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我的事情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现在只能拉他们入伙了。”

    明日香弦鸣笑眯眯地将她提前编好的理由说了一通，抬头就对上明日香旭无语的目光。

    “下次编理由的时候也用点心。”

    她故作惊讶道，“难道您会拒绝我的提议吗？毕竟从某方面来说，这是一件对公安及其有益的事。”

    私情说完，就该谈明利了。

    明日香弦鸣将一份文件袋放到他桌上，“看看吧，他们怎么说也是我教出来的……是很好用的优质人才。”

    用“好用”来衡量人的价值，虽然有几分将人物化的嫌疑，却无疑是个有效的劝说手段。

    明日香弦鸣也不是那种光会凭关系走后门的人，是以明日香旭在看过那份文件后，当机立断决定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入伙。

    能设计出反检测的监视设备，松田阵平在机械上的天赋值得肯定，薅去设备研发部理所应当。而能够凭借微表情与心理侧写推断出事件大致经过的萩原研二，则有着辅助审讯的潜力。

    “他们不会跳槽离开爆/炸物处理班，但借来当个苦力还是不错的。”

    明日香弦鸣看自己父亲的表情就知道妥了，随意地耸耸肩。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想要掺合进这件事，就让他们发挥自己的长处提供帮助，同时这种非一线的工作也能确保他们的安全，在过程中立功对警职的提升也有帮助。

    明日香旭幽幽地盯了她一会，忽然道，“你还真是喜欢他们。”

    这般费劲心思的谋划，那两个青年是不会知道的。

    因为尊重，不愿意一直欺瞒他们。害怕他们私自调查遭遇危险，于是偷偷给出调查方向与线索。为他们选好最佳道路，两人闷着头往前走就能得到功绩。

    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算了。

    他叹气，摆摆手，“出去吧，一会带他们去签协议。”

    明日香弦鸣微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等在附近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见她出来，连忙围了过来。

    “如何？”

    她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松田阵平皱着眉低声问，“为什么汇报这种事的人是你，而不是你协助的公安？”

    一般的公安协助人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而且他倒很想见见那位能让她辅助的公安，看看对方到底有何德何能可以与明日香弦鸣建立那么紧密的关系。

    说白了松田阵平就是在吃醋，但他不肯承认。

    “他现在不方便出面。”

    明日香弦鸣解释了一句，带着他们往另一处办公室走。

    “他？”

    注意到这个人称，萩原研二意识到那是位男性，不知怎么，莫名对这件事十分在意。

    松田阵平摸了摸下巴，“说起来降谷诸伏他们进了公安，说去执行秘密任务后就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这也是直觉吗？】

    明日香弦鸣偷偷看了眼松田阵平，确认对方不是有意试探，只是真的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提一嘴。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带着眼镜的西装男人，看见明日香弦鸣的时候愣了一秒，对她颔首。

    “风见，最近还顺利吗？”

    风见裕也是降谷零的联络人及下属，也因此知道明日香弦鸣的身份，她这么问是在询问自己的学生降谷零情况如何。

    “非常顺利，不用担心。”

    “那就好。”

    明日香弦鸣没有多问，但在她身边的松田阵平却心生疑窦。公安的强硬作风他是知道的，到刑事部接管案件时总是一副“你无需知道”的傲慢态度。而现在，即使明日香弦鸣算是公安的自己人，也未免有些太配合了。

    松田阵平谨慎地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等到签署协议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拉住她的衣角。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们？”

    “怎么了？”

    明日香弦鸣状似疑惑，事实上她没有说的东西多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对他们透露的，例如黑衣组织的内部情况、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她自己在外的假身份。

    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这部分内容事关重大，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看刚刚那个公安警察的态度，似乎对你很是配合？”

    明日香弦鸣笑了笑，“可能因为我父亲是警视长？”

    两位警官表面上不动声色，却齐齐背后一凉。虽然不是自己顶头上司，但还是感到了心虚。

    不知道岳父作风如何，万一看不上他俩怎么办。

    不过这样的话，明日香弦鸣的某些权限就能解释得通了。

    松田阵平收回自己的疑虑，问她，“现在我们做什么？”

    “一会会有人带阵平和研二去熟悉地方，你们的本职工作还在爆/炸物处理班，但公安这边会用到你们的特长。”

    机动队是执行临时任务和处理突发事件的部队，本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两位爆处组的警官被“借”到公安倒也不算太奇怪。

