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

    忍着身体的痛,徐听雾刚迈上楼梯,忽地想起来她的东西已经尽数收拾回弟子居,重光居哪里还有她的衣物呢。

    她回头看,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物,小青也没有追过来。如今人已站在楼梯上,让她抬腿再上去还不如直接往下走。

    徐听雾一手扶着腿,一手扶着楼梯栏杆走了许久才又站到地上。经过她的房间时看了一眼,门窗紧闭,没有犹豫的她转身要朝着重光居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看到远处祁黎带着一人踏上圆台台阶,红纹白袍又恢复往日的洁净。

    徐听雾不自觉站住了脚,看祁黎淡淡的神情在她眼中逐渐清晰。

    “听雾!”

    祁黎身边的人大喊了一声,背着药箱跑过来,却在两步外停住。

    “你......你怎么伤的这样重。”

    周荑掩着面,眼看着哭了起来。

    徐听雾扯扯裙子,对她说:“也不全是我的血。”城主府的人一个个在她剑下倒去,所有人的血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我就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撇在那,对不起......”

    祁黎迈着步子最终也在周荑身旁停住看她:“去哪?”

    徐听雾看着他面无表情,又看一眼周荑说:“找周荑上药。”

    周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也止了哭,提起药箱来抽噎着说:“我、我就是来给你上药的。”

    小青去找师祖后,周荑心中总有不安,便打算去药堂等,果然她见到了师祖来找人。她看师祖神情冷淡不敢多问,提起药箱便跟着往重光居走。

    徐听雾垂眸,慢慢转身:“那回房吧。”

    周荑走上来,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唯恐碰到她的伤口,手足无措半天。

    徐听雾笑笑,左手搭上她的胳膊,“扶着我吧。”

    周荑又要哭起来,硬憋着点点头,僵硬着胳膊靠近她,想让她把身体倚在自己身上。

    门在周荑进去后又关上,祁黎站在原地未动,听里面周荑嚎啕大哭,想来是看到她身上的伤口,忍不住了,之后又传来轻柔的安慰声,哭声逐渐低了下去。

    小青飞出门刚到走廊,看到下方远处站着的身影,扑闪着翅膀飞了过去,然后在祁黎头顶不断盘桓。

    “不是让你看着她。”

    上方传来轻声低语,小青落地走了两步,也学着他的模样面朝房间,“她说她要换衣服。”原本还以为主人没发现它,方才靠近时看他眼神怔忪,以为是在发呆呢。

    只听有人嗤笑一声,小青抬头,却看祁黎脸上并无笑意,相反更冷了几分,明明还站在阳光底下怎么觉得多了几分凉意。

    “去餐堂取些食材来。”

    头顶又传来一句,小青见祁黎低头看着自己,脸色又恢复寻常,小青想他是又要下厨,应了一声起飞离去。

    飞到半空时它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抹白色身影在重光居中间站着,仍是未动。

    房间内,徐听雾正趴在床上,裸露着背部,原本细腻的皮肤如今展开,皮肉外翻,血迹已凝固在背上成了暗红色血块,干涸后又布满裂纹,令人不忍直视。

    周荑颤抖着手指,瓶中的药跟着扑扑簌簌往下落。

    “我先给你止痛。”

    徐听雾将头埋在手臂点点头。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中已经暗了下去,床上的人沉睡着,周荑将新的衣物放在床上,又将药瓶收了起来。

    她紧咬着唇,看着被清理后白皙的皮肤,衬得伤口更加明显。

    “对不起.”

    半个时辰前,周荑帮她擦拭身上的血迹,徐听雾疼的身体不断发抖,还没忘记跟她说:“周荑,多亏你去找了师祖。”

    闻言她手又是一颤,身下的人跟着闷哼一声。

    周荑心有愧疚,纠结片刻最终实话实说:“其实,上次在寄城时师祖来过,他说让我看着你,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想到去找他救人......”

    御剑到半路上,才想起浮岚宗跟寄城离得这般远,就算有人赶过来救人也为时已晚,又想到用玉通找人。周荑率先跟卫光传音,本想着卫光能帮着抵挡片刻,没有得到回应,然后又找了戚落落,让她帮忙找师祖。

    结果等她回了山,戚落落也没能进去重光居的门,这里有她们打不开的结界。

    还好遇到了小青。

    “小青说让我们先回,它去找师祖救人,可你还是伤得这样重,我就不该听你的先离开......”

    她将话说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想着就算听雾怪她也好,可没等到床上的人的丝毫反应,打眼一看,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似睡了,不知最后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周荑提着药箱出门,小心翼翼的把门关好。

    重光居她还是第一次来,从前向往好奇,可在这待了近一个下午才发现这个地方是多么孤独,偌大的居所安静到听不见其他声音,仿佛这里就没人居住一样,也不知师祖是如何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的。

    正想着,她惊慌的站住脚。

    傍晚时分,日光西下。夕阳的余晖照在祁黎身上,却没能沾惹一丝温暖,就这样静静伫立着仿佛一尊雕像。

    他不会在这里占了一个下午吧......

