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的遮光性很好，乐嘉竹只能从中间她未拉上的一条细缝感受月光。
刚刚在房间门口，她问柴准：“在澳洲的时候你第一次想起我是什么事情？”
柴准歪头想了想，说：“决定让你成为陌生人。”
乐嘉竹握着被角的手又紧了几分，清凉的月光照在床的边缘。
和他在一起吧，你明明也如此期待。她听见脑海里的声音。
但，她还是不同意。
叹了口气，乐嘉竹翻了个身，今晚怎么难以入睡。
认床？但在出租屋也睡得很熟啊。
因为和柴准在一个房子里？笑话…还真有点。
胡蕊已经告诉她觉得不舒服的话柜子里还有被子可以换，但她现在盖的就是挑出的最好的。
乐嘉竹拿过床头柜的手机，黑暗中刺眼的光让她眯起眼，电已经充满了。
凌晨一点，她点开聊天窗口，又关上。
她记得，窗户可以看到那边柴准房间的阳台，于是乐嘉竹立马起身光着脚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跟前。
拨开窗帘，月光袭了一身。
阳台亮着灯，那人就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静静注视着这边，看到她的身影不由一惊，扣在玻璃杯上有节奏地拍子也停了下来。
柴准记得以前，高三刚开学的时候，周淮憬知道乐嘉竹又被乐亭山揍了一顿后邀请她来家里住，她苦苦求了爷爷奶奶好几天。
“乐嘉竹说她认床，来我家睡不着，在自己家哭着都能睡着。”
当时柴准笑乐嘉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可是他前一句是什么？
是，“我们能不能去把乐嘉竹的爸爸揍一顿？就算吓唬他？”
周淮憬睁大了眼，半天合不上嘴，“柴准你疯了？！”
见被发现，乐嘉竹慌忙拉上窗帘，立马窜进被窝里。
刚掖好被角，敲门声如料想起。
“睡了吗？”
“睡了！”乐嘉竹立马回答。
拜托！睡了怎么会说话啊！
落针可闻的黑夜，她隔着门听见柴准忍不住的笑声。
“那我走了？”
走吧。
乐嘉竹闭上眼发誓一定要睡着。
结果爬起来开了门。
“怎么没走？”她无语地抬起眼皮看着柴准，心里也无语地白了自己一眼。
没出息。
柴准手插进裤兜，挑眉笑着，“还让我在外面站着？”
“不敢，在少爷家柴大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乐嘉竹微微侧身，可是，这现在是她的房间啊！
没等她说，柴准就已经进来了。
他先摸了摸地板，“温度没问题啊…”听他呢喃，乐嘉竹蹲到他身边，柴准一转过去就对上如灯光的眼。
“床不舒服吗？”
“没有…柴准，你这么晚不睡觉干嘛呢？”
“你这么晚不睡觉干嘛呢？”
被反问，乐嘉竹抿抿嘴，“数三二一，一起说？”
柴准点头。
“三，二，一…我睡不着。”
“我知道你睡不着。”
声音同时响起，乐嘉竹愣了神，她的指甲扣住裤子，布料细线的清楚感无限放大。
“要不要我陪你睡？”柴准微微扬起下巴，看了眼窗边的空地，还算大。
“你还有这个业务？”
柴准一愣，什么？！
“没接过客，第一次，有照顾不周的您尽管提出来。”柴准完全没想到她能瞬间联想到这里，不过他的话确实有歧义。
乐嘉竹忍不住笑，点点头轻声说：“行。”
房间没有开灯，柴准从柜子拿出一床被褥铺在刚刚选好的床边位置，抬头看着已经躺好的乐嘉竹，“睡吧。有什么妖魔鬼怪先吃我。”听见乐嘉竹扑哧笑了，柴准编故事来了劲儿，闭上眼嘴角还是向上弯着：“你听见嚼骨头的咔吧声就快点跑，跑得快了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等了片刻没听见床上人说话的声音，柴准睁开眼想看看乐嘉竹是不是睡着了。
而一睁开眼，天花板下是乐嘉竹趴在床边的半张脸。
其实还是稍微吓了柴准一跳，他喉结动了动，“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听见你说话，我以为你睡着了。”乐嘉竹柔声道。
“所以…”柴准枕着胳膊，“你现在在偷窥我？”
乐嘉竹鼻子哼嗤一声，“光明正大的。”
柴准也笑了，“如果是情侣，男生会直接睡在睡不着的女朋友身边，这样最直接解决问题…”他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讲故事有没有用，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哄小孩的把戏估计在你身上不灵验…”
“柴准。”乐嘉竹小声叫他：“把你的左手抬起来。”
柴准不明所以但照做，他看到月光照在乐嘉竹白皙的手上，她整个手泛着蓝色。
乐嘉竹的右手灵活地托住他的手，食指与中指附上他的脉搏。
这感觉若即若离，痒得柴准微微缩了缩胳膊。
他本以为会被乐嘉竹抓过去，但她也松开了。
乐嘉竹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努力平息，“柴准，你没有撒谎。”
“什么慌？”
“你喜欢我。”
柴准一愣，她刚刚摸出他的心脏了？
“你心跳很快。可明明，我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
“不论多久，永远如此。”
