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日光西斜,胭脂色的夕阳将房间内照的通红,枕头边的玉通闪了一个下午,徐听雾恍若未闻,她怔怔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房间内没有声音,仿佛静止了。

    身边的玉通闪了许久又灭掉,徐听雾眨了下酸涩的眼睛,玉通又闪起来。

    闪了又灭,灭了又闪,一直重复到晚上。

    屋檐下的灯笼亮起来,房间内却暗了。徐听雾始终未动,她闭上眼睛,感觉到无尽的黑暗正将慢慢自己吞噬。

    小青飞在半空中,从窗户外向内望去,只有掩着的床帘内有闪烁不停的光亮。它无奈的挥了两下翅膀,飞向二楼的走廊。

    不知过了多久,徐听雾终于睁开眼睛,她侧脸看了一眼玉通,还在闪着,最终伸手拿过。

    是周荑的传音。

    她点开了,对面传来熟悉又惊奇的声音。

    “听雾!”

    周荑仿佛对她接收传音十分惊讶。

    “怎么了?”她哑着声音问。

    玉通对面的周荑看了一眼身边两人,戚落落正冲她使眼色。

    她磕磕绊绊的答:“啊,没什么,就是掌门不是下令让晋堂的弟子下山入世嘛,我想着你要不要一起?”

    说完之后,周荑松了一口气,卫光对着她伸了个大拇指。

    徐听雾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是想带着自己下山。对方的小心翼翼她能感觉到,周荑不只是为了让她作伴。

    胸口一直沉闷着,她轻短的呼出一口气,想要拒绝。

    “还有——”周荑突然又开口,“卫光也和我们一块,咱们许久未见了,不如趁此机会一起下山吧?听雾?”

    轻薄的床帘在微风下轻轻浮动,原本想出言拒绝的徐听雾眨了下眼睛,微微伸手扯开一条缝。

    门紧关着,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微摇,灯光从窗棂投上地板,她看着凉薄的光纹丝不动。

    乌黑眸子在黑暗中仿佛蔓延出来,要染上这夜里唯一的光。

    “听雾?”

    她未应对面又唤了一声。

    徐听雾放下帘子收回手,说道:“我最近应该出不去重光居,你们在外面多加小心。”

    是嘱咐的话,也是拒绝的话。她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失望的喟叹。

    其实在被祁黎带回房间的第一天她就醒了,尝试过出去才发现外面被设了结界。发现自己被关在这,她心中毫无波澜。

    已经过去一天了,祁黎没来看她也没收回结界,她想可能是不想看她发疯吧,所以直接将她关起来安心了事。

    在时川坟前的胡言乱语她记得清楚,她让祁黎说出复活的方法,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她睡了浑浑噩噩的一觉,醒来恢复了记忆,知道了重生的原因,她也用不着去求祁黎了。

    “听雾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反正我们后天才出发,你再想想我们等你消息。”

    长长的话周荑一口气说完,关掉传音后才敢喘口气。她皱着脸问身边的人:“万一她还不愿意怎么办?”

    戚落落苦恼的挠着额头,卫光觉得身边这两人都不堪用,他握着拳头坚定说:“那就想办法让她答应!”

    徐听雾垂下拿着玉通的手,然后将床帘掀开穿鞋走到窗边。走廊下的灯笼都亮起,圆台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隐约能听到下面水潭的流水潺潺声。

    水是直流下山的,她曾经见过,那是一条又长又漂亮的瀑布。月朗风清时,在雪棠树下她赏夜景睡着,醒来时发现了身上的一件白衣。

    她以为是祁黎,但并不然。

    时川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了,他呆呆傻傻的,怕挥剑声打扰到她去了另一边练剑,回来时满身的汗。

    她隐约能感觉时川对她的依恋,下意识的想回避,他心思敏感立即就发现了,问她是否还记得答应过他的事。

    她说要和他一起去见徐衡,那是在他们刚刚拜师之后的事。她食言了甚至将这事忘的一干二净,只有时川记在心里。他或许很失望,但看到她愧疚时又反过来安慰她。

    其实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经常见面,也很久没有说话了,但在浮岚宗,在时川心里,她都是他最亲近的人。

    也是他最牵挂的人……

    徐听雾紧握着玉通的手掌颤起来,手心硌的生疼。

    忽地玉通闪了一下,她举起来看了一眼,是周荑的传信,长长的一句话:听雾,时川最不能放下的就是你,也肯定想见到你振作的样子,就算你不想下山,也别让他担心。

    心脏猛然瑟缩一下,徐听雾眨眨眼面无表情,她想,这不像是周荑的能说出的话。

    她举着玉通看了许久,几乎要看穿个洞来。直到手臂发酸,她才放下胳膊拉开房门。

    房外的结界还在,只迈了一步就不能再往前。

    “弟子有事想见师祖!”

