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铜柏堂。

    司马赜、刘彦之等人议事。

    刘彦之道:“一则,鲜卑那边传来消息,拓跋元昊被部下斩杀,拓跋元准已经控制了沅京,张将军等人不日班师回国。

    二则,河间王七日后到达幽州,届时将统领幽州。我等这几日,要小心安抚各方势力。

    幽州府衙之人,能换的都换了,不能换的,也都陆续换了。放人的钱财都给足了,应该不至于招致怨恨。”

    局势瞬息万变,七日之久,也是夜长梦多。高氏掌握幽州,已历三世,迨有百年,树大根深——有些猢狲感念高氏,也属常情。

    司马赜道:“左右下人倒不是问题,河间王会带自己的扈从,届时新一轮的权力更替,才是最要紧的。只怕幽州的中高层将士们,会有反扑动作,须得好好拉拢安抚,让他们放心不会大动干戈地被削权。”

    刘彦之道:“河间王帐下能人异士不少,其中利害,想必他们也是明白的。”

    司马赜道:“幽州之所以能平,如今也能维持表面的和平,不过是因为将士们都畏伏你的本领。河朔骄兵悍将,以下克上,外来户是比不过地头蛇的。

    别说是担心河间王殿下了,饶是您本人……若是釜底抽薪,你若不幸,我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活不了。”

    左右窃窃,以为中肯。

    原幽州都尉徐颖等人以为司马赜说得有理,亦劝道:“高氏三代基业,私底下效忠他们的人还有很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停的。何况太后为了绥和藩镇,并不杀高慜,更是让悖逆之人,心怀妄念。”

    刘彦之道:“高慜三族,还得等着跟大军一起返回呢,大军回师也得七八日。反正诏令已经下了,凡是敢有劫狱动作的,就杀高慜一族。若非高慜的仇家,别的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司马赜淡笑道:“如此甚好,都尉自是考虑周全的。”

    --

    裴子玠道:“我来幽州一年多,对此处也算是了解,别的不敢多言,但是封氏和赵氏还是得提防的。一则族大,二则与高氏密切,本自一荣俱荣,也怕一损俱损。”

    原幽州骑都尉侯孝通道:“封赵宋高,河朔大族。我原先便是在封氏兄弟帐下任职,去岁,封不怿亡故后,封氏由他那个有勇无谋的庶弟掌控,他应该是翻不起什么浪的。但他们有个侄子,平素就很是横行霸道,有些奸诈计谋。此人既是高慜的姨甥,又颇得高慜赏爱,恐怕会有不良企图,须得提防。”

    侯孝通口中之人便是封霍奕,其人尚可,系二人有些过节,故而言辞难免严苛。

    徐颖补充道:“其人率左右百人,返回蓟州。恐怕也是在图谋些什么吧……”

    刘彦之点点头,应了,不以为意,道:“观其动向,最好是让他回来,以免节外生枝,在外到底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幽阳各路刺史,朝廷使节也在安抚。若以为还有顾虑和不妥之人,亦要小心控制与安抚。”

    众人点头,以为思虑周全。

    刘彦之又转头向司马赜问道:“宋氏很安分吗?”

    幽阳归高慜统辖,幽州事变,范阳当局并无反应。

    不知是来不及反应,还是不打算响应。总之宋戬当局,选择安于现状,“十分忠心”地易帜听朝廷和幽州的安排。

    司马赜颔首,回道:“宋氏庶子宋懋,确实找过我。”

    裴子玠亦道:“也找过我。”

    司马赜道:“——不过宋戬不足为虑。”

    刘彦之以为然,道:“范阳毕阙,星夜兼程前来问话,现在还在驿馆躺着,我没让他进来。我的意思是,我不会管他范阳的事情。此等事情还是河间王上任都督后,由他定夺。我以为外务不妨幽州事,也就不碍他的事了。你们若有其它意思,届时与河间王禀明即可。”

