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长

    回到府中已是傍晚,牧禾累的一屁股瘫坐在院中的石墩上,柳南乔也筋疲力尽地蹲在一旁,她双手托着下巴道:“江公子当真是个好人,若不是他施予银两,今天定要空手而归了!”

    “什么好人啊?这叫亡羊补牢!”牧禾板正道,双手一边敲着小腿一边气鼓鼓地撅起嘴小声嘀咕:“若不是他,定要让那贼人低头求饶!”

    柳南乔顿感惭愧,扁扁嘴不好意思:“要怪,就怪我当时太大意,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牧禾扫了一眼柳南乔灰头土脸的模样,心想毕竟丢银子事小,人没伤到便好,再说江有言确实想尽了一切办法哄两人开心,还垫光了自己口袋里的银子,也算将功补过了。

    “也不能怪你!那小偷一看便知是惯犯!” 牧禾撞了撞柳南乔耷拉着的胳膊接着道:“阿姊,这事可千万不能让阿父和拂荛知道。”

    柳南乔无奈地点点头:“可是那些银两怎么还给江公子啊?我没有…”

    牧禾揽住柳南乔的肩膀,大气道:“阿姊不用担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说完,拍了拍胸脯笑起来。

    “什么事情要包在你身上啊?”牧孝德与拂荛并肩走过来,接着问。

    柳南乔见状迅速起身躬身行礼,牧禾倒是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挤眉弄眼道:“没什么!我和阿姊在讨论怎么包装贺礼的问题,阿父不知道,这市集可太热闹了,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眼睛都看花了,要是老天爷再赏我两条腿就好了!我便还能再多转转。”

    牧孝德哭笑不得却故作严厉:“什么话!小小女娘,甘心做个畜生不成?”

    牧禾嘿嘿傻笑两声,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父今日累吗?”

    牧孝德嘴上叹气,心里倒是十分开心:“怎么?又要给阿父捶背吗?”

    牧禾上前挽住牧孝德的胳膊道:“可以啊!只要阿父需要,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现在能不能先填饱肚子?我可是太饿了!”

    话音未落,牧禾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满脸委屈。

    拂荛温柔道:“晚膳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牧禾伸出脑袋,越过牧孝德对拂荛眨眨眼道:“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女公子看看便知!”拂荛故作神秘。

    进入敬雨轩时,食案上早已摆好了准备好的饭菜,牧禾健步如飞地坐在食案前,双手打开染杯上的盖子,一股鲜美的香气便扑鼻而来,隐隐的淡淡药香更如袅袅炊烟,回味悠长。

    牧禾端起染杯清抿一口,黄金般清澈的汤汁便滑入嘴中,唇齿间开始荡漾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香甜,顿时间,倦意渐渐消失,反倒精力充沛起来。

    拂荛柔柔道:“前些日子女公子身子不适,叶府便送来了些神草,此药阴阳兼补,性平力缓,有固本益气、健脾和胃的功效。听说九月至次年五月是服用此神草的最佳时间,便吩咐厨房炖汤时放了一些。”

    牧孝德喝了一口也满意地跟着点了点头。

    牧禾想起之前生病时,叶行简确实来过,但没想到还带了这些许宝贝。可她不明白,此人心思缜密,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怎么学会关心起别人了?于是不解道:“阿父,夫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呀?”

    牧孝德清楚自打牧禾坠马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于是慢慢回忆道:“行简大你不多,你刚满地乱跑时,他便可以颂咏诗文,通晓诗经。这孩子机智过人,走到哪里都十分惹人喜爱!”

    这点牧禾不反驳,有的人天资高,自带举一反十的能力。可俗话说得好,三岁看小,七岁看老,难不成叶行简小时候就是如此目中无人?

    牧孝德继续道:“你有所不知,行简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了岳石书院,一去便是十余年,那是因为叶丞相深知,若想出人头地,不仅要胸怀壮志,还必须要有真才实学。”

    牧禾放下手中的食物,小眼神里满是问号:此话怎讲?

    牧孝德捋直衣袖侃侃道:“此话要从叶丞相说起,叶贤乃当朝皇帝面前的红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一顶一的大官却非贵非爵,出身十分贫寒。嘉县彼时也出了不少颇具胆识,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可都因家境清寒仕途坎坷,未得到重用。叶贤自知家贫,从小苦心研读,没过几年便无师自通,虽然没有做成官,但也靠自己的努力娶妻得子,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可老天爷偏偏妒忌他平静的生活。没几年,庆帝抱恙,外戚趁机作乱,篡国谋反,所到之处甚是寸草不生,一片狼藉。攻打嘉县时,因嘉县县令妒其才干,一意孤行,导致城中百姓只剩下不到半数,就连他在乡野结发的妻子也不幸在战役的慌乱中掉入枯井毙命。自此,他经历了生离死别,国家存亡,更发觉自己肤浅了,若家国不幸,何来的人民安康,性命又如何能掌握在自己手上?前去支援的隋将军见此人谈吐不凡,便带着他和刚刚五岁便失去母亲的叶行闻来到安阳城,可未等举荐,便被调往清水县驻扎。就这样,叶贤抱着一线生机和鸿鹄大志在安阳城里闯荡。可这硕大的都城对他并不友善,他们举目无亲,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度落魄潦倒……”

    牧禾听得入了神,接道:“然后呢?”

