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蛇泪（一）

    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他想回到前生的地方去看看，主要想去看看红雪。有一个晚上，当人们都睡着以后，他的灵魂偷偷出窍，如风般溜出门外。可是当他的魂魄走到门外以后，他却发现他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儿和一些陌生人在外面聊天、玩耍。有的在“抓石子”，有的在“滚铁环”，有的在“打扑克 ”，还有一些老人在讲“古经”（即故事）……他还看见一些陌生人在跟他们院子里的一些老人谈论一些前生往事，整个院子里面时而吵闹、时而欢笑。他应付似的跟他认识的人打打招呼，有些小孩子邀请他和他们一起玩儿。他说他想到外面转转。他知道那些在院子里玩的人都是他们的灵魂。因为，当一个人在清醒的时候干了某件难忘的事情的时候，他灵魂就会处于兴奋状态。当他熟睡时，他的灵魂就会离开他的躯体继续游玩。这就是“做梦”的原因。他知道那些人都在做梦呢，所以他就若无其事的向村处走去。

    当他走到村外，正想搭个“云桥”飞走时，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小心点噢！别让李家那个娃走远了，张家村今天有事呢，谁的魂都不能到那一块儿去。”

    他寻声望去，看见几个“使者”藏在村子里的草丛里，他假装没有看见，他想学燕子飞翔。因为，在梦中，灵魂是可以做任何事情的。他就像燕子一样快乐地飞了起来。可是当他正往红雪家飞去时，突然，一只老鹰向他飞来，并做出一个要吃掉他的样子。他便一边躲闪，一边继续向远方飞行。

    突然，他听到有个声音喊道：“快拦住李家那个娃！不能让他飞远了！前面还有战场呢。一些‘白军战士’不甘失败，还要和‘红军战士’做战呢，小心炮火把他打伤了。他不能做那样的梦！”

    他知道又是“使者”或者“过往神”在阻挠他。他正想加速逃避老鹰时，突然他又看见几个头戴斗笠的猎人，手持□□向他射击，他只得转身飞回。

    还有一个晚上，他变成一条蛇，想溜到村外后再飞去看红雪。可是当他一出门，他就被“使者”发现了。“使者”又化作捕蛇人把他抓回村子。

    看样子，在夜间，他是不可能飞离他的村子了。

    他又想在白天飞去看红雪。一个中午他睡下以后，他的灵魂一出窍就发现“使者”在村子外面巡逻呢。他无奈地感叹道：“难怪人们经常在倒霉时会说‘见了鬼了’，原来‘鬼’那么多。”

    在一个深秋的夜里，他听到很多麻雀在外面叽叽喳喳地叫着。他想了一个好办法。在人们都睡着以后，他的灵魂就变成一只麻雀从屋檐下飞入鸟群之中。他假装和麻雀一起鸣叫、飞行。他不停地在麻雀群中捣乱，因为他希望和那群麻雀一起飞到村外。可是当他正和其它麻雀一起一边鸣叫，一边飞翔时，他又听到“使者”说：“李家那个娃瞎得很。他又变成一只麻雀想往别处跑呢。那个娃野得很，去把他抓回去！”

    他一听见那些话就赶紧飞到一个小石洞里藏了起来。

    “那个东西又藏到那个石洞里面去了，拿网把它网住送回去。如果他还耍花招的话，就把他的七窍封了，让他以后再也不要做梦了。”

    他听了以后，就再也不敢乱动了，他乖乖地让“使者”用网子把他网住后送回家中。他以后再也不敢和“使者”对着干了。他也不敢去找红雪了，红雪也不来找他。红雪知道他的情况吗？红雪又怎么样了呢？她托生了吗？

    他不知道那些“使者”是怎样发现他的，仿佛每个“使者”都有火眼金睛似的。

    时光荏苒，转眼他已长到五六岁了。由于受到前世的束缚，他总显得有点孤僻。他经常一个人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发呆。他有什么心事，也不愿意对别的小朋友讲。即使有时他受点小伤，他也不对父母说。平时，他不太和他的几个哥哥一起玩耍。不过，如果他身边的小朋友找他玩时，他也不会拒绝。他仿佛是一个过客，而不是他故乡里的一个分子。

