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心照不宣
（一）
座上爆发出一阵惊叹呼喝声，四下不时响起阵阵掌声，尤其刚才提议的那位玄色华服的贵族王公的视线一直未离开过紫荆，他不由瞧得痴了。来此之前他曾以为他西域女儿少了中原女儿的那些繁文缛节，且能歌善舞，个个皆是人间绝品。此番他实是未想到，原来中原民族并非只有《四书》、《五经》，这片土地上竟还能滋养出如此美艳富有才情的女子，而且还是在他汉家皇帝的后宫中！如此妙人儿，怕是连他桃花石国的公主也难及万一吧！
锦衣王公似仍陶醉在紫荆刚才的箫声中，浮想联翩，情不自禁地缓缓起身离席，有些飘飘然，望向御座上的凌枫，赞道：“此乃天籁之音哪！臣身为宫廷乐师总管数十载，却还从未听闻过如此妙绝的箫声，多谢陛下让臣等有幸一饱耳福，今日我等实在大开眼界！”说话间目光仍是未离开凌枫身边的紫荆。
听闻这话，紫荆不禁身子一震，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微微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坐于老国王身边的伊娜环视殿内，发现竟是除了自己的父王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紫荆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公主。她心中很是不甘，想她在桃花石国好歹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人人都敬她奉她，何曾受到过这般冷落！她不禁皱了皱眉，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老国王将女儿刚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微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重心长地道：“女儿啊，父王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当初是你好说歹说闹着要来中原的，你来中原是为了见识这里的风俗人情还是为了见他，父王心里自然也清楚。可是父王疼你才答应带你前来，你知道么？父王是想成全你，可是入乡就得随俗，就算你昔日是我桃花石国的公主，入得异域他乡就不能事事随心所欲，有时还少不得小心谨慎看他人脸色行事。尤其是在汉家皇帝的后宫这种是非之地，你也须得小心，行事不能太乖张放诞无所顾忌，这终会伤害到你自己，明白么？”
伊娜忿忿地望着自己的父王，心中不满之气一时无处发泄，撇撇嘴嘟囔道：“那按父王所说，女儿要怎么办才好？”
老国王看着自己的女儿，意味深长地笑道：“很简单，今日父王送你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忍’、‘等’。虽然这最大的秘诀只有两个字，然而要想完全领悟并行之有效也并非易事。所幸你在宫里的日子还长，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两个字，还须你用一生来体悟它，实践它。”
伊娜愣了片刻，似乎还沉浸在父王刚才那意味深长的话中，若有所思：“忍，等……”可是一想到他看着紫荆妹妹的眼神，她忽然觉得她还没开始便已经输了。她忽然望向老国王，苦笑：“可是父王，您看他的心思全在那个女人身上，连皇后都只是个摆设，女儿又有什么可以奢望这一切？只怕是我连那个等待的机会都不曾有吧。”
老国王听后，半晌方笑道：“相信你父王，女儿，只要你依父王所说去做，赢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你。”
凌枫点头笑道：“承蒙大人夸赞，朕与皇后、宸妃实乃三生有幸。”话锋一转，一指刚才皇后完成的这幅山水长卷，命人将它卷起，道：“大人且看皇后这画，颇有意境，功力深厚。那朕便将它赐予大人，大人意下如何？”
那锦衣王公轻轻咳嗽了两声，眯着眼笑道：“哎呀，在下一时差点忘了，皇后此画实乃难得一见的佳作，配以宸妃娘娘有如天籁般的箫声真乃圆融一体，妙不可言。既然皇上有意赐画，那在下便……笑纳了。此番还要多谢陛下，多谢皇后美意！在下感激不尽！”面上极尽恭维之色。
杨蕊羽不禁面上微红，微一点头道：“大人厚爱了。本宫技拙，难登大雅之堂。不过，大人喜欢就好。”
紫荆此时颇觉有些头晕，周身乏力。她本就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更没心情在这里与这些世俗之人虚与委蛇。刚才不过是为了给他也给两国一个体面的台阶下才勉强为之，现在一曲终了她更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她只想尽快逃离，逃离这里的一切。她微笑着向凌枫请示：“皇上，臣妾今日偶感身子不适，在此恐扰了皇上与各位大人的兴致。臣妾还想……先行回宫，望皇上恩准。”
凌枫扶着她，眼里满是关切之意：“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朕还是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吧。”
