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她”自然说的就是方渺仪。

    邱荀防备的看他,没料到面前这个寻常男子竟然会有口气说出这句话,当他询问方渺仪所在之处的时候,于清只看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邱荀立马跟了上去。

    穿过曲折的走廊,两人越走越偏。邱荀跟着于清一路到了树林中,当时已到深夜,树林黑黢黢的,阴风阵阵,邱荀迎着风竟然闻到一丝血腥味。

    他瞬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质问他:“你们对她用刑了!”否则这血腥气从何而来。

    于清没有回答,邱荀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两人循着血腥味一路走,没多久于清就停住了脚步。

    他沉默的将杂草清除,湿漉漉的土地上,一个黝黑的洞口现入眼帘。

    原本洞口附近生了太多杂草,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借着月光勉强往下看,洞口很小,大约只容一人通过,洞口处是用石块堆砌的,好像有一层层的台阶斜着往地下伸去,在下面就是一片漆黑。

    邱荀绷紧神色问她:“她真的在这下面?”

    于清终于说话了,他说:“我会帮你,但这是交易。”

    邱荀看他,“你已经将地方告诉了,我现在要是下去救她你能阻拦吗?”

    他看到于清嘴角竟然轻轻勾起一抹笑,然后俯身捡了一个石头,往洞口一扔。

    石头触碰到洞口的一瞬间发出一片白光,石头被弹开落在了草堆里。

    于清转而盯着洞口:“他施了法你进不去。”只要邱荀一踏入洞口,都骅就会察觉。

    “你放心,她没事。”

    邱荀沉默了一会,于清直接将方渺仪的所在告知了他,不像在骗他,若这是计,根本不用演这一出直接阻止他就好了。

    恐怕都骅去而复返,邱荀心知神教也不能待过长时间,选择相信于清,两人约定在夜间城外见面。

    还未出神教的门,邱荀就收到了战况以及戚落落受伤的消息,于是两人转而一起出神教去了客栈。

    邱旭看他,之前不说,现在总能说了吧。

    于清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直视着邱荀,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们抓住都骅后,将他交给我。”

    邱荀不可置信的看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于清眼神黯淡,“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他该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他也该为结束自己多年来的折磨。

    “我不能答应你。”

    直接拒绝的很彻底,现在轮到于清该问他为什么。

    “我身为仙门弟子,决不能放任修炼邪术的人在外,我会将他带回宗门,让师父处置。”说完这话,邱荀转身。

    于清喊:“你知道那些失踪的女子都去哪了吗?”

    邱荀回头看他,坐在长椅上的男子眸色漆黑,深邃到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他回答:“我会查出来的,但若是你因此要挟我们将人交给你,是不可能的。”

    于清沉默,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些作为侍奉者被带到神教后,再也没人见过她们......

    徐听雾在二楼目睹了这一切,听到于清最后一句话,心中升起一种可怕的想法。

    旁边的门却缓缓开了,她转头,祁黎端着托盘站在门边。

    她立马转换了神色,笑着迎上去,将祁黎手中的盘子接过,“刚才弟子不是说过,这事弟子来做,师祖只要歇着就好。”

    祁黎瞥她一眼,是说好一会要来收的,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

    将东西给了徐听雾,他转身又进了房门。

    徐听雾眼看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她眨眨眼,青花瓷碗中只剩着半碗面汤和荷包蛋,她轻笑,这不是吃的挺好的。

    她不禁猜想,师祖原来不喜欢吃荷包蛋啊。

    邱荀在厨房内煮药,厨房内泛着一股中药的苦涩味道。

    百里师兄妹站在门内看着,徐听雾觉得这厨房有些拥挤,挤进去将碗盘放下。

    徐听雾小声问他:“师兄,难道你不想知道神教的内况?”

    于清之前说会帮他们救方渺仪,条件是都骅,被邱荀一口回绝,徐听雾却觉得好好谈谈,还是能从于清那里多问些消息。

    于清显然还不太相信他们。

    邱荀手中拿把扇子,轻轻地冲着药罐下面扇火,动作小心翼翼。

    只因百里姜说了,这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时时刻刻得有人看着。

    邱旭直言:“想知道。”

    之前他只以为那些女子是待在神教中不得外出,但刚刚于清提起这件事的反应,让他感觉这事不简单,神教之中肯定还有更多的隐秘没有被发现。

    徐听雾笑笑,“要不我去问问?”

    邱荀看她一眼,徐听雾接着又说:“方师姐现在还在神教中,情况不知道怎样,咱们得尽快将她救出来。”

    “怎么说方师姐也是为了照顾我才入了险境,那人现在还不相信我们,或许我可以去试试。”

    她眼神真挚,邱荀想安慰她不要自责,但一想又觉得徐听雾只是想做些事不想让自己那么愧疚。

    他点点头,允许徐听雾去试试。

    药要熬两个时辰才好,邱荀将药放的温凉,才敢给戚落落喂下,他将空的药碗放在一旁,看见戚落落的苍白面容忍不住叹气。

    要是宗内的长辈们知道了恐怕要更担心了。

    *

    晌午时的街上人来人往,阳光虽然烈但是空气中带着柔风,十分舒爽。

    之前他们与神教闹得近乎天翻地覆,但看这街道上,百姓们还是照常来往做生意,徐听雾猜想,恐怕这神教也心虚,不敢将这事放大。

    她好说歹说于清才愿意跟她出门,路上还是有几人看到于清面色惊讶,想要上来打招呼却想想还是退缩了。

    于清穿着道袍背对太阳,低着头更看不清神色。

    徐听雾看的出来,他很抗拒出门。

    “你到底喊我出来要说什么?”