    在他六岁的那个夏天，雨水十分稀少。由于天气炎热，一到中午，人们就不用干活了，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在家里歇着。他们院子里的大人们不是下棋，就是打扑克。小孩子们也在院子里面做游戏、聊天或者讲故事。

    他在大人和小孩儿之间漫无目的地转一下，就一个人走出他家后门。他家后门外面有很多大树，有毛桐树、桃树、漆树、丝棉树、柿子树、核桃树……他家后院也很凉快。从他家后院往前走十来米，再上几个台阶，又是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是他们晚上乘凉的地方，有二十来个平方大小，院子四周也有很多大树。院子的西侧有一个十多平米大小的用石头砌成的两层房子，一层为厕所，厕所四周长满了碧绿的洋荷姜。厕所的西边是生产队的麻园。厕所的二楼是存放饲料的地方，和厕所二楼相对的地方，是他们家的猪圈。猪圈四周也是用石头砌成的，有三、四米高。猪圈房的屋顶用巨大的青石板盖着。猪圈四周也被高大的柿子树和樱桃树环绕着。猪圈里面填着厚厚的落叶和青草，所以也闻不到什么异味儿。

    他不想打扰别人，午饭后，他就一个人慢慢地走到猪圈跟前，从那些用巨大的石块砌成的栅栏上爬到猪圈房顶上。他坐在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乘凉。那里绿荫葱葱，小鸟鸣唱，蜂蝶飞舞，白云在空中飘荡，小猪在绿荫下闲躺。有时，他悠闲地躺在猪圈房顶一块儿巨大的青石板上，回想自己的前生后世。他一会儿感到开心，一会儿又觉得无奈，他一会儿又东瞧瞧、西望望。

    无意间，他看见一条大姆指粗细、一米多长的青蛇横躺在他头顶上方的一个树枝上。那条青蛇碧绿、光滑并散发出晶莹的光泽。它仿佛也睡着了，闭着眼睛，但是眼角却有点湿润，仿佛刚哭过似的。

    他看了那条青蛇一两眼，感觉有点害怕。它不会是来寻他报仇的吧。猪圈的北边紧靠一个巨大的岩石，岩石上有许多泥土和碎石，岩石上也长满了小树和杂草。他从岩石上拾起几个小小的石块儿。他举起一个小石块儿，使劲儿向那条青蛇扔去。青蛇仿佛听到了风声，在石块儿靠近时，它“嗖”地一声飞到十多米外的麻园里去了。

    青蛇飞走后，他就躺在青石板上睡了起来。

    朦胧中，他听到有人在四处喊他。他赶紧站起来，急忙从猪圈房上爬下来。家人找他吃晚饭呢，他抬头一看，天快黑了。他又往柿树上看了看，发现那条青蛇仍然挂在那个树枝上，它的眼角依旧湿润着。

    他微笑了一下，回到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饭。吃过晚饭后，他和以前一样站在板凳上洗碗。他母亲微笑着站在一边指点着。其他家人都去后院外面的凉台上乘凉去了。

    洗过碗后，他也和母亲一起去凉台上乘凉。他爷爷正在讲述一个民间传说——

    “解放前，我们村子里有一个后娘残忍得很，把她前房的孩子硬给折磨死了。那个后娘只给她前房的孩子吃剩饭、喝凉水。时间长了，孩子就经常拉肚子。那个可恶的后娘竟然把那个孩子的屁股给缝了起来。最后活活把那个孩子给憋死了。那个孩子死后，去阴间诉苦。阎王把那个孩子变成一条蛇，钻到那个后娘的肚子里。那个后娘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就是生不出孩子。可能过了五、六年的时间吧，那个后娘要生娃了。人们觉得奇怪，都想去她家看热闹。没想到，她竟然生下水杯那么粗的一条蛇来。那条蛇一生下来，就飞一般地溜走了。最后，那个后娘也疼死了……”