    少女略带沙哑的的声音回荡在重光居中,她知道祁黎能听得见。

    果不其然,面前的结界迅疾的闪了一下光然后消失。

    祁黎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的光昏昏暗暗,只点了一盏灯,在晚风下摇晃着黄色火苗。

    窗外的夜幕逐渐的变深,星星点点的光亮起,微风拂面,祁黎坦然坐在窗前,没给门外的人一丝目光。

    徐听雾现在门口停了一下才走进去,她抬头看着冷漠的祁黎,又垂下头,心中苦苦涩涩的,不难受是假的,但如今她已顾不到这么多。

    她行礼后垂眸开口:“周荑与卫光近日要下山入世,弟子想陪同,特来请示师祖。”

    祁黎出于什么心思救她,对她的态度是冷淡还是温和,这些她都会学着适应,总有一日她会不再在意的。

    窗前的人姿态轻松的看着外面,他搭在窗上的手指敲了敲,“咚咚”两声,在夜中如同徐听雾失了节奏的两下心跳。

    她抬头看他,祁黎还是没有回头。

    她又想起在山道上的那个祁黎,望着月光的神情冷漠又势在必得。她根本没真的了解过他,所以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房间中静默无言,只有轻柔的风吹过,徐听雾没再开第二次口,她直直的站着在等祁黎说同意。

    “去吧……”

    清透的声音只有两个字,刚传到她耳朵里就被风吹远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徐听雾微微抿唇说:“谢师祖”。

    她转身出了房间,房中只顿时剩下一人的身影,在夜色中都孤单起来。

    从角落中缓缓现身的小青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它走到窗户身边,如履薄冰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人,又低下头去。

    主人的表情挺正常,看起来不像生气,但不说话这一点就是怪怪的。

    小青很烦恼,它本以为徐听雾是因为师弟的事才这么反常,现在一看,她跟主人之间也古怪极了。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了,它蹦上窗台,心中想着说多错多不如闭嘴吧。

    它低下头去故作乖巧的啄自己羽毛,却不经意瞥见自家主人原本垂在窗上的手,此时紧握成拳,在黑夜中都能看清指节处发白,白到几乎能反出光来,像是在竭力忍着什么。

    小青动作一停,装作没看见转了一个方向。

    一人一鸟又陷入沉寂之中。

    过了许久,小青倚在窗边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到有人抚摸它的头。一股舒心的清香袭来,它知道是主人,下意识的将头往他的手掌里面钻。

    “小青,我该放她走的……”

    轻飘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青顿时睁开了眼,原本摇动的身子也停下来。它转头看向主人,祁黎也低头看它,十分温柔的勾勾嘴角,眼中仿佛流转着无限柔意。

    虽然他是笑着,小青却突然感到有点心酸。

    它从没见过主人这么温柔的样子,竟然觉得这样的主人看起来脆弱极了,仿佛一触碰就要碎掉。

    “主人……”它猜出了主人话中的“她”是谁,“她只是下山一趟,会回来的。”不明白怎么安慰人的小玄鸟,尝试着说出这样的话。

    祁黎摇摇头,轻声道:“回不来了。”

    一声轻轻的叹息身萦绕在耳边,小青的头被盖住,头顶传来声音:“睡吧。”

    祁黎起身走到屏风后直接躺倒了床上,终于感觉到了身体的一丝疲累。

    他早就听到了徐听雾与周荑的对话,从头到尾一字未落,他听得一清二楚,在听到她拒绝时猛地松了一口气,可在她说想见他的时候又提起来。

    直觉告诉他,她改主意了。

    果然她见他第一面,说的就是这件事,不再像之前那样带有任何别的情绪,例行公事一样跟他行礼说话。

    他想她要死心,所以他也要更坚定一些。于是在她上楼之前就准备那副冷漠的样子,听到她进门也没给一个眼神。

    他背对着她不敢转身,也不敢拒绝。他只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海,竟然生出一种冲动,他不想让她去。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于是他装成思考的样子轻敲窗台,实际心中慌乱的不知所以。

    要说出口太难了,他酝酿了许久,才能有勇气说出来两个字,话一出口他就抿住了嘴。

    他知道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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