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边倒是交谈的愉快，完全没想起刚刚发出求救的弟子。

    直到一道弱弱的声音，混着杂乱的朝这边赶来的脚步声响起，两人方才注意到由于刚刚情况紧急，以致被她们忽略的附近弟子。

    “这答案……好像不是e的负二分之五次方啊。”

    余穗将盒子收入储物袋中，这才抽出神来，同其余听到求助声的同门一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由于距离相隔较近，余穗两人虽稍有延误，但也算来的较早的一批。

    求助的弟子正半蹲在地上，姿态僵硬的探着手，触在一株灵草的根茎之上。

    而他的旁侧，则是站着最先赶来的，言榭与江衍之二人。

    二人皆不擅概率论，言榭是看了几眼当场放弃，江衍之则是潜心研究几日，研究的睁不开眼，勉强学了点皮毛到脑子里。

    想靠两人解决面前的概率论难题，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因而在江衍之看到匆匆赶来的余穗二人，回想起她们在概率论课程上的优异表现时，当即松了口气，将希望寄托在了两人的身上。

    他朝两人招了招手，眼神就像看到了救星般，格外明亮，

    “南素师妹，还有……”

    江衍之尴尬的咳嗽一声，将这一下卡顿掩盖过去，

    “咳，还有和鸢师妹，来帮忙看看这道题！”

    见眼前的“和鸢师妹”没露出丝毫异样，似乎没听出他的卡顿，江衍之这才稍稍放下下心来，分心思索其自己的记忆问题。

    他向来擅长社交，队中弟子人数也不算多，将他们一一对应，分别记下并不算难事。

    更何况这位叫做和鸢的师妹，还曾在先前与他有过交集。虽不如面前一般是真人在场，可那位不知名弟子确实顶着对方容貌，帮了他不少忙。

    但江衍之就是忘了，甚至连当初对方的形象与举动，都如同水上虚无缥缈的影子，回想起来格外费力。

    江衍之直觉有些不对，但很快就被陆续赶来的弟子打断思绪，同众人打起招呼，顺带解释起现在情况。

    余穗则是同地上僵硬维持姿势的同门询问了题目，与南素一同研究起来。

    江衍之那一瞬的停顿余穗其实听出来了，她也并不意外。

    这样的反应，余穗曾在其他人身上见过无数次。无论是先前交好的朋友，还是日日相见的同窗，只要长时间不见面……

    不，甚至不能说是长时间。

    仅需几日不见，对方与自己的联系就会迅速淡薄下来，友人之类还能基本认出自己，其余之人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明。

    余穗还清晰记得，在自己历练归来后，几位友人对她生疏的态度与陌生的眼神，经历许久才又重新熟悉起来。

    但很快又会被下一次分离打回原样。

    在她闭关一年后，这种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几乎已经没有人认识她了。

    友人们有了新的朋友，对她满是疏离。昔日的同窗更是对她格外陌生，见到她出现都格外疑惑。

    兜兜转转，她身边最后居然只剩下了言榭。

    经此一役，余穗也放弃了同人建立联系，直到系统出现，她得知路人值的存在后，才不知因何，又逐渐有了与人交流的欲望。

    余穗忽然回想起什么，思绪一滞。

    ……言榭似乎不是唯一记得她的人，只不过仅有他经常出现，所以才给余穗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

    身为剑宗宗主的见月，以及先前莫名来挑衅，获知她身份后仓皇离去的宫拾，对她的态度似乎都未受到太大影响。

    余穗一时摸不清规律。

    系统那边也没能给出标准答案，仅是根据总部的资料做出了些许推断。

    似乎只有拥有天道气运的骄子，亦或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才能免疫原本剧情设定身份的影响。

    余穗先前被人忽视的经历，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咎与路人值。

    这也是路人值影响的表象之一。

    思考所用的时间并不长，余穗在等待系统查找资料的间隙，也在随手摸出的纸上勾勾画画，得出了面前题目的答案。

    余穗收起纸张，微微抬眸，将众人或靠在树上，或蹲在地上奋笔疾书的场景都揽入眼中。

    自打概率论出现后，学习概率论的人增多，连带着随身携带草纸的人数也急剧增多，在场约有七八人都在努力计算。

    南素也在这时算完结果，凑过来看向余穗手中纸张，发现答案一致后，这才放心收笔。

    久久蹲在地上的弟子终于等不及，弱弱出声询问，

    “有人快算完了吗，我好想动一动啊。”

    众弟子闻声却不抬头，一心沉迷计算，只嘴上道，

    “快了快了，还差一点。”

    江衍之望了望满地计算，仍在苦思冥想的其余弟子，又向明显刚得出答案，犹疑是否要现在开口的余穗两人一笑，开口搭话道，

    “两位师妹是已经算完了吗？”