    徐颖道:“我昨日让人调取编录了几份更详细的名单,都尉可以过目,看看那些人事需要调动的,以及哪些人需要重点监视的。”

    说着便传阅众人,议事自巳时至于酉时方歇。

    --

    刘彦之留众人吃饭,众人皆告退。惟独司马赜多言了一句,让他注意饮食、姬人。

    刘彦之笑言谢谢他的好意提醒。

    左右却道:“我家都尉与夫人伉俪情深,都尉洁身自好。”

    司马赜一怔,然而他以为刘彦之亦是性情中人,便直言疑惑:“如此……都尉昨日宴会之上,为何多问一句‘张琬琬’?”

    幽州营妓张琬琬,冶其容,敏其词,风态妖丽,言词巧艳。色艺双绝,冠绝河朔。

    腰围一尺六寸,轻盈能作掌中舞、飞天舞。恰若红莲出清水,碧筱媚艳泉。风致宛然,娉娉袅袅,不可方物。弱柳扶风态度,令人怜惜其真能御风而仙。

    刘彦之从容笑道:“掌上舞‘张琬琬’,色艺双绝,是幽州不可不看的风景啊。我在此为客时,见过,只是可惜你们因此没能有幸一睹了。”

    司马赜怪诞道:“也谢过都尉体恤。先前略有耳闻,能做掌中舞,也未必如此稀罕吧。”

    先帝侍女八千人,掌上歌舞称第一。司马赜为中州世族衣冠子,在两京何物未曾见过,何事值得稀奇,故而有此一问。

    刘彦之道:“比较新鲜,先帝之前并无此类软舞。先帝之后,此舞渐衰,几乎为世冷落。河朔虽偏僻,尚有余韵,勉强可观风采。可怜瘦弱无骨,仿佛能御风而仙。”

    司马赜笑道:“原来还有宁愿给高慜跳舞,而不愿给我等跳舞之人。高慜能保幽州三十年,到底也很厉害啊。”

    刘彦之笑而不答。

    司马赜道:“之前便知都尉雅擅音律,我有一笛,十分精妍,希望物有其主,不曾明珠暗投。”

    说着便拿出一枚纯净无垢,玉质温润到几乎透明的玉笛。

    刘彦之接过,笑道:“谢司马公子美意,却之不恭了——不知我可有能回赠之物,公子大可说来。”

    司马赜诚恳道:“这几日已经跟你学到很多了。大汉有你这般的良将,是国之幸。希望您于任何时候,都能保全自己,当是为了国家和子民。”

    刘彦之笑道:“司马公子果然名如其人,在下知道了。”

    刘彦之是否真领了他的情,他不太好说。

    毕竟想要图谋刘彦之和献媚刘彦之的人多了,他定有计较。

    而他司马赜向来仁义慷慨,广结善缘。饶是这刘彦之不承他的情,那也无妨,毕竟天底下多的是人,自然也多的是英雄豪杰。

    --

    司马赜刚至院门,便问道:“我观刘都尉身边之人,器宇格局不凡。”

    李衜回道:“原先拟了名单,公子应是未来得及细看。此人姓陈名遐字仲誉,年三十三,蓟州长吏之子,家中富裕,名位不显。性情刚直,足智多谋,年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相互结交。往来于河朔幕府,于七年前归于张氏。二十五岁,方士之乱侵扰其乡,还组织了乡勇平乱,深得民望。据说他能徒手搏虎,倏忽之间,扼其颈,拔其舌。开弓三百石,徒手提二壮如吹灰。称得上是智勇双全。”

    李衜在羽卫之中,排行第五,素来以智略著称,他的评价,向来中肯,令人放心。

    司马赜点点头,道:“资历尚可,此番定幽州亦是英武过人。能得刘彦之亲信的,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李衜道:“其人识量深沉,也与其主一般,善于韬光养晦。”

    司马赜笑道:“刘彦之,国之重器啊。李牧、廉颇,出将入相之流,别让他轻易死了——陈遐此人,我看他很是不错,你以为比之李枭如何?”

