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是无力的。
至少对于一个受惊了的人来说，是苍白无力的。
因此，吉田辉夜是被抱在怀里，是在一片温暖中，在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中平复了心绪。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坂田银时怀里的温度是这样的炽烈。
她的思绪发散，像是一片空白中悠悠飘荡的小船，有风来便被风吹去，没有目的，漫无边际。
她在想，原来和外表上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坂田银时并不是什么微凉的月亮，而是像太阳那般，是个灼热的大火球。热乎乎，暖烘烘，身板又那么宽大，让她丝毫没被寒风侵扰。
她在想，原来坂田银时的身影是那么高大，肩膀是那么宽阔，挡在她面前的时候，格外给人安全感和安心感。
她在想，为什么赶过来的会是他呢。在她脆弱无助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扫除了她的恐惧。
她回忆起他出现时说出的话，回忆起当时他阴冷的表情。
他为什么会生气呢？
吉田辉夜垂下眼帘，不再细想了。
答案呼之欲出，但不能再继续了。
最后的最后，她从一个怀抱进入到另一个怀抱。
诡异的，她感受到前者的手指一勾，似乎是做出了挽留的动作，也感受到后者箍住她的身体，双手抱的很紧。
现在这个怀抱才是她所熟悉的。
是她熟悉的气味，是她熟悉的温度，如倦鸟归巢，本来被安抚得平静了的心又开始难受起来，想要在这个怀里哭泣一场，诉说所有的委屈。
是的，她和坂田银时只是同窗，只是朋友，而高杉晋助才是她喜欢的人。
可这种依赖真的是喜欢吗？
永远只是在默默注视着的系统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
不可否认的是，是高杉晋助让原本如人偶一般的莺子有了生气，但莺子对他产生的依赖感真的不是出于雏鸟情节吗？
就像是在外受了委屈还能忍住不哭的小孩子一样，一旦回家看到妈妈就会委屈爆棚地哇哇大哭。
可若是说她不喜欢他，系统又不敢说的绝对。毕竟，她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吉田辉夜不清楚坂田银时与高杉晋助两个人之间的交锋，她在这之前就已经大哭一场然后累的睡着了，连带着系统也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
而在这次事件过后，队里的其他人不敏锐的都发现了，这俩人对彼此是越来越黏糊了。
尤其是那位冷面黑脸的总督大人，就像是想要在爱人身上烙下永恒的印记一般，让对方完完全全贴上属于自己的标签。
正逢梅雨季节，阴雨连绵，队伍赶路至镇上，落塌该地，在资金的支持下，环境比在外风餐露宿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屋外斜雨飞飞，雨下的密密绵绵，你追我赶地打在地面上，打在枝叶上，打在正对着庭院的门上，打在未合实而露出的地板上。
淅淅沥沥，连绵不绝，温柔又不容拒绝，一如屋内的雨，温柔却强势地哄着花朵张开花瓣，再打在花瓣上，滴在花心里。
“等，等等，门，门没关好。”
“没关系，外面没人。”
“地板会湿……”
“……关好了也会湿。”
抚摸着吉田辉夜滚烫的脸，高杉晋助忍不住餍足地笑出了声。
吉田辉夜又气又羞，最后只是右手成拳撒娇般锤了一下高杉晋助的肩膀。
——但他笑的更开心了。
最后的最后，雨停了，原本躲在云层后害羞的月亮探出头现出了身影，屋内也一片静谧。
或许的确是因为太累了，吉田辉夜睡着的时候还有着平时睡觉时没有过的小声的呼呼声，像是某种可爱的小动物似的。
而高杉晋助还醒着，手上缠绕着对方的黑色的发丝，像是小孩子的游戏，又似乎是情人缱绻后的温存。
但他眼神深邃，内心的空洞似乎被什么填补了一部分，但也空缺了更大的一部分，他回味过来，他在得到满足之后，又产生了更大的不满足，更加急切，更加迫切的不满足。
压抑阴暗的气息缠绕着他，他看着吉田辉夜，却又没在看她，思绪飘到另外的地方，出神地想——他一定会把老师带回来的。
“唔，晋助？”
吉田辉夜迷迷糊糊地醒了。
“抱歉。”
高杉晋助顿住手，原来是方才出神时没注意到手上的动作，一不小心扯住了吉田辉夜的头发。
“没事，怎么啦？”
并没有想太久，高杉晋助就很坚定地注视着她同他相似的绿眸。
“我一定会把老师带回来的。”
怔然后吉田辉夜便柔和下了表情，她本就在高杉晋助怀里，现在更是很容易地直接探了点脑袋就与他额头相贴，呼吸交融。
“嗯，我相信你。”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最后这一句承诺多年后两人再也没有提及。
但在发生那命运的转折前，急转直下的局势似乎就已经为未来暗示和铺垫好了一切。
天是灰蒙蒙的。
人的心情也是灰蒙蒙的。
