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黄金时代（一）

    时光如水，转眼之间他就上中学了。从此，他将离开他的村庄去乡镇上学。在山区，所有学生都要住校，只有在周末他们才能回家。他决心按普通人的规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在开学第一天，他跟村子里面的几个小孩子一起，挑上行李向学校走去。担子的一头是被子，另一头是干粮、衣服等物。他们从山间小路上慢慢地向学校走去。学校在山下的小镇上，离他家有二十里远。小镇的南边有一条小河，学校在小河的对面。他们一行人边走边歇，走下山坡后，就来到小河边上。他们把行李放在小河边的鹅卵石上，卷起裤腿儿，然后又挑起行李淌过小河。进入校园以后，他们按照学校提示的路线先把行李放到宿舍里面。他们的宿舍在二楼，也就是三间用木板铺过的地面上。他们把行李放在木板上，挑个靠里边的地方铺好一床被子后，再去找班主任老师报名。报过名后，他们又回到宿舍里面吃干粮、聊天。等到他们报完名时，其他同学早就到了。由于同学之间都很陌生，所以一般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大多数孩子都是第一次离开自己的村庄，所以都比较胆小，他们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跟自己熟悉的人说说话。有些小孩子甚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害怕别人看见了。

    李林平明白人生都是那样成长起来的。人生仿佛一朵薄薄的云，碰到一股微微的风，然后慢慢地飘向朦胧而神秘的远方。所有人都是在犹豫、惊恐、憧憬、与无奈中慢慢长大的。因此，他也就没有什么可怨天忧人的了。

    从此，他和他的同伴一起步入了美妙绝伦而又多愁善感的青少年时期了。

    他想他可能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度过一段脆弱、伤感而又不知所措的青春期了。他会比其他同学理性、沉着和成熟一些的。他经历过成长的烦恼，他将不再因青春期而困惑了，他将远离那个忧愁、哀怨的年代！

    在开学后不久，他慢慢接识一些新同学。由于他们都是小孩子，胆子都比较小，再加上他们都来自不同的乡村，所以他们谁也不敢欺负谁。他们都在一起说笑或者打闹。他们吃午饭时都喜欢把饭盆端到学校门前的小河边上去吃。小河离学校也就两百多米远。他们用小洋瓷盆从学校食堂打好饭后，就成群结队地走到小河边，边吃边聊。吃过饭后，他们就在小河里把饭盆洗干净，然后再拿回宿舍里放下。下午放学后，他们在学校吃完饭后又成群结队地到小河边去玩耍。他们一会儿摸鱼，一会儿抓螃蟹，有时还打水仗。有一次，他们学校播放一部电影——《从奴隶到将军》。电影中有一个吃螃蟹的镜头，他们就跟着学。午饭后，他们就在小河里抓螃蟹。他们揭开小河边的鹅卵石，鹅卵石下有一堆、一堆的螃蟹。他们一下子就把饭盆装满了。他们仿佛得胜的士兵一样，傲慢地端着装满螃蟹的饭盆回到学校。他们原想把螃蟹送给厨师，希望厨师能给他们煮熟吃。可是厨师说那是一种“伤命”行为，会遭到天谴的。他们就只有把那些螃蟹拿走。有的人把螃蟹端到教室里面吓女生玩儿。有的人把螃蟹端回宿舍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中，希望周末带回家让他妈妈给他们煮着吃。有的人就随手把那些螃蟹倒在学校的地面上。一时间，教室里、讲桌下、宿舍里、校园中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螃蟹。校园里面时而不时传来一些女生的尖叫声。有些女老师吓得都不敢进教室上课了。校长知道后，就怒吼着冲进教室把所有男生大骂一顿，并叫他们把那些螃蟹抓住后重新放回小河里面去。他们一个个又都灰溜溜地把那些在地面上爬来爬去的螃蟹抓起来放到饭盆里，端到小河里放掉。

