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准想在阳光这么好的下午和乐嘉竹在公园好好散步，结果刚迈开脚还没等他酝酿情绪，乐嘉竹就两眼放光地跑向了一个冰淇淋摊位。
她欣喜地看着冰柜里不同口味的冰淇淋，“柴准！你喜欢朗姆酒味的还是抹茶的？”
他无奈地笑笑跑到她身边问：“你喜欢什么？”
“保守起见，我先买一个香草味的尝尝……”乐嘉竹拿手机付款的动作停了下来，眨眼问到：“柴准，你刚刚是不是要等我说我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
“没有。”柴准笑了，他确实不是那样想的，“你好，我要一个朗姆酒口味的……这个伏特加好吃吗？”
店家看到柴准犹豫的眼神立马开始推销这是新口味，多么多么受人喜欢。
“那再拿一个这个吧。”
两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挖着手里华夫饼上的雪糕球。酒味并不浓，柴准买来只是为了壮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到这个岁数了还会在面对乐嘉竹的时候心里犯紧张.
虽然岁数也不大……
“柴准，你那个好吃吗？”
这样雀跃的声音和乐嘉竹望向他手里冰淇淋时眼里期待的目光，就像某时穿着不同校服站在十字路口的他们。她期待着他对手里不同口味零食的反馈。
“不好吃啊！”柴准瞄到她手里的雪糕完全被吃干净，华夫饼也啃掉了一大半。
“真的吗？”乐嘉竹顿时撅起了嘴，眼里也没了光，“我觉得这个香草味的很好吃啊…本来还想去试试你那两个口味的…”
听到乐嘉竹这样说，柴准垂眸看了自己的冰淇淋，没吃几口。
这么多年过去，她吃零食还是那么快。想到这里他好想笑出来，但不能这么快就被发现说了假话。
只是这样想着，一个脸红的想法泡泡滋生在柴准的脑海里——如果借此机会……她就可以和自己吃同一个冰淇淋了！
不行不行！
柴准立马打消这个想法，且不说他没那么大胆子，他现在心里是真后悔吃之前怎么没多刷几遍牙！勺子怎么没把冰淇淋球挖得好看点！
“我想给你看个东西。”柴准掏出手机想要转移话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们高二的时候有一次跳蚤市场，我翘课跑去你们学校。”
乐嘉竹盯着手机里的视频，那已经是九年前了。
视频完全是从斜下方偷拍的角度，并且有一些白色的光晕，那是柴准穿着她的校服。乐嘉竹走在柴准身边，她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起来有些圆圆的。
视频里的高中生柴准问高中生乐嘉竹：“周淮憬是去找姜其琛了吗？你觉得她会在哪里找到？”
“我猜不到，我跟姜其琛没有特别熟悉……”
“那你跟你们班其他男生呢？”柴准几乎是前脚接后脚立刻问到。
乐嘉竹想了想，“也不怎么熟悉。我在学校就是周淮憬和方小晓，还有同桌和前后桌……”
柴准听起来毫无波澜的语气说：“这样啊。”
此刻的乐嘉竹却听到了视频里的一丝轻笑，然后她看到了那时候课间热闹的楼道，快要落下去的巨大太阳，半个楼道都是金色。
“乐嘉竹，”高中生柴准叫住下楼时走在前面的她，“这个是带给你的。”
乐嘉竹现在都记得那是一个巧克力蛋糕盒子，没有很大，柴准的卫衣口袋刚好可以塞下。
“是我们学校门口那家蛋糕店的，我觉得很好吃，带来给你分享分享……快收起来，被你们老师发现了我就完了……”
乐嘉竹忍不住笑出声，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现在的时间和那天似乎在同一时刻，乐嘉竹看到快要落下的太阳光洒在柴准的头上，半边发梢都是透光的，“你后来，没有染过头发吧？”
柴准笑着摇头，“从来没有。”
“真羡慕啊，天生的发色。”两人相视一笑。
“没想到你那天还拿手机偷偷拍视频了。早知道我先提前减肥几天，这样上镜能好看些。”乐嘉竹大笑，“回去记得把视频发给我啊，我也要保存下来。”
“因为我那时候就想记录下我们任何相交的时光……”呼之欲出的一句话前，柴准了乐嘉竹的名字。
但她好像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的另一个任务，皱着眉柔声说：“柴准，那天吃完火锅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你为什么会有情绪？能不能告诉我？”
那天火锅。
柴准几乎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因为我不在你考虑的选项里。你想到了问所有关系不错的人借钱，甚至魏睿泽，却没有我。”柴准胳膊撑在膝盖上，真的回想起这件事他还是那么失落，“明明我有出国读书的经验，明明我有足够的资金，明明我可以帮到你……”他自顾自地说着。
像窝在角落独自嘟囔的小孩。
明明是小声地在心里对她的讨伐。
而这样的动作让乐嘉竹想到了那个没有认出柴准的夜晚，她现在完全顾不上自己和陈鸥的猜测是正确的，满脑子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垃圾桶的台阶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窗户再垂头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地面。