    余穗稍稍点头，又垂眸看了眼手中草纸，便听蹲着的弟子格外激动的声音，

    “谁？哪位恩人算完了？快告诉我答案！我在这儿都快蹲成咱剑宗门口的那块大石碑了。”

    两人也就顺势将答案告诉对方。

    被困在原处的弟子终于挣脱出来，缓慢站起身，跺了跺蹲麻的脚，心有余悸的后退数步，离那株较为罕见的灵草远远的，生怕再被沾染半分。

    其余弟子也在对方获救后，接踵算出结果，现场一时变成场大型的概率论学术交流会。

    那株灵草也最终被某位大胆弟子又做了道题，摘取下来，收入自己囊中。

    附近的区域几乎已被搜索个遍，除了几株灵草，几块不知名的碎片，还有个不知何时流落在此的储物戒外，也没有更多东西。

    嗯……还有无处不在的概率论题。

    这也使得队中众人，意识到概率论在秘境中的重要性，几个不懂概率论，或对自己水平不放心的弟子也纷纷为自己找了个伴，方便日后分头行动。

    一行人又集结成小队，顺着预定的方向行去。

    路上虽又因被树根绊了一下，踩了脚土块之类的原因被概率论阻碍几次，但题目皆不太难，只要经过仔细思索和多次尝试，绝大部分弟子都能顺利解决。

    由于迄今仍未遇到任何危险，众弟子也没最开始那般警惕，虽还保持着先前的阵型，但神色都明显放松许多。

    秘境的时间与外界几乎相同，他们进入时便已接近正午，走了许久，天色也逐渐昏暗下来。

    但在场各位皆是修士，夜视能力都还不错，且没太多睡眠与进食的需要，自然也没有要停下驻扎休息的想法。

    林中一片寂静，唯有一行人拨开枝叶，踩过树枝的细微声响，又随着前行隐约混入些某种物件铲入泥土的窸窣声。

    从声音传来的位置来看，对方似乎正巧在他们预定前进的路线上。

    相逢即是有缘，寻常修士相遇不会相斗，还能交流些秘境信息，就算遇到例外，真打了起来，凭他们队伍的实力一般也吃不了亏。

    因而众人也没避开的想法，依旧按原本的规划向前方而去。

    阳光此时已格外昏暗，余穗走在队伍中央，顺着言榭开出的路线前行，又随着队伍的停滞顿下脚步。

    她疑惑抬眼，向前望去，便看到握着铁楸，举着罗盘，在树根下奋力挖掘的两位修士。

    余穗的目光往两人身上落了落，修为在准入最低限制，身上也没有任何代表宗门的标志，不出意外应当是两位散修。

    散修们也注意到了身后走来的小队，友好的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就专心继续起先前的工作。

    江衍之比了个暂时休息的手势，熟练的凑到两位中年修士身旁，同他们打听起了消息。

    他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显得格外自来熟，

    “道友，你们这是在挖什么呢？”

    两位修士打量了江衍之一番，其中一位将铁楸一立，开口道，

    “小兄弟是剑宗的吧？”

    剑宗作为第一大宗，被人根据服饰认出也不是什么奇事，江衍之也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对，我们是剑宗的一支小队。”

    那修士倒也不藏私，将罗盘举在江衍之面前，展示一番，方才介绍道，

    “你知道江州言家吗？近百年来喜欢搜集古董的那个，这就是他们为了找古董专门出品的罗盘。”

    “只要根据罗盘指示，找到那什么古董碎片，言家就会出高价收购。”

    听到言家的名头，原本垂眸看向腰间玉佩，纠结要不要给余穗发传讯，问问她没来原因言榭缓缓抬眼，恰巧与看向这边的江衍之对视。

    言榭冷淡的冲对方点了点头。

    家中喜欢古董确是实事，就是不知何时研究出了这款罗盘。

    言榭不由想起前几日归家的场景。

    族中对他的态度也还是原先模样，热情中透着些生疏，而后发生了些阴差阳错的意外，导致他当时还对家族产生了些误会。

    “原来是这样啊。”江衍之笑了笑，“那你们有碰到什么异常吗，比如概率论之类的？”

    “概率论？”

    两位修士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前倒是听说过点，但我们从来没见过，进来之后，我们就直接跟着罗盘走了，除了树什么都没碰到。”

    说时迟那时快，中年散修话音刚落，就觉腿上一紧，而后人便被带着扑倒在地，被飞速拖行着消失在了树丛之后。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江衍之迅速上前几步，追了上去，言榭则当即抬脚，踩住了一株不知何时，已悄悄游到队伍旁侧的碧绿藤蔓。

    借着黯淡的光芒，言榭看到其上用乌黑的色泽，勾勒出无头无尾的，显然是断章的“数为f（t）=”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