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

    天蒙蒙亮时,山间鸟鸣悦耳,屋内仿佛都能问道山间清露的味道。

    等初缕晨光落在窗台上,徐听雾准备起身。

    院中无人,她在亭中的静坐一会又起身去了后院。

    要不说百里庚能得到阿姜芳心,因他实在是细心。并不算大的后院硬是让他分成菜田药田,在这药田小路中还特意留了一处空地,立了一个可容两人坐的秋千,秋千架上缠绕着花藤,不过现在绿叶已败,只剩藤蔓。他实在是会哄人开心。

    一走进药田就闻到草药的气味,不苦却很奇怪,它们长得各有不同在徐听雾眼中也是草,她不懂药理,只看霜露上折射出清澈晶莹的微光,看着让人心情舒畅。

    她坐在秋千上无所事事的晃着,脑中放空。

    直到前院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徐听雾快速朝着前院走去,脚刚踏进前院,只见身穿黑衣的青年正站在对面房间外水缸边洗漱,他脸上水珠随着他动作停顿后啪啪坠落到木盆里。

    徐听雾停住,忽觉得有些尴尬。

    百里庚轻声哼笑,眼神朝着他身边的房间转去,又转回徐听雾身上。他蹲下身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水珠,“别着急,午时前会醒的。”

    徐听雾百口莫辩,因她确实是以为是祁黎。

    方才那开门声很短,只能判定不是距离较近的正屋门,那就只有偏房,而百里庚居住的偏房——

    徐听雾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偏房,深吸气。

    有谁会去别人住的房间门口洗漱的?

    有哪个修者每天早晨要洗脸的,这不是捏个诀就能解决的事?

    百里庚取笑完她,起身去了厨房。

    吃过早饭百里姜与百里庚要研药。接近冬日,城中不少百姓得了姓时节之病,但凤城偏僻大夫少见,他们两个想办法研制药制成药丸,药丸方便携带又不影响药性,在做好之后每隔两三日都要去一趟城中义诊,顺便分发药丸。

    时间长了凤城中人都知道东山上住着的是一对药仙眷侣,对他们感恩戴德,若无必要也不来此地打扰他们。

    徐听雾本想跟着打下手,奈何两人默契十足,用不到她。

    晌午后两人决定拿药下山,要留徐听雾在家看家。徐听雾本就在等祁黎醒,还未想好见面说什么话,若留她自己一人在院子,祁黎醒来后两人过于尴尬,那场面她想想都要抠脚。

    她本想有阿姜两人在还好些,没想到他俩倒要抛下她出门。

    她自然不愿。

    百里姜笑说:“我们两人从小路下去,在城中遇见望津山的人他们也不认得,若是发现你恐怕非要跟你来了。”

    这话考虑起来着实有几分道理。

    最终徐听雾不甚情愿的看着两人背着药箱出门,那时已过正午。

    院子空荡荡,她满面愁容瘫坐在亭子里,望着几步之外的祁黎的房门。

    他还没醒。

    百里姜说他会在晌午醒。

    她暗自祈祷,既然已经错过时间没醒,那就晚些醒吧,等到太阳要落山时,那时候他俩已经回来了。

    她还不知怎么解释她把他推下山崖之事,不知道说了实话他会不会信,毕竟她当时看起来是真的气势汹汹,想要给他一顿教训。

    阳光直射在亭中,晒得人身上懒洋洋的,秋风微凉,鲜少有这样惬意舒适的时候。

    徐听雾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最后挨不过去还是闭上眼睛时,对面的房间毫无声响。

    直到嗅到药香,她才幽幽转醒。

    身上披着一件净白色长袍,她一起身差点要落到地上。徐听雾懵懂的捡起,听见厨房传来的响声。

    那药香是从厨房传来的没错,可院中并没再看见另一个身影。

    她抬眼看日光,约莫才过了一个时辰,竟然这样早回来了?

    徐听雾将手中披风随意一叠,放在凳子上起身走向厨房。一扇木门半掩着,因背光看不清其中光景,她推门走进去。

    泥土垒成的灶台边并无人在,相反在门对面的一扇窗前,修长身姿背对着她,小臂低垂,瘦削的手指握一把蒲扇轻扬着。

    徐听雾一进门就停住,这人哪里是阿姜或百里庚,明明是祁黎!

    她思考的这会儿功夫,祁黎已经转过身来。

    身后长桌上药罐被火映得发红,药味随着咕嘟声愈发浓郁,徐听雾皱起鼻子,对面的人将手放下,一张俊美的脸在光影下扑朔迷离。

    徐听雾的思绪已然飘远——

    方才那衣服是他给的?

    她睡得这样沉,竟然丝毫没察觉……

    如此但也不算太尴尬,尽管目前没好到哪里去……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气声。

    祁黎:“在想什么?”

    声音有些低哑,他捂着胸口轻咳一声。

    徐听雾回神,发现他身上穿得如此单薄,想那衣服是从他身上脱下来的。

    她想了想,问:“你身上的伤如何?”

