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是云氏的人？！”

    朝笙震惊地望向眼前的男子，立马准备背起孙女逃走，可是孙女已经跑到男子身边了。

    朝露飞快跑到骨头旁，骨头飞得不高，刚好到她胸口，她将头垫到骨头上，仔细盯着男子，询问道:“你真是非公子的弟弟？没有说谎？”

    “哼。”男子一脸神气地掏出怀里的玉牌在蓝衣小姑娘眼前炫耀，“看到没，这是我生日我九哥特意做给我的，天下独一份呢，稀罕这呢。”

    眼前晃悠的玉牌晃得朝露头晕，她眼睛都看疼了才看清这块巴掌大小的白玉牌上雕了十个平安扣，扣字下雕了一行字——愿吾弟戮儿一生健康顺遂，平安喜乐。九哥云非祝上。

    这是公子非的字，朝露再熟悉不过了。

    “戮儿？你是当今十皇子云戮？”

    朝露疑惑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不解地问道:“可是听说十皇子才十来岁，比我还小一岁，你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不像是十岁小孩啊？”

    “哼。”男子得意地收起玉牌，将腰上的酒壶解下来，他宽大的衣裳顿时缩小，手脚也短了一大截，顷刻间变成一个小男孩模样。

    朝露又惊又喜地望着眼前面容稚嫩的小男孩，他虽然小，但是和她收集的公子非画像有七八分相似，应该是公子非的弟弟了。

    朝露兴奋地伸手拽住小男孩，央求他带自己去见公子非。

    “你为什么要见我九哥啊？”小男孩见眼前的小姑娘求自己，很是得意。

    “因为我崇拜他啊，公子非他既有能力又有善心，他是一个来拯救谬灵苍生的圣人。远的不说，就说从去年到今年，冻灾、地震、旱灾、饥荒、洪灾、鼠疫，谬灵遭遇这么多天灾，公子非一直不离不弃地救助百姓。”

    “九哥做的不止这些呢，”云戮抢言道:“前几个月李丞相联合百官向父皇上书，说是天降大难，他们的日子过得艰苦，请求父皇加税来补贴皇家和四大贵族以及文武百官、二十官姓。是九哥和父皇抗衡，这事才罢休。”

    “真的吗？”朝露惊奇地望着云戮，心里对公子非的崇拜又增添许多。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我九哥有多厉害，父皇都不敢动他。”

    在宫里从来没有人会这么热情地同他聊九哥，云戮和小女孩聊得开心，伸手将她拉上骨头，继续道:“我九哥厉害的事情多了去了，我给你长长见识。斗兽场你听过吗？”

    “嗯嗯，我听过，听说云氏皇子长到七岁后都会进入斗兽场，各个官姓杰出的子女也会送过去，听说那里是个吃人的地狱，很少有人活着出来。”这些都是朝露走南闯北追寻公子非时听病人聊的。

    “大家都怕进斗兽场，可我九哥就不怕。我九哥百毒不侵，灵力高强，他进去后，谁都不是他对手，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他偷偷用自己的血为其他人解毒，救了不少人。后来被发现了，父皇拿我九哥没办法，只能把我九哥放出了斗兽场。”

    云戮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好不得意。

    “哇塞，公子非真厉害。”朝露一脸崇拜道。

    “那当然，那可是我九哥呢，能不厉害吗？”云戮一脸骄傲道:“九哥还让父皇废了斗兽场，父皇不敢不答应，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去过斗兽场。”

    “你父皇为什么会答应啊？他不是不喜欢公子非吗？为什么一再纵容公子非？”

    朝露知道公子非的行为与谬灵“六亲不认，唯利是图”的圣道相悖，云戟历来不喜欢公子非，多次被公子非的所作所为气得暴跳如雷。当他发现原本争夺皇位自相残杀的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竟然被云非教化得兄友弟恭，他直接被这几个逆子气得病倒。

    病榻上，云戟下令处死了三个儿子，唯独没有动云非，但他下旨昭告天下，皇位宁传外人，不传九皇子云非。

    朝露不明白为何圣上不动公子非，她担心有朝一日圣上忍不住了，公子非的下场会比他那几个哥哥惨，担忧地试探性问云戮。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得出来，父皇对我九哥是又怕又恨。”云戮摇头道，他见眼前的小姑娘眉头深锁，宽慰她道:“别担心，我九哥可厉害了，谁都伤不了他，父皇也不例外。我们就只管安心等着有朝一日我九哥登上皇位，改变谬灵，创造一个翻天覆地的新世界。”

    云戮满眼光芒地望着远方，他相信九哥口中美好的大同世界，他坚信九哥能够创造出来。

    云戮打小就崇拜九哥，所以喜欢模仿他的穿着，学习他说话，假装他到处做善事。

    云戮无比敬慕云非，极其渴望成为他。

    他和眼前的小姑娘有着共同信仰的人，他们夸起云非来可是赞不绝口，不停地聊着他的点点滴滴奇闻异事，从天黑一直聊到天明，一直聊到嗓子哑了，云戮这才想起来问小女孩怎么识破他不是真正的云非的。

    “嘿嘿。”朝露温柔地笑道:“因为你的神情。”