    李衜道:“各有所长。李枭勇冠三军,以其材能,不过一方都督,陈遐则可以做九卿。”

    司马赜悠悠地道:“乱世的都督可比九卿强,天子尚且无兵无人,三公九卿,又能去依靠谁?”

    抬首展眉,见屋内灯火通明。

    一想到公孙钰这个无事忙,便不想与之共卧。

    李衜自是看出了他心之所想,便道:“此小事,我等在对门收拾了一屋。至于公孙,据实相告即可。公子是有朝廷差事在身的,他自是能理解的。公子若是觉得为难,我与他说明即可。”

    司马赜点了点头,刚要抬脚走人。公孙钰却笑着与他打招呼,同行之人还有荀斐。

    司马赜却道:“公孙其人,我之年少友朋。你以为他是真傻还是假天真?”

    李衜道:“公子既是他少时知己,又为他赚取辽州。无论他是蠢货还是韬光,总不会与你为敌的。”

    司马赜看看夜幕流云,淡淡地惋惜道:“河朔的流云,与中州,终究也是不同的……”

    --

    公孙钰道:“阿允,忙完了吗?我们去逛逛夜市吧?”

    司马赜道:“幽州虽解除了戒严,危机尚在,不可大意。”

    公孙钰拍着司马赜的肩,笑得舒怀,道:“左右,他们恨的也是你,我又怕什么?”

    荀斐道:“你远来河朔,未曾一日得闲,可以逛逛。”

    公孙钰道:“州闾之会,全城的少女都会穿白绫纱夜游,那场面,别提多风流养眼了。你不赏脸一观此间盛景吗?”

    【PS这个风俗是明南京的。

    古代还是有尚白习俗的,殷商尚白、先秦吴国军队服白、陈庆之军队服白、南朝梁皇太子结婚都穿白。魏晋玄学导致的魏晋南朝有尚白之风。。。。古代还有想要俏,一身孝的说法,女的穿白的还是比较楚楚可怜的。古代男女本来就大多只能穿得起白的。贵族白和平民白,颜色还是有差别的。】

    司马赜兴致缺缺地笑道:“中州尚白,自襄帝以来,无论上元上巳七夕,少女出行,皆爱白绫纱,为一时风尚,这有什么好看的?”

    公孙钰只得笑着说实话,道:“若乃州闾之会,男女同席杂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壶,相引为曹,握手无罚……还是很不一样的……”

    司马赜道:“齐王罢长夜之饮,风俗屡禁不止。”

    见他不以为意,还颇多微词,公孙钰也是闷闷。

    荀斐道:“公孙公子也是看你辛苦,这才让你散散心。他也是一片美意,公子莫要多想。”

    李衜在一边并不多言,只是摸了摸鼻子。

    司马赜别有打算,便也同意。刚好也可名正言顺地在这幽州城走一圈,未必没有意外之获。竟然也思忖着有些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以哄妹妹开心。

    【PS“名正言顺地在这幽州城走一圈”,说明刘都尉这一把手,多少钳制着、防着二把手。。。。。司马赜已经很恭谨,很乖顺了。为啥我写个小说,还要这么每个字眼地抠抠抠,草蛇灰线也要翻前面几十章才知道emmm,我看的最多的书是史书,看的最多的作品是悬疑。史官们一个字就可以颠覆所有他写的表面的几百字。就很666了。坏人往往是最猜不到的哪个,且往往只给了一笔带过的暗示,最后揭晓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而不是随便拉个过来,按头他是他就是。

    因为九十章之后,才会写幽州真正的暗流涌动。才会写刘彦之……结果观感反馈居然是“刘彦之和司马赜关系不是还行嘛”???我简直emmm司马赜哪里和刘彦之不错了?权势之争里能关系不错?一把手和二把手,关系能不错?司马赜连公孙钰这种关系,都要怀疑提防,况乃旁人?】注1

    想到妹妹,司马赜便问李衜:“子肃啊,我的鎏金熏球没有艾香了。”

    司马赜的熏香乃是司马灵泫给他所配的提神药香,此言便是在问司马灵泫如何了。

    四天未曾过问了。

    这脾气还是挺大的!