    祁黎摇头:“好许多了。”

    一问一答就此结束,他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也没探究的欲望。

    徐听雾沉默一瞬转身出去。

    她想去亭中拿那件外袍,回头时祁黎已经走出来。他极其有眼力的从徐听雾手里接过穿上,然后细长手指在腰间翻转,徐听雾移开眼睛。

    她心里不自在,在脑海中翻了翻才想到自己要说的话,“那日我将你推下山崖,是知道崖下面有法阵的,你莫以为我是恩将仇报......”

    “猜到了,定是小青说的。”祁黎已经将腰带系好,落座在徐听雾对面。

    是她低估了祁黎的聪慧。

    祁黎根本没什么想要问她的。

    徐听雾一时没再想到要说什么,她瞄向厨房半掩的门。

    心里胡乱想:那药无人看着能行吗?她听说有些药若是熬干的话会改变药性,无毒也会变有毒。

    对面的人看她眼神左右乱瞟,前胸后背的痛都减轻许多。

    从九间崖坠落时,耳边狂风肆虐,他狼狈至极,心中却想她是否真的不想见他,也是真的对他产生厌恶,以至于想要摆脱掉他?

    这几日他大多数时辰都是因药效昏沉入睡,睡前想的是这些,甚至反复梦到他落崖时,一张清秀的脸决绝冷漠,但愈发让人想要靠近,可那冷漠的眼神没给他一丝一缕。

    那听音鹤他从百里姜那里看到过了,乐仍是不确定她的想法,今日这些疑问在见到她时已然不存在。

    若真如表现出那样狠心,她就不会来这里。

    徐听雾好心提醒:“你煮的药不用去看看?”

    祁黎才明白过来她为何总往厨房的方向看,勾勾唇说:“药煮好了,烫,等会儿再喝。”

    徐听雾“哦”了声,原来是她多此一举。

    有些事她已有头绪,但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祁黎太聪明了,总会从她言行中找到蛛丝马迹。

    她问:“你这次喝了药还要睡多久?”

    祁黎答:“明日下午。”

    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样长。

    这是徐听雾离开望津山第二天,她只能待到明日下午,晚上就要赶回去,她答应时川的。

    算算时间还来得及。

    她有些不确定:“你保证明日下午能醒吧?”

    祁黎不知她为何想探究这是,抬头笑笑,温润的眼神看她:“应该差不多。”

    百里姜说,再服下今天这一剂药,他的身体便能免于力量相争产生的反噬。

    “能醒就行……”徐听雾小声说了句。

    这声音没能瞒过祁黎,他轻声问:“你可是有什么事?”

    她思考的时候总皱眉,一看心中就有事。

    徐听雾看他体弱,又要吃药,打算等他下次醒来再说:“有些事还要交代清楚,但我没想好如何跟你说,等你再醒来吧,说完我便离开……”

    “离开?去哪儿?”祁黎捉住字眼,忍不住大声反问。

    “你不是离开望津山了?你想去哪儿?”

    这外面危机四伏,近日浮岚宗都不允许弟子出山,她又怎能四处乱跑。

    祁黎语气不太友善,像是质问,听得徐听雾心中不太舒服,她尽力控制还是没好气道:“我会回望津山,我答应过时川只留三日。”

    “答应他?!”

    祁黎冷笑一声,温善如水的一对黑眸也淡下去,“你应当明白那不是一个好去处。”

    一想到她会与旁人像曾经他们两人相处时那样,祁黎心中酸胀不已,但仍能强忍不发,可那是时川,他想要救她出来,她却一心想回去,这就是飞蛾扑火,求死无异。

    时川那样危险的人,真到不计后果时,徐听雾又能在他心中占上几重?

    放在桌上的一双手握紧成拳,祁黎火自心中起,整张木桌都颤抖起来,咯吱咯吱的即将散架。

    徐听雾一把按住桌子,她站起身来:“是不是好去处我心里清楚,不牢你费心。”

    他还生起气了!什么话都憋着不肯说,他以为他真是救世主,这个也想管那个也想救,他有这样大的本事?

    一想到这,徐听雾刚升起的怒火又冷下去,整个人冷若冰霜,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起身朝着正屋去。

    此时情绪上头,实在不是谈话的时机。

    关门时,亭下传来男子痛苦的低咳,徐听雾还是放缓了动作。

    祁黎捂着左胸,面容毫无血色。

    他道:“是你当时用剑撞到的地方,曾有旧伤……”

    徐听雾站在门内思考。

    她当时用剑柄抵了一下,是有些用力,若此处原本就有伤确实有可能导致复发。

    徐听雾有些心虚,但她不会妥协,随后她还是关上了门。

    片刻后,正屋中的人冷静下来,躺在床上开始准备小憩。厨房中的男子一口吞下苦药,难受得直捶胸口,最后舒口气,打算今日做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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