    “之前我问你,到底要与我们做什么交易,你跟着我们待在客栈两天,却又不坦诚。”

    她抱起双手:“听说你家之前是行商的,恐怕没有这样做生意的。”

    可没有一上来就开价的,总要听听对方需要什么。

    提到于清家中之事,他神情并没有什么波澜。

    于清回:“你想知道什么?”

    徐听雾侧头看他,难道自己问了他就会回,显然是不可能的。

    迎面而来的胡同里,四个孩童手拿竹片做成的风车嬉戏,狭窄的路上风更大些,风车转的极快,孩子们笑得更开心,跑着向身后去。

    “你在凤城生活了数十年,也知道神教中不是正经人,凤城百姓被蒙蔽至此,总要为他们想想。你得告诉我们更多神教的消息,我们才能成功摧毁神教。”

    没想到身侧于清冷笑一声:“我只觉得他们愚昧,为何要救?”

    徐听雾不解问他:“何意?”

    “他们心甘情愿受神教蛊惑,你可看到他们面上有一丝不愿。”

    于清紧咬着牙跟,面上虽然尽量保持平静,但他紧握的拳头以及抽搐的嘴角还是说明了,他现在异常激动。

    徐听雾之前觉得他抗拒出门,现在看他的反应,却隐隐约约觉得他是不想见到凤城其他人。

    可是为什么?瞿娘并没有说过于家在凤城中还有何恩怨。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引导着于清往人少的地方去。

    “那你要都骅是为了什么?你跟随他那么些年,生了主仆情谊想要保他一命?”徐听雾觉得这事是于清在异想天开,邱荀的态度已经说明,他绝不会将都骅交给任何人。

    昨日她问于清,进神教是不是为了什么人,于清的神色明显变了,她试探道:“若我说,都骅之前想要杀我,我定不会放过他,肯定要看他死透才行。”

    听了她的话,于清猛地抬头看她:“你真这样想?”

    徐听雾点头道:“可你与他无冤无仇,自然是要保他的。”

    于清低着头没有反驳。

    她轻咳一声:“不过我觉得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都骅如今毫无踪迹,我们要抓住他也没多少胜算,”她看于清一眼,“不如公平公正,说说你能帮我们什么,我们才能给你想要的。”

    “都骅他没有失踪,他就在神教。”

    徐听雾一惊,没想到于清竟然直接将此事说出来,这不应该是作为他交易的筹码吗,就这么说出来是急不择言,说明都骅对他真的很重要。

    “你知道都骅的所在之处?”

    于清点头回答:“他就在神教底下,每当他闭关时,就会将潭水中的机关关上。”

    在出神教时,他已经发现了。

    徐听雾这才觉得于清是真的很了解都骅,他有跟他们谈判的底气。

    两人走到树荫下,对面的河流两旁,几个妇人正在河边边聊天边捶打衣服,欢声笑语。

    她忍不住问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于清神色幽幽的,静静盯着缓缓流淌的河面,在阳光照射下水光闪烁。

    他的话语比以往都要坦然:“在神教中,所有人都是听都骅指挥,济生只是都骅的傀儡。”

    当时济生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是因为他原本就是普通人,他们的猜想没错。

    “那你在堂上说的那些女子的下落呢......”徐听雾一边说一边看于清的脸,只见他睫毛微微颤动,眼皮垂下遮住了瞳孔,在她提起那些女子时,于清的神色瞬间低落下去。

    感觉他不会轻易回答了,她微微皱眉,又缓和道:“你告诉了我这么多,说说你真正想要的吧。”

    于清猛然抬起头,看着徐听雾,双手紧握,面上的颓丧被恨意取代,“...我要带走都骅。”

    “这件事我师兄已经说过,我们不能答应你。”

    浮岚宗对他的处罚自会有考量。

    “我要杀了他,只有亲手杀了他我才能......”于清的神色突然癫狂起来,他瞪着徐听雾,“你刚才不是说,都骅之前想杀你你也恨不得将他杀之后快?”

    徐听雾被他的突然变化一惊。

    原来,于清是想亲手杀掉都骅。

    徐听雾张张嘴,以前的她或许会这么做,她现在成为了浮岚宗的弟子,必须按照浮岚宗的规矩来。

    于清说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激动,他很快将神色掩盖下去。

    “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他该死,你说过的。”

    徐听雾想了想,试图劝说他:“曾经恨一个人的时候恨的牙痒痒,想着若有机会将那人碎尸万段,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不是杀人才能解决,除非无路可走。”

    于清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他只是恨神教恨都骅,至于这种恨意的来源,他没有透露。

    徐听雾正色,郑重的对于清说:“他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于清轻扯嘴角,那些惩罚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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