紫荆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不用麻烦了。臣妾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枫握着她的手，道：“也好，那朕便不强留你了。你自己且当心些，不过你那里有语鸢陪你，朕也能放心了。晚一点，等朕将这里诸多事宜一并处理完后一定尽快过来陪你。”
却见杨蕊羽放下了手里的翠玉酒杯，向凌枫拱手笑道：“正好前几日母后在宫里修建了一座佛堂，且从今以后一心向佛，不打算再过问朝堂之事与后宫之事了。母后如今潜心向佛，让臣妾早些过去陪陪她，故请皇上恕罪，臣妾这便要失陪了。臣妾方才听闻紫荆妹妹身子不适，让臣妾送妹妹回宫吧。”说罢便过来执了紫荆的手。
紫荆怔了怔，就连凌枫也有些惊讶，但看她一脸无害的笑容，并未从中找到丝毫虚假之意，遂只点头应允。
那锦衣王公盯着紫荆离去的背影有些失神，却又不知该如何挽留，脸上阵青阵白。
待杨蕊羽与紫荆离席后，凌枫继续道：“抱歉各位，朕的皇后与宸妃皆因身体有恙先行告退，恐扰了各位的兴致。还望各位大人不要因此减了兴致。来，咱们继续！”
“是啊，是啊。我们继续，还要在此叨扰陛下了。”众使臣不禁纷纷应和道。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之声清脆悦耳，映衬着舞娘那窈窕扭动的身姿翩若惊鸿，众人一片欢呼叫好声。
座上的伊娜被方才之事所扰，犹暗自沉思，她早已无心欣赏这丝竹之声，也无心观舞。她脑海中总不时浮现出刚刚紫荆离去时的背影及凌枫目送她时爱怜的眼神交织的画面，这使得她不禁黯然神伤，却只是不满地闷哼了一声。
（二）
酒酣耳热之际，老国王放下酒杯，终于缓缓起身离席，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面朝金座上的凌枫拜了三拜，拱手笑道：“孤此番前来大胤朝贡，能得陛下如此厚重的礼遇和盛情款待，孤王及敝国众使臣皆感到万分荣幸。孤从前就仰慕中原
王朝的文化，希望有朝一日能率我族人亲临中原王朝的土地。此番能圆孤多年的心愿，孤甚感欣慰。孤想此次若能与陛下结为友好邦交，从此互通商贸文明。这将于大胤，于敝国是莫大的幸事啊！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凌枫一手扶在金座把手上，微微仰头笑看向老国王，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贵国的提议，听起来的确很美好，朕也确有此意。不过……若贵国要与我朝永修万世之好，该拿什么表达你们的诚意？”
老国王先是一愣，不想对方竟率先给他抛出了这个问题，又转头望了一眼早已心不在焉的伊娜，突然眯眼笑道：“这个……陛下要诚意嘛，孤自然早就备好了。孤此次携小女一同进京，便是为表对陛下的诚意。”
不多一会便见几个小厮抬着一排排箱子进来放在地上，打开，里面全是异域珍贵的象牙、玛瑙、玉石、夜明珠……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老国王又笑道；“陛下请看，这些全是敝国最珍贵的特产，孤此番带来一些献于陛下，还请陛下笑纳。只是今后，孤的小女在这宫里还要仰仗陛下多多照拂了，孤在此感激不尽。”
凌枫冷冷地看着一排排闪着柔和光泽的异域奇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心内却在冷笑。半晌，他才淡淡开口：“贵国带来这诸多赏玩异物献给朕，是早已肯定朕一定会接受贵国公主是么？”
凌枫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感情，听得老国王及众王公使臣耳里皆是一震。老国王不由僵立当地：自己不断放低姿态，就是为了成全她的心愿。难道他竟……还是不肯接受？
伊娜瞧见凌枫冷淡的神色，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凌枫望见众臣凝重的面色及僵立当地的老国王，不由朗声大笑：“朕不过是说个玩笑，众卿何必如此？贵国此次来我大胤朝贡，真心想与我朝结为秦晋之好。朕怎么能不近人情，辞而不受呢？贵国的聘礼，朕收下了。”
在座众臣皆大舒一口气，老国王也立即喜笑颜开：“如此甚好，小女能有幸入宫侍奉皇上，确是小女的福气啊。”说着便带领众王公使臣及伊娜一起拜了下去，山呼万岁。
躲在殿外一角落处乔装改扮后的红岚望见殿内这一幕，心内如潮般汹涌澎湃。眼前的这一幕她太熟悉了，父王的用意她又怎会不知，可十五年前的她侥幸躲过了这一劫数，而如今的伊娜，怕是永远都躲不过了吧。
呵，十年前自己未承担的责任与道义，终于还是要她替自己去偿还。
红岚紧攥起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蓦然长叹一声，眼里氤氲起一层水汽。她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似曾相识又勾起她无数过往的一幕。