柴准说完，房间陷入沉寂。
他早不是以前那样说到这些会害羞了，他现在可是敢直接看着她说的！
可能也会有点害羞吧…
“但我还是想知道…”
“中医把脉，我大学的时候选修了这个。”
柴准哼笑，“看来你大学还是不够累。”
“不是，算是懂点为以后做打算吧…我只是刚刚突然想起来了夏洛克和艾琳。”乐嘉竹说着轻笑道：“如果现在是世界末日的最后一晚，你会和我共进晚餐吗？”
“会，因为今晚已经发生了。”
那部剧，他很早以前也看过，而那时候神经大条的他对着个情节根本没什么感觉只看破案了。
“我要睡觉了。”
柴准听见翻身的声音，于是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褥子挺厚的，虽然感觉还是有点硬。
“晚安。”
回答他的是她平稳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上柴准是被胡蕊的拍门声叫醒的，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发现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乐嘉竹人已经不在房间了。
“柴准！你给我交代一下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胡蕊一路跟到卫生间，柴准厌烦地关上了门，胡蕊还在门外大声道：“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人家女孩子的名声啊！虽然这个房子只有咱们几个人，但是万一哪一天谁说漏嘴了传出去了呢？你不要以为北峡市小，谣言起来了你就知道全国有多小了…”
马桶上，柴准真想来根烟冷静冷静。
快速洗漱完，柴准出了卫生间就问胡蕊：“乐嘉竹呢？”
“嘉竹回家拿行李去了，她说中午要请我们吃饭…”
“你怎么说？”
“我当然谢绝了”胡蕊白了儿子一眼，“你昨天晚上跑人家房间去睡觉,就算嘉竹给我解释了，我也不相信你。”
柴准怀疑自己还是没清醒，不然他现在怎么直接傻住了？
大脑里飞速回忆着自己这二十多年，到底干过什么让亲妈对自己如此“提防”？
柴准收拾好被子，阳光照在洁白的床单上，倒有些刺眼。
似乎刚刚天亮那会儿，他迷迷糊糊中有碰到她的指尖。她睡得很熟，手从床边垂下来。
不过他现在也忘了那是几点，他到底有没有碰到，毕竟翻身睁开眼的那一秒他真的很困，半睁着眼看着手的重影，或许没有伸出手吧。
乐嘉竹知道这个时间乐亭山都不在家，他的早上不是什么去锻炼，只是到家附近的一个小广场看那些老人样的各种鸟，然后再和人家就这只鸟到底发源哪里争论一番：“你这鸟的价格也就那样，不是什么稀奇的物种。”
他总是干些无聊又惹人嫌的事情。
按道理说，他这样的人去了几次就该被那片的人烦了，可偏偏他带着酒，随便来几个年龄相仿的乐亭山都能扯开嗓子一阵吹嘘，说到子女，乐嘉竹更是会被他拿出去炫耀。
“乐大哥以后的老年生活肯定很幸福，女儿那么优秀，女婿肯定也不会差。”
乐嘉竹从赵明月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反胃，如果不是法律，她根本不想赡养乐亭山。
每个月给他打点钱就当积德行善了。乐嘉竹在心里安慰自己。
房门敲开，赵明月眼下乌青一片，乐嘉竹鼻子一酸，昨天晚上她一定因为自己才没有睡好觉。
赵明月看到是女儿，嗫嚅几下说不出话，“嘉嘉…”
流下眼泪前乐嘉竹直接走了进去，换了衣服换了鞋，尽可能地收拾完自己在这个家的一切。
“我还会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回来拿完我所有的东西。”乐嘉竹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母亲，“妈…”她一定要说：“跟他离婚吧！”
赵明月猛地抬起头看着乐嘉竹，她嘴唇颤抖着，“不，我不能…我那样做会被人笑话死的…”
乐嘉竹急了，“谁会笑话你？谁！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你可以选择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的婚姻一点都不幸福，你为什么要继续维持呢！”
“嘉竹…”赵明月又红了眼睛，“嘉竹，妈求你了，你也包容包容你爸吧，他每次生气都是因为你，你只要听听他的话，他真的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的…”
乐嘉竹心痛地闭上眼，赵明月还在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着。
听他的话？
包容他？
呵。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乐嘉竹的眼睛正开一条缝，她已经不再对赵明月抱任何希望。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她想听听到底哪句话会彻底压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