    “神情？我的神情有什么不对吗？”云戮从怀里掏出面镜子看了又看，没有觉得自己的神情哪里不对啊，他可是照着九哥学的啊。

    “我见到你时，你的神情骄傲得意，完全没有丝毫的悲悯之色，我便知道了你不是公子非。”

    “悲悯？你又没有见过我九哥本人，你怎么知道他的神情悲不悲悯？”云戮一团雾水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我虽没有见过公子非本人，但我看过他作的画，写的诗，听过无数关于他的事迹，所以我知道，他的眼神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你真的是公子非，见过那么多可怜的难民后，脸上的神情不可能是满满的骄傲得意，而不是悲伤怜悯。”

    朝露见眼前的云戮听不懂她的话，想他虽然崇拜公子非，但他毕竟是皇子，年纪又小，自幼生活优渥，与村民百姓相去甚远，难以共情，顿时有些伤感。

    云戮见小姑娘忽然神情黯淡，想是因为没有见过九哥难过呢，开口道:“你别难过了，我带你进宫见我九哥，你便知道我九哥神情悲不悲悯了。”

    朝露摇了摇头，望向一旁守了自己一夜的奶奶，朝云戮说道:“我答应了家人不去魔狱，不能食言。”

    “额，那要不你在魔狱外等我，我带我九哥来见你，这样可以吗？”

    “真的？”朝露喜出望外地看向奶奶，见奶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便扭头对云戮连连说好，“好，好，好，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两人约定好三个月后的十一月初一，在魔狱外的朱家镇镇门口见面。

    临别前，朝露一再拜托云戮回宫后将药方交给公子非，让他制药救人。

    云戮点头答应。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临别前，云戮这才想起来聊了一夜，他都忘了她的姓名。

    “朝露。”

    “朝阳的朝，露水的露？”

    “嗯。”

    “朝露，十一月初一，朱家镇见，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云戮架着骨头飞走后许久，朝露这恋恋不舍地朝奶奶走去，牵着奶奶回家。

    大山上，朝横阳正一路朝山下狂奔，昨夜母亲和女儿一夜未归，他和妻子担心她们出事，可他得照看药炉里的丹药走不开，只能让妻子独自下山去找。

    他苦等了一夜，母亲、女儿都没有回来，妻子也没有音讯，好不容易捱到丹药炼好，他立马熄火将丹药取出，飞奔下山。

    朝露和奶奶在山下遇到蓬头散发的父亲时，父亲抱着她和奶奶就是一阵痛哭，边哭边哀嚎她们昨晚上去哪儿了？是不是遇到坏人了？有没有受伤？

    朝横阳痛哭声把不远处的露荀吓得又惊又怕，不是是丈夫出事了，还是母亲女儿出事了，身子顿时瘫软下去，服下好几粒丹药才提起力气朝哭声跑去。

    “娘、露儿、阳哥，您们怎么了？”

    露荀声音颤抖着朝她们扑去，紧紧抱在了一起。

    朝露没想到自己和奶奶才晚回来一夜，爹娘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内疚地道歉，把昨夜发生的事同爹娘讲了。

    “不行，不能去，那小男孩究竟是不是云戮真假未知，即使他真的是公子非弟弟云戮，哪知道他是好是歹？万一他在朱家镇设下陷阱抓你怎么办？”

    朝横阳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一口否决朝露，女儿喜欢天南海北地追逐公子非他不反对，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女儿爱怎么玩他都支持，可是这扯到云氏其他人了，凶险万分，稍不留神命就没了，他不允许女儿涉嫌。

    朝露从未见过爹爹如此严厉的模样，辩解道并不是所有云氏人都是坏人，公子非是云家人，可是他却是世间最善良的人。

    “云戮也不坏，他给村民们发食物钱财，灵芝丹药，他也是个好人。奶奶，您也见过云戮，您给爹爹说说，他是个好人。”朝露见父亲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便央求一旁的奶奶帮忙。

    朝笙知道儿子的担忧是对的，但她不忍见孙女伤心难过，缓和道:“露儿，朱家镇之约凶险未卜，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距离十一月初一还有三个月，我们再好好打算打算，说不一定这三个月内你就遇到公子非了，不用去朱家镇了。”

    露荀怕丈夫一口杜绝女儿后，女儿会背着他们偷偷一个人去朱家镇，那样更危险，便在中间打圆场，说十一月之约尚早，当务之急是先救中了鼠疫的村民们，说着便拉着女儿上山，回屋取解药。

    “露儿，你和奶奶一夜未睡，也没有吃东西，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你们吃着东西后，再去睡一会儿，睡醒来再下山去发药。”露荀说着便要去厨房做饭。

    “不了，我吃点爹爹做的补神丹和饱腹丸便可。”朝露从窗台的一堆小瓶子中拿起两个，倒了两粒药丸服下后，背起鼠疫的解药出门了。

    朝笙见孙女走了，也倒了几粒丹药服下，跟着下山去了。

    “唉，”朝横阳望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叹气道:“露儿什么时候才懂云氏的凶残和险恶？”

    “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懂吧。”露荀望着女儿的蓝衣消失在山路上，擦去眼角的泪，背起竹篓继续去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