同样隐身在红岚身后的唐嘉煜立马制止了她，按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双肩，冷声道：“不要冲动！要记住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我都有任务在身，切不可因为一己之私冲动行事！”他竟是难得的伸出双手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红岚也不再挣扎，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只是闭上眼不再看大殿中发生的一切。
此次桃花石国国王携公主及王公使臣来大胤朝贡，据说又有青木堂的人配合大内禁军严密把守皇宫各处与京城的大街小巷，井然有序，并未在宴会期间出什么差池。凌枫对此甚为满意。
且说那日紫荆因偶感困顿疲乏向凌枫告假先行回宫，谁知却得皇后一路相伴同行，二人一路上只是沉默，待快到娴雅宫的一处路口才依依分别。杨蕊羽上下打量了会紫荆，仍未说什么，只回以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妹妹多保重，姐姐改日再来探望妹妹。”
紫荆目送她远去的背影，怔在原地许久，才神情恹恹地回了寝殿。语鸢见她回来，忙放下了手中的绣屏，上前关切地问：“妹妹怎地回来了？怎么今儿脸色如此苍白？”
紫荆懒懒一笑：“劳姐姐挂心。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厌了。那样的场合终究不适合我。”
语鸢了然点头：“也是，回来也好。妹妹若是累了就去歇着吧。”
那日紫荆回到娴雅宫后与语鸢小坐片刻便早早歇下了，这一天下来她真的好累，所以才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抽身离去。
那里有她最不愿面对的人，她想逃离那里的一切。只是今日的她暂且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而过了今日，却又当如何？
紫荆这样想着，若是可以，她宁愿就这样永远守在娴雅宫终老，不再抛头露面不再过问任何外面的事。她只想要一份安稳，可是他却注定不凡，他还会放她离开吗？紫荆思绪纷乱，迷蒙中渐渐沉入梦乡。
承庆殿依旧灯火通明，宴席直进行到深夜子时才结束，凌枫亲自送番国国王及使臣到宫中专为异国来使修建的行馆，在经过伊娜身边时，留给她一个捉摸不定的眼神便匆匆赶往娴雅宫。
伊娜苦涩一笑，时隔五年，她终于又再次见到了他。只是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落难的襄王殿下，而是一朝帝君，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如今的他，少了些许曾经的桀骜不驯，多了几许淡定沉稳。他对自己的到来并未表现出多少久别重逢的喜悦，却也并未拒绝她父王主动请求联姻的愿望。他答应得云淡风轻，却让她的内心更加感到一丝不安。不过不管他怎样看她，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宿命的机缘已然将她推到这一步，她回不了头，只能咬牙前进。这一次，她断然不会再错过他。
凌枫回到娴雅宫时已接近子时中，院内寂无人声，连鸟儿也已不再鸣叫，只余一轮银月照耀着院内的一草一木。凌枫在院内伫立良久，终是缓缓踏进了寝殿，见她面向里而卧，遂蹑手蹑脚从她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迷糊中，紫荆隐隐感觉到有人自她身后抱住了她，她只是装作沉睡未醒。半晌，恍然间听得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三）
景朔三年五月十七，凌枫在朝堂上宣布大胤已正式接受桃花石国国王的求婚，不日已正式缔结婚约。双方力求止干戈和睦相处，结为秦晋之好。桃花石国国王的爱女伊娜公主即日起入宫为妃，凌枫赐封号为“端”，是为端妃，赐住端和宫，并派了宫女命妇数十人前往端和宫小心伺候这位娘娘，择吉日完成封妃大典。
借着宣布与桃花石国和亲之诏令，凌枫还下令大赦天下，凡是犯死罪以下的囚犯皆可提前出狱与家人团聚，朝廷定期运送灾粮到边疆之地，鼓励边地居民向中原地区人民学习耕织技术。除此之外，凌枫还下令，自此□□与周围邻国交界处方圆百里内不兴战事，边地居民与周邦异族人民要止干戈，求和平。若是有人借机闹事，蓄意挑起两国战火，定将严惩不贷，□□将不遗余力地给予打击和镇压。
景朔三年五月二十，是帝君亲择的黄道吉日，将迎伊娜公主入宫，举行封妃大典。这一日天气晴朗的可爱，万里无云，空气中不时有阵阵微风夹带着淡淡的花香，鸟儿在枝头唱着欢悦的歌，从承庆殿一直飘到端和宫，似在欢迎着它们的新主子的到来。
一身盛装的伊娜在几名宫人的搀扶下轻盈地迈步走上铺在小径上的鲜红地毯上，一路上还有宫中诸命妇童子向她扔一些花生、桂圆，撒下片片花瓣铺向整条小径。还有几位命妇在为新妇唱祝颂词，寓意吉祥如意，夫妻恩爱，早生贵子。从伊娜居住的端和宫至承庆殿并不远，只有小半个时辰的路途。可是盛装的伊娜在众宫人的搀扶下每走一步却格外小心，半个时辰的路途她却好似走了一生那样漫长。
从端和宫到承庆殿的这条道上，一条长长的仪仗队伴着伊娜走过，道路两旁立着长长一队司礼乐官，吉庆的礼乐之声响彻云霄。宫门内外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宫人内侍，场面好不热闹非凡。