    周荑在心中猜想,却赶紧将这大胆的想法挥去。

    “弟子见过师祖。”

    她故作不知,装着镇定行礼。

    “她睡了?”

    周荑低着头,听面前的人低声问话。

    “是。”她点点头,“睡了有一会了。”

    “伤还好吗?”

    周荑想了想,斟酌着说:“听雾一向痊愈的快,想必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了。”

    她心中其实觉得奇怪,那些伤口虽大多不在要害,但伤势如此之重,多半也是活不了。可听雾流了这么多血只是觉得疼,也没询问自己多久能好,仿佛丝毫不关心和这件事。还有那些伤口,似乎已经生出了新的血肉,有些要愈合的模样。

    周荑没敢问徐听雾,也不敢向祁黎说明,只含糊的说了这句话。

    祁黎微微一点头,心知她不会乱说,于是又问她:“你救了她,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周荑诧异的抬头看他,瞬间又低了下去,连忙回:“听雾是师祖救得,弟子只是传话,何况弟子与听雾是好友,只要她能好,弟子别无所求。”

    后面这句话她说的极重,不想让眼前人误会。

    祁黎能听出她言语中的真切,但还是说:“既然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便自己做主了。”

    周荑不解,下一瞬便听他说:“回去吧,明日麻烦再来上药。”

    她哪担得起“麻烦”这两个字,连忙点点头诚惶诚恐的退了。

    ......

    徐听雾一睁眼,房内便是昏暗的,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纸洒到地板上。她怔怔的盯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在重光居,动弹两下发觉身上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便穿好衣服爬起身,凭着记忆找到了烛火。

    蜡烛的暖光充盈在室内,她坐在床边,觉得没有方才那样清冷了。

    外面似有风声,她慢悠悠走过去打开窗,黑沉沉的夜里,天边星光微弱,重光居寂静无声。徐听雾抬头看空荡荡的廊下,灯笼随风荡着,她蹙蹙眉,重光居为何不点灯笼了。

    夜晚的风带着凉气,她又合上窗回到床上。

    隔着屏风,她看桌上不断晃动的烛苗,耳中回想起下午时周荑对她说的话。

    周荑说祁黎去寄城见过她,但是她毫无察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单独见了周荑却没让她发现。

    回来之前祁黎也不在重光居,想必是经过吧,可能对她还有些不放心,还是愧疚?

    想着想着思绪便沉下去,徐听雾缓缓闭上了眼睛。

    “咯吱——”

    门突然被打开,徐听雾猛地睁开眼,看祁黎大步迈了进来,手中端着什么放在了屏风之后的桌子上。

    下一刻她便知道是什么了,因为已经闻到了味道。

    馥郁的米香穿过屏风被她吸进鼻里,她不由得摸了摸肚子,还真的是有些饿。

    祁黎没说话,只隔着屏风转过头来看她,他的脸藏在错落的花纹之后,看不清是何表情。

    徐听雾自觉的站起身走过去,看桌上的清粥小菜,又皱起眉来。

    祁黎将碗往另一侧推了推,示意她坐在那,徐听雾坐过去,看他将另一只碗拉到自己面前。

    烛光之下,碗间的热气盘绕着向房顶而去,徐听雾敲了两眼便收回视线,用汤匙搅了搅,主动问:“师祖也还没吃晚饭吗?”

    “嗯。”

    对面的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没话找话也着实心累,她吹了吹热粥,抿进了口中。

    滚烫的粥顿时让舌尖一麻,拿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这时候餐堂已经关门了吧......

    她搅了两下想,祁黎是师祖,他想要的自然有人奉上,在浮岚宗他就是那个特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修长的手指搭在碗边,祁黎微微抬眸,看对面的人似在发愣。微黄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能看清颊上的细小绒毛,少女乖顺的抿着粥,寂静的房间只有碗与汤匙清脆的碰撞声。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深夜也不似这么难熬了。

    徐听雾觉得这一餐格外的漫长,明明只有一碗粥的功夫。眼看祁黎也放下了碗,她立即起身道:“我来收拾吧,不麻烦师祖动手了。”

    极其顺手自然的收好碗筷,端着像门外走去,身上纵然是痛的,脚步却轻快很多。

    看她的人影经过窗前,朝着厨房而去,祁黎蓦地晃了一下,思绪又回到之前的日日夜夜。

    不知为何她总喜欢拿着做好的饭菜第一个来找他尝,用饭时免不了要他来点评,她有时会因他的评价生出些不满来,拐弯抹角的要刺他两句,自己也不甘示弱,绕着圈将话题又扯到修炼上来。

    那些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刚才她起身的那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可两人用饭时再无你来我往的交流,只有缄口无言。

    不知怎么,祁黎的思绪又飘到了寄城那一夜,他握着她的手,看她无声哭泣,听见她说:

    “别来我梦里了,我不会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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