    牧孝德顿了顿,把后面的故事交给了拂荛,拂荛幽幽道:“一日,庄氏正在聚满堂的茶楼后厨偷食糕点,恰与破衣烂衫的叶贤撞了个满怀,不知不觉便被这种奇妙的感觉吸引了。没过多久,她发现,叶贤不光拥有文韬武略,更是一个心怀坦荡,坚定执着之人。于是她主动挑起了重任,行走斡旋于官宦之家,竭尽全力地帮他争取机会。与庄氏成婚没多久,叶贤被举荐做了官,进宫没多久便见露头角,更是不到十年的时间便受到宣帝的重用与信赖。”

    说到这里,牧孝德接着道:“叶贤是要感谢庄氏的,没有她,便少了一位为自己开天辟地的贵人,庄家更要感谢庄氏有双慧眼,就说祖辈经营再好,银子赚的再多,顶多算是地方土豪,哪会有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不过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叶贤却深知当朝皇帝的取材用才之道,未曾让身边前来投桃报李的亲戚踏入过朝堂半步,反倒提拔了不少材能兼备的贤士,为此皇帝口中不说,心中自然也是非常满意的……”

    牧禾渐渐对叶贤升起一丝敬畏之心,可没一会儿又渐渐灵魂脱销:这么好的故事里偏偏多了个坐吃山空、如此不争气的女儿,有道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岂不是要在叶咏仪这里便折了?

    牧禾恍然大悟:“原来叶行闻和叶行简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拂荛接着道:“叶行闻是和叶丞相经历过人生苦痛与折磨的孩子,自从母亲离开,便比同龄的孩子早熟,更是依靠着自己的才能在朝内站稳脚跟,如今二十有余已是内史,辅佐管理财政,税收及粮草分派。但听说此人智商虽高,情商却极低,为了给他寻个门当户对的新妇,庄夫人也是用尽了法子,怎奈他对感情一事总如木头一般腐朽难琢,不知毁了多少上好的亲事。虽是最终一再催促下才与曹长史家长女成功婚配,可也是过了好几年,新妇才怀上子嗣。”

    牧禾一口气把汤全部喝掉,抹了抹嘴道:“那江伯伯呢?”

    牧孝德提到老友,便展眉道:“江家与叶家不同,根基牢固,出自柳州的名门望族,自乱世中崛起,由祖孙三代人创基,江慎为侯,其长子江尹为令,次子江佐为将军,其孙便是江仲。”

    拂荛继续一唱一和道:“据说江家祖代百战沙场,品行端正,又行事低调,在军事上也颇有建树,虽家中儿郎都自小习武,但为了脱离“大老粗”的印象,后期十分重视教育。”

    柳南乔奇道:“看上去,江公子好像不太精通武功呀!?”

    拂荛语调稍缓,像是心里已有了打算,特意道:“江有言乃家中幼子,虽不敌长兄们勇猛善战,也不喜兵器,却颇爱赋诗弹奏,尤其以古琴为名,一曲悠扬婉转的琴声飘去,不知迷倒多少闺中女子,听说排队都能排到江边上!”

    牧禾不可置否,以江有言的上等皮囊,男扮女装确实都不在话下。她眨巴眨巴眼睛,故意道:“万里挑一的事估计江公子不太擅长,回头我帮他好好参谋一下!”

    牧孝德差点儿将汤吐出来,速掩着嘴道:“不得胡言乱语,上有父母,下有兄长,那轮得到你掺合!”

    牧禾扯着嘴角笑起来,毫不在意道:“虽非兄长却胜似兄长,他那么照顾我,我定要懂得回报啊!”

    牧孝德无奈地摇头,心想罢了!这小妮子看来也无心于江有言。

    拂荛倒是皱起了眉头,思虑万千。

    晚膳过后,夜色渐浓,没说几句大家便纷纷披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屋休息去了。

    牧禾走进屋内,悠悠地移至窗边,缓缓地推开窗掩,柔柔的月光便洒入屋中,她抬头望着皎洁如玉器般的明月,有如暗自盛开的花朵,即将满圆,那花看着极大,花冠雪白,花瓣处还带着淡淡的青灰,好像轻嗅一下,便芬芳浓郁,使人陶醉。

    她软绵绵地趴在窗边轻轻喘息,眼波流盼,双眸剪水,褐色的眼眸微微一转,便恍如摄人魂魄的流星。她将食指微微翘起,跟着呼吸的频率细数周围的星斗,一颗,两颗,三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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