待得伊娜一行已快行至承庆殿外，伊娜惊觉自己紧握成拳的手满是冷汗，她不由深吸了口气，轻轻拨开自己头上的珠帘翠幕，望向承庆殿门口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竟是早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今日的他一袭绛红色喜服，头戴紫金冠，腰束流纹绶带，足蹬锦绣云纹小朝靴。这一身装扮更显得他气度不凡，贵不可言。伊娜远远地望见他，竟隐约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面前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子，竟真的就是当日自己偶然结识的那个落魄的皇子么？不想世事变幻无常，总是分外出人意料，而如今的他贵为九五之尊，竟真的要成为自己的夫君了么？她曾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如今竟都成了现实。伊娜远远地看着他，又摸摸自己身上繁重的装束，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梦。
伊娜行至承庆殿正门外站定，身周宫人皆已退下，她望见那个正立于殿前居高临下的男人正微笑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凌枫微笑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缓缓向她伸出手，等待着她的回应。伊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举动，怔了片刻，才小心地将自己的手递给他。当自己的手被他的手紧紧握住的那一瞬，她似觉有一股暖流瞬间融入了她的心头。他的手心，竟是这样温暖。
他牵引着她，走过一步步台阶，于宫墙最高处站定，定定俯视着下面观礼的人群。伊娜站在他身边，回想着他刚才牵引着自己，一级一级拾级而上，她就那样被他牵引着，跟着他走，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却觉得心安。待到二人行大礼之时，
凌枫转身与她面向众人一拜行天地，二拜行众臣，三拜时二人四目交汇。伊娜顿觉紧张羞涩，礼成之后久久低垂着头，不敢正视面前的人。却听上方他淡淡的声音飘来：“怎么？不敢瞧朕？”
伊娜心下一惊，努力让自己抬头正视他，心虚道：“没有……陛下，臣妾……只是有些困倦。”
今日的婚典，他的确如他当日承诺的那般给了她一个最盛大隆重的晋封大典，在全城人民的注视下将她风风光光地迎进宫做了他的嫔妃。这样盛大的婚典场面，连当年皇上娶宸妃时也未曾有过。当年皇上迎娶宸妃之时还只是襄王殿下，王爷的婚礼定无法与帝君的婚礼相比。想到此她不禁窃笑自己的确很幸运。不过不管将来会如何，至少此刻的她独享尊荣，风光无限，她是幸运的，就够了。
凌枫道：“哦。今日的婚典，你辛苦了。其实朕也有些烦这些隆重繁复的宫廷礼节，可却是不得不如此。”
伊娜心尖却是突突地跳着，勉力微笑道：“臣妾……不辛苦。”
凌枫点点头又道：“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朕命你宫中的宫人送你早些回宫歇着罢。若是觉得宫里缺了什么，只管差你宫人告诉朕，朕会吩咐宫人内侍尽快为你备齐送至你宫中。”又一扬手，仪仗队与司礼乐官已悉数退下。
伊娜听到他的话不觉心下一沉，目光不由自主地直视他：“皇上……您……不随臣妾一同回宫么？”
“哦。”凌枫淡淡笑道：“朕今日有些喝多了，想一个人四处走走，醒醒身上的酒气。你先回宫歇着罢。”
伊娜微微点头：“嗯。那皇上小心。臣妾……先回宫了。”
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在下沉，天色越来越暗，夜幕将临。凌枫乘着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径静静走着，心思有些纷乱。今日的这一切，真是他想要的么？他苦笑着叹了口气，心知当日若是不答应和亲，桃花石国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引起两国的纷争甚至引燃战火。他是一国之君，心系千万黎民百姓的命运，他有责任去守护他们，守护他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可是……她也是他想要守护的人，他不忍伤害她，更不能辜负她。
可是如今，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更好地守护她？
凌枫微笑，那个聪慧异常的女子，定是早已明白其中一切的原委。可他还是不由担心她，她会怪自己么？
想着这些，凌枫竟觉出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这条通往娴雅宫的路上。他微微顿了顿脚步，迟疑了半晌，终是迈开脚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