    李衜顿了顿道:“大小姐正在来幽州的路上,届时让大小姐给您再配一副就是了。”

    司马赜点点头,未再多言。

    --

    若说前几日是为了不让司马赜分心,而未曾告知他司马灵泫跟丢的消息。

    那么今日还不说,则是因为人已经找到了,还跟幽州叛逆处在一起。兹事体大,李衜得先摸清一下这大小姐究竟意欲何为。

    毕竟……大小姐也不是没干过什么出格事。

    和江言一同谋算朱卓,她干了。【PS女主表示被迫,自己没干事。】

    在辽州战场扒尸救人,她干了。【PS女主表示一上岸就刚好撞上了……上帝视角的话,大头算郑瀹的。】

    和从兄乱/伦/通/奸,她干了。【PS女主表示半推半就。】

    她能勾结叛逆,再干出什么大事,也不值得奇怪了。身后站的是司马鉴、司马赜,现在或许还有公孙钰、贾珣、江言。

    【PS女主表示司马鉴并没有那么好用,因为善医者无名吧。女主表示我还没放出“司马鉴高徒”这个大招,轻易不用,因为大徒弟跟司马鉴算是分开了,原因是道不同。】

    如何不算是可以横着走呢?

    七八岁,就能得到当时如日中天的胡贵嫔青眼,能是什么小角色?【PS女主表示吹笛子?】

    能让襄帝都起孺慕之情,恻隐之心,想要弥补封她为县主,又能是什么小角色?

    【PS女主表示好好的士族女,却当童工宫女的那三年?女主外祖是争皇位失败的襄帝从兄,女主小小年纪还得当宫女也是醉了。】

    能在吴太后掌权之后,作为胡贵嫔旧人,而不被加罪,甚至放其出宫,又能是什么小角色?

    【PS吴太后虽然只写了两三章,她人不是挺好的嘛,在太后里也不算跋扈淫/荡/恶/毒,又不是变/态,胡贵嫔都死了两三年了,跟个八九岁的吹笛娃子过不去?胡贵嫔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她年轻又无脑,吴太后这种“算是有点格局的女政治家级别了”,没必要这么恶心一个“白送自己一儿子的蠢妇”。何况女主只是宫廷打工仔啊,又没得罪当时的吴皇后。

    吴太后表示,即使有三年宫女资历,干得马马虎虎,也能察言观色得襄帝青眼。但是吴太后表示不感冒,该干嘛干嘛去,靠边吧靠边吧。】

    饶是所有的都一笔撂倒!单说能让少主如此鬼迷心窍的,又岂是泛泛之辈。【PS女主表示长得靓也是她的锅了?好吧颜值也是能力天赋的一部分,认了认栽。】

    他是为司马氏、司马赜前程着想的!而不是为了司马赜个人!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大小姐姓李,可不姓司马。

    李家女郎和司马公子,之间那少的可怜的情谊。不过是从兄从妹、年少相悦。兄妹关系,更是单薄,不过是司马鉴继女,她如何能心向司马氏。除此之外,更无其他。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让他家这个智谋城府不下良平的少主,这般笃定、甚至相信一个小小女子?

    司马赜明年便是十八了,作为世家大族的少主,他还不打算定亲,却还想方设法地要娶自己的妹妹,真是令人咨嗟扼腕三唏嘘啊!

    道理他都懂的,但还是打算胡闹。

    发昏章第十一,昏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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