    他一听到“后娘生蛇”的故事，就偷偷往柿树上瞥一眼，他发现那条青蛇还平静地横躺在那个树枝上。它的眼角仍然湿润着。他觉得很奇怪，他就斜靠在他妈妈身边，假装在听他爷爷讲故事。其实，他的眼睛却从暗处盯着那条青蛇的七寸看。他想看看那条青蛇是不是来找谁复仇的。

    他盯着青蛇的七寸看，很快，他就进入了青蛇的内心，看到了青蛇的前生往事。

    原来，那条青蛇的前生是个日本特务，二战时来中国做川岛芳子的助手。后来因为被□□地下党感化，向□□投诚。事败后为川岛芳子所害，她是来找川岛芳子复仇的。

    那么谁又是川岛芳子呢？他把院子里的人都在心里默默地思考了一遍。他觉得谁都不像。他就又盯着青蛇的七寸看，最后直接进入青蛇的记忆空间：

    青蛇原名叫林野琼花，住在日本富士山下一个美丽的小村庄里面。她家世代都是佃农。到她这一辈子，她家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温柔美丽、聪明乖巧，她的父母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她有一个表哥，比她大两岁，是她姑姑的儿子，叫桥龙风霸。她表哥长得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她表哥住在她们邻村。从小，她们两个就像亲兄妹一样一起长大。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表哥被天皇征为皇军去了中国。从此，她就再也没有见到她表哥了。她表哥走后，她哭了好多次。其实，她的父母和姑姑早就有了婚约。她和她表哥也心心相印。现在，她表哥去了中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和她表哥相见？

    也许是命运弄人吧，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天皇又下诏招收十六岁以上的女子到中国去支援“圣战”，她也就应诏入伍了。她在国内进行半年的训练以后，就被派到中国，从事间谍活动。由于她长得特别漂亮，又十分听话，再加上她办事很有眼色。很快，她就被上司川岛芳子看中，成为川岛芳子身边的红人，协助川岛芳子管理绝密文件并从事高级间谍活动。为了保密，川岛芳子给她起个新名叫川岛兰子。同时，川岛芳子还给她做了一定的整容手术，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认识她，也就没有了解她的过去了。她便成为“特高科”中的一个神秘人物。

    话说，日本占领南京以后，国民党败退到重庆。中国的大部分领土沦陷。在沦陷区里，活动最为活跃的就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和新四军了。国民党和日本人都特别忌惮共产党人。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把共产党消□□产党就有会推翻国民党、打败日本人。所以，在国民党败退四川以后，国民党内的二号人物汪精卫和其他国民党高官就打着“曲线救国”的旗号，做日本人的走狗。他们一边帮助日本人统治沦陷区中的中国人民，一边帮助日本人和国民党的特务设法铲除共产党、抗日民众及民主人士。

    但是，所有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不愿做亡国奴，并且都会誓死保卫祖国、保卫共产党人。这就引起了这则感人的故事。

    话说林野琼花到中国以后，参与办理的第一个大案就是共产党的地下运兵工作。

    那是在国民党、□□炸掉郑州花园口黄河大堤以后的事情了。当时，国民党逃到四川，中国的大好河山让于日寇。整个华夏大地一片萧条，山河破碎，饿殍遍野，中华儿女受尽外寇的欺凌。那时，共产党成为整个中华民族的救星。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都想跟着共产党打日寇，拯救中华民族。这样，在沦陷区里面，共产党就成了日本人的心腹大患。日本人也把工作重心转变到对付共产党身上。

    有一天，川岛芳子化妆成一位农家妇女。她穿一身破烂的衣服，提了一个破烂的篮子，装出一副讨饭的样子，在郑州城内四处乞讨。天快黑时，她来到郑州火车站跟前，发现在车站广场南面有一个诊所。诊所不大，也就是一个三间宽的四合院。诊所门口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人间医院”四个大字。主治医生名叫钱书，二十六岁，是一名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医生。因为同情国人，他就在郑州开了一个诊所。他不为赢利，只为救助可怜的中国同胞。所以，诊所里总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仿佛自由市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