    有时，在下午放学后，他们也到学校后面的小山里面打扑克或者捉迷藏。他们整个下午都在灌木丛中钻来钻去的。有些人全身都粘满泥土；有些人的衣服被灌木或者荆棘扯破了。因为他们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有时候他们整个礼拜都穿着破烂的、或者肮脏的衣服在学校里面生活。老师知道后就把他们大骂一顿。由于他们还都是孩子，穿破裆裤本来就是他们很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衣服破了，他们也就不觉得丢人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他们就长大了。在初中上完一学期之后，他们一下子懂事了。他们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了。他们开始问大人要新衣服穿，他们在女生面前也知道脸红了。他们也害怕老师当众批评他们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也开始喜欢女生了——特别是一些长得漂亮、打扮入时的女生。在那个充满梦幻的青少年时期，他们整天都有做不完的美梦和无法终止的想象。他们一会儿想象和某个美丽的女生结婚；一会儿想象跟她一起旅行；一会儿想象和她一起流浪；一会儿想象怎样英雄救美；一会儿想象捡到很多钱；一会儿想象他妈妈给他做好多好吃的……青春的梦啊！总那样绵绵不断！总那样梦绕魂牵！总那样异想天开、诡异荒诞！

    使李林平想象不到的是，他竟然也摆脱不了青春期的束缚。他脑子里面也充满了那些无法实现的幻境。他看上他们班里一个名叫李玉婷的女生。李玉婷个子很高，身材苗条。她的眼睛很大，皮肤白皙水嫩，脸蛋儿白里透红，仿佛仙女一般。她说话口齿清楚，声音轻柔，宛若琴音一般，无不使他心醉神迷。她的言谈举止仿佛也总那样超凡脱欲、优雅大方似的。在他的眼中，她简直是个仙女啊！她坐在他的斜后方。一有机会，他都想转过头去把她看几眼。有时，她也对他微笑一下。他觉得心里仿佛被蜜汁浸泡了一下似的，甜畅的难以形容。有时，老师发现了，把他骂一顿，并且让他站起来。全班学生也都嘲笑他，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他又管不住自己。他总是身不由己地想多看她一眼，她的眼睛仿佛总在微笑着。她那微笑的面容总显得那么令人销魂。他好想她啊！

    每当周末回家时，他都要在大脑中编织各种各样的美妙的奇遇。他的周末都是在幻想她的美梦中度过的。

    有空时，他也想看看她的前生，但是他又不敢看，他怕她的前生是他的仇人。或者，她的前生是一个恶人。今生，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还债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将会多么难过啊！可是，他又忘不了她，他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想她。但是，他又不敢对她表白。那种无法表白而又割舍不了的暗恋也许正是青少年时代的一大特点吧。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转世前，判官明确说过，他今生将和有缘人结婚。那么，李玉婷会不会是他的有缘人呢？他觉得李玉婷就是他的有缘人。因为，只有她才能让他感到幸福。他对李玉婷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和期待。他觉得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想念她。如果有一天见不到她，他都有一种无比失落的感觉。她的面容仿佛能给他补充能量和精力似的。她的存在仿佛也才能证明他的存在一般。

    可是，在他们初一放暑假期间，他要回老家放牛。他知道李玉婷家离他家很远，他没有机会去看她。他只能无休止地想念她。但是，那种思念却平熄不了他那熊熊燃烧的思念的火焰。他决定在梦中去找她。因此，每个晚上，他一上床就假装睡着了。他的灵魂就走出门外，像小偷一样留意“使者”的动向。他在梦中把自己假装成“潘东子”。他一边意气风发地向前走，一边唱着“红星闪闪放光芒……”等歌谣。他不知道李玉婷家的具体位置，但是他知道李玉婷家在他家东南方三十多里以外的某个地方。他知道那个村子的名字，他想去她们的村子去找找。只要有一次找到了，他以后也就好去看她了。

    他正兴高采烈地边唱边跑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几只山麻雀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叫着。他下意识地听了一下，他听见一只山麻雀不高兴地说：“李家那个娃讨厌的很。他老喜欢一个人胡窜！人家娃都在家门口玩呢。他就不！他总喜欢往一些不该他去的地方跑！”

    “哏！他想人家李玉婷了。可他又不知道她家在哪儿。他是想去碰运气呢。”他听到另一只山麻雀沾沾自喜地说道。

    “就让他在山上胡转去。李玉婷家在卧虎村，藏龙庄呢。他咋能找得到呢？她家门后有一个野猪林，野猪林里有成群的野猪在那里等着吃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