞门，逼地陶盼晴在门后大骂，说要把丧尸引过来同归于尽，这才又消停了。

    一次又一次，陶盼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和疲惫。她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客厅中央点着小小的篝火，小小的火焰噼啪挣扎，映入那双漆黑暗沉的眼眸中，像是垂死挣扎的小火虫。

    过了许久，楚烨萱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屋门被敲响，吕伶在门外问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毕竟晚上天气转凉，人容易感冒。

    楚烨萱看了眼陶盼晴快爆炸的火气，右手轻轻一挥，接住了自己飞过去的木炭，慢悠悠地转着轮椅滚到旁边打开了门。吕伶蓦地一惊，瞧见是楚烨萱后反射条件地后退了几步，差点撞上陪她出来的谢恒。

    不等她说话，就见楚烨萱用木炭在门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啪一声甩上了门。门板上，黑乎乎的繁体字上书——再打擾殘疾人休息，同歸於盡。

    吕伶：“……”

    谢恒头疼地把自家邻居妹妹拖回去。

    屋子内，得到了新武器的陶盼晴竟然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双手捧着铁鞭，目光竟有些溃散：“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楚烨萱将木炭丢回篝火里，慢条斯理地擦手：“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麻烦，解决了~”

    她哦了声，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口说道：“我能见见舒怀吗？”

    楚烨萱瞥过去，平静的目光在昏暗之处竟莫名显得凉薄：“以你们俩如今的状态，我并不建议你们见面呢~”

    闻言，她又是哦了一声，再度垂下头，没了声响。

    却没想到，楚烨萱轻飘飘地落了地，失去小腿的双脚抵着地面，缓缓张开了双臂，微笑：“不过是个拥抱，我还是能给你的~抱吗？”

    陶盼晴唰一下抬起头，猛地抛开铁鞭就抱了上去，力气之大竟把楚烨萱都撞倒在地。拥抱的双臂非常使劲儿，像是即将被冻死的人不断从怀中人的身上吸取温暖般疯狂。

    “我好累……”陶盼晴闭着眼，嗓音颤抖，“我真的好累啊……”

    “睡吧~”楚烨萱抚着她的后脑勺，轻柔的话语像极了在哄昏昏欲睡的小婴儿，“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