    “那你呢？”

    明日香弦鸣眨眨眼，“我自然要去执行我协助人的工作。”

    萩原研二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也没有追根究底地问她去做什么，只是问，“会有危险吗？”

    “做这种事总是要承担风险的，就和你们去拆弹一样。”

    松田阵平挑眉，“既然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也不问太多，快去吧。”

    路过明日香弦鸣身边时，卷发青年忽然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受伤了。”

    萩原研二对她wink一下，“一帆风顺”，也跟着离开。

    幽绿的眼眸中倒映出两位警官走远的身影，女性顿了片刻，轻笑一声。

    “我尽量。”

    ————

    温暖的小房间内，带着硝烟气息的狙击手盘腿坐在地毯上，小木几上摆放着一些小食，有部分出自他之手，剩下那部分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做的。

    “在这边停留这么久没事吗？”

    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医生侧头询问，手中的小银勺挖走一块甜品。

    诸伏景光摇头，“我拿到苏格兰的代号也有一段时间了，做了不少狙击任务。看在成功率的份上，组织目前对我的信任度还算高。”

    组织成员在没有任务时可以自主安排时间，在这种时候没有谁会管你去做什么。毕竟冰冷犯罪集团只从员工身上搜刮劳动力，不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

    诸伏景光比起几年前在警校的时候沉默了不少，被黑暗侵染过以后，那双湛蓝的猫眼在温柔之余，偶尔会浮现出阴郁。

    他身上成熟男性的气质逐渐显露，温和的外表下有些不容小觑的侵入性。任谁见了他也不会认为他是什么好好先生，只会觉得他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狙/击/枪架起时必定有人随着枪响倒在血泊中。

    但明日香弦鸣依旧觉得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猫一样的神情很可爱。

    就像在外面认识的蓝眼睛布偶猫，乖巧又精致，有一定几率在小巷子里遇到。替他包扎完伤口，投喂一些小鱼干以后，他会冲你喵喵叫两声，再回过身钻入黑暗消失不见。

    “说起来，苏格兰是什么味道的？”

    黑衣组织的高级成员拥有各自的酒名代号，而诸伏景光获得的代号苏格兰威士忌，让明日香弦鸣心生好奇。

    诸伏景光一怔，在组织里一直被叫苏格兰，现在恍然听到对方的问话，居然生出【她在询问自己是什么味道】的错觉。

    很快压下心中那点麻痒的异样，他对完全不能喝酒的可怜虫解释着，“有很重的泥炭味和烟熏味，口感呛辣，刚开始喝的时候会觉得刺激。”

    明日香弦鸣无意识转着勺子，银光在灵活的指尖跳动，“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尝尝苏格兰。”

    她将视线从甜品转移到诸伏景光的脸上，“你脸怎么这么红？”

    发热？细菌感染？还是代谢亢进？

    要不要给他开张检查单做个体检？

    猫眼青年状似平静地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只是被这份卤鹅掌辣到了。”

    “抱歉，做的时候没考虑到你不能吃辣。”

    明日香弦鸣态度真诚的道歉倒让诸伏景光有些内疚，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喝下，“只是之前没怎么接触过，但我很喜欢这种味道，我会适应的。”

    “那好吧，”她爽朗地笑笑，“我下次少放点辣，让你慢慢适应。”

    从什么时候开始期待与她见面？

    诸伏景光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思考下次见面要带点什么好了。

    潜入组织后的生活并不好过，手里沾血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在犯罪集团里，穷凶极恶才是常规，温柔善良的是异类。

    正因为卧底是一份需要低调进行的工作，他不能成为异类，于是装出冷淡漠视生命的模样，下手毫不留情。他在组织里看见了zero，不过为了避嫌，双方都没有怎么联系彼此，只知道对方后来获得了波本的代号，作为优秀情报人员活跃着。

    生存不算困难，只是习惯苏格兰的身份以后，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偶尔会感到陌生，自己是否真的代表光明？

    压力、焦虑与负罪感，苏格兰已经学会了如何将它们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但当生命中只剩下源源不断的负面情感后，麻木与疲惫无声降临。

    这间有他最信任的前辈在的小屋，是只属于苏格兰的安全屋。

    因为这才是他唯一能获得【安全感】的地方。

    是他漫长黑暗岁月中唯一的正面情感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