在惊险的一战后，吉田辉夜回到队里就听闻了坂本辰马再也无法拿起武士刀的噩耗。
“辰马……”
她在这里为他的情况担忧难过，这个人倒好，还能笑得出来，和她开玩笑。
“啊哈哈，怎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啊，我这不是还活着吗，辉日你要是哭出来了矮杉可不会放过我的啊。”
吉田辉夜瞪他一眼，也懒得计较对方又一次叫错她的名字，担忧的情绪转为了生气。
“你还笑，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唔，应该是会从商吧。怎么这幅表情？你忘了，我本来就是个商人啊，商人拿不了刀很正常嘛，啊哈哈哈。”
他虽然是在笑，但吉田辉夜却并不觉得轻松。
似乎是意识到了气氛的沉重，坂本辰马眼睛一眨就换了个话题。
“说点轻松的吧，辉日，最近看你和矮杉关系变得更好了呢，能说说你是怎么看他的吗？”
“诶？”
这个话题属实有些突然，但吉田辉夜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喜欢！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但喜欢的心情我还是想要坦率地说出来，晋助的一切我都喜欢！”
“这样啊……”
看着对方脸上幸福的笑容，他很自然地就问了出来。
“那能分享一下你是怎么就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吗？”
——这个问题却让吉田辉夜沉默了。
他注意到了，她的脸上出现了茫然，迟疑。
“想不起来了吗？是不是因为一直都在一起所以都没有发现啊。”
像是人偶突然活了起来，她生动又机械地重复着。
“对对对，是这样的，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这样啊。”
——他似乎明白了。
“那另外两人呢？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一定也很熟悉吧？你觉得金时和假发又是怎样的啊？”
“是银时啦。”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所有被喊错的名字中，她只纠正了这一个名字。
“银时的话，看上去超级不靠谱，以前也总是添麻烦，让人哭笑不得。”
她这样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忆，连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改变。
“但是却是一个在关键时刻特别靠谱，特别会耍帅的人呢。很能给人安全感，让人觉得把信任托付给他完全没有问题。”
“假发的话，假发是我尊敬的剑术老师哦。在剑道这方面还多亏了他给的建议和指导呢。”
——「说着尊敬倒是把人家名字叫对啊。」
听见了系统的吐槽，但某人毫无悔改之意。
「因为总觉得叫假发才是和他关系好的称呼吧。」
“这样啊。啊哈哈哈，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别装傻啊喂！”
但最后还是在坂本辰马挠头装傻什么都不说的情况下放弃了。
坂本辰马最后是在黎明前离开的。
离开前，他和坂田银时进行了一次谈话。
“去宇宙捞星星？还真是浪漫的说法啊，金时你其实也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哈？你这什么意思？你这个啊哈哈，不要以为人要走了阿银我就不会计较哦！”
“啊哈哈哈，明白明白。”
话题终结，两人沉默下来，都无声地望着月亮，静候黎明。
突然，坂本辰马出声。
“金时，我好像明白你当时说的话了。”
“嗯？你指什么？不过阿银我说的话本来就都很有道理哦。”
坂本辰马低低笑了两声。
“辉日和矮杉之间，最近更加亲近了吧？”
坂田银时沉默了一瞬，没有回他。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刺激到那家伙的独占欲了？”
“……或许吧。”
他口吻随意，下一句却又凌厉起来。
“是那家伙没有保护好她。”
“啊哈哈，还真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缘由啊。”
坂本辰马扭回头没有看他。
“金时，你是对的，我也发现了，辉日她啊，其实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啊。”
“嘛，无论或好或坏，都祝愿你这个望月人能得到回应吧。”
坂本辰马离开了。
攘夷军的情况也越来越糟糕了。
在这样压抑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吉田辉夜遭遇了最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