一个人，好几年。他真的如此落寞。
她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抱他，但手指最终蜷缩成了拳头，“柴准，你…”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件事？我以为你完全没有感觉，就让这件事那么过去了……”柴准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悠哉地吃起冰淇淋。
这件事他现在已经完全释怀了，他能明白这么多年没见自己在乐嘉竹心里当然会疏远一些。
这是他对自己的解释，只有这样才能好受。
“不是。我还没有解释，所以没有过去。”乐嘉竹立马开口，“因为那时候我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后来和陈鸥猜到原因也没有觉得你那时表现得有多么不对劲，看起来就像其他的普通人一样，一样正常，你就像没问题一样……”
就像其他的普通人一样？
一样正常？没问题一样？
柴准只觉得自己像一团乱麻，甚至毫不清楚地看着乐嘉竹起身跑向快要收摊的冰淇淋。
她买下了他吃的两个口味。
他不该开心吗？
放在这一刻以前，他应该心里会开心一晚上，会对自己的朋友把这件事拿出来炫耀。
可为什么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呢？
乐嘉竹拿到手很快尝了一口，跑了回来，“我觉得这两个味道很好吃啊！所以……”
“所以呢？我在社会环境下被迫表现出的所谓平静，所谓完全OK，就是你认为的我吗？如果你和其他人眼里认为的我都是一样的，如果我在你眼里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那么我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那边孩子拿到妈妈买的气球的笑声，这边小女孩急着问爸爸还能不能在太阳下山前坐上摩天轮，还有鸟叫声和风声夹杂在两人之间。
冰淇淋融化滴在了手指上，乐嘉竹不知道是哪种酒的味道。
她看着柴准泛红的眼眶，想知道那天晚上他喝了什么酒会那么醉，却还是能听出她的声音。
柴准站在她的面前，皱着的眉头止不住颤抖。他喉结滚动几下，似乎有更多话想说，但没有说。
车窗上模糊的树影向后飞速倒退，乐嘉竹只记得自己刚刚说：“我想回家了。”
柴准点头说送她回去，他的态度一下又变成了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说：“我想一个人打车回去，可以吗？”
柴准没有阻拦，他说：“好。”
我让你认为你之前的决定出错了吗？
你不该回来找我，你应该继续在大海的那边读书，你应该一直走在你的路上，在你能发光的路上走下去。
你本身就拥有很多很好的资源，还有我现在达不到的资本和环境，又何必呢。
幸好开出租车的大哥一路上也很安静，才能给乐嘉竹时间和空间来想一些事情。
她又想起来，刚刚在游乐场门口还是柴准陪她等的车。他关上后门的时候又到前面对司机说：“麻烦大哥把我朋友安全送回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乐嘉竹完全能明白柴准那一番话的意思，不是他矫情也不是他故意挑细节，是他想要完全的爱。
她也想要。如果柴准对她说：“你在我眼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没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她一定会难过。
乐嘉竹知道柴准想要的是他不说，他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
这样契合的爱真的存在吗？
如果存在，人人都想要。
可是，这些时日柴准那些让她感到舒服的细节难道不是这个问题的证明吗？
乐嘉竹笑自己迟钝得甚至不如高中。
那视频里的她那么活泼，甚至一起吃冰淇淋的时候她都没有像这些年那样缩在人群后很少说话。
如果是高中生乐嘉竹，她会怎么说？
但高中生乐嘉竹不论怎么说都不会像现在的乐嘉竹这样说出柴准普通、像其他人那样没什么情绪变化。
下车回了家，陈鸥没有在。
乐嘉竹躺在床上整个人放空，眼前还是无法忘记的一幕幕。
柴准颤抖的眉宇，想要开口的嘴巴，最后说再见时的招手。
“喂？”乐嘉竹擦掉眼泪接了电话，她没有看来电人，听声音是赵明月。
“嘉竹，最近还好吗？”
“还可以，妈，你最近呢？我爸他没做什么坏事情吧？”
“没有没有！”赵明月连忙说：“你爸最近可安分了！”
“妈，你直接告诉我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吧？”
“嘉竹……没什么，妈只是想着下个月我生日你能回来陪我吃饭……”
“好。我会回去的。”
原来时间这样快，妈妈要生日了，柴准已经回来快半年了。
【晚安。】
乐嘉竹发誓，在晚上收到柴准这条消息前她都没想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