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这题出的，我听了半天都不会做，诶，你会吗？我觉得要是先前那个……”

    江衍之话到一半，突然回忆起对方当时并不是本人，将即将出口的“和鸢师妹”含糊过去，转而道，

    “……要是她在的话肯定能做出来。”

    就是不知对方到底是何许人也。

    江衍之离神一瞬，还未等到同伴的回话，便听严老严厉的声音响起。

    “江衍之，说什么呢？下一个就让你上来做题。”

    江衍之立马焉了，当即伸手捂嘴，又双手合十拜了拜，表示自己知道错了，再也不说话了。

    严老的目光在教室中扫视一圈，正色厉声道，

    “你们都坐那么远干什么？自己找张纸在下面做题，一会都交上来，错了的都站着听课。”

    四散的众人便都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掏出纸笔来，盯着题面，愣是不知如何下笔，只能对走上台的余穗致以同情的目光。

    余穗便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上了台，接过严老手中的石板笔，顶着对方严苛的目光看向了石板上的题。

    眼熟极了，她好像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题似乎是某道课后题的变形。

    余穗忽然感觉面前的老者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怕。

    至少题出的十分简单，而不是传言中一出题便哀嚎遍野，交完齐刷刷站起数百人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还没讲到概率论的难处？

    余穗心中这么想着，手下也不停，几下便做出了石板上的题目，还工工整整的按照格式写了“解”上去。

    而后将笔还给背对着立在台下，目光严苛扫视众人的严老，退至一旁站着，等待对方的评价。

    见余穗这么快就将笔递回，严老下意识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

    这届弟子怎么回事，虽然他出的题确实比较难，但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

    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严老也未曾当场训斥，而是本着严谨的心态转身望向石板。

    随后便看到了被他熟记于心的正确答案。他的眼底闪过抹罕见惊诧，当即仔仔细细的看起了过程。

    全对。

    不是蒙对了答案，而是真正理解了题目。

    严老的面上露出抹不动声色的赞许，对着余穗的面色顿时和善许多。他满意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不错，不错，回去坐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余穗道出自己的名字后，便径直回到原先的位置，又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见余穗又成功归位坐下，众人顿时投来钦佩的目光，先不说别的，就凭能在严老手中无损离开，这个钦佩就是她应得的。

    严老回到讲台上，敲了敲桌子，扬声道，

    “都做完了是吧？四处看什么呢？石板上是正确答案，没做对的都站起来，做对的把答案拿过来给我看看。”

    余穗只听背后一阵混乱响动，却没有任何一人走上讲台，她茫然回头，便望到虽然分布在教室各处，但都不约而同齐刷刷站起的九个人，包括坐在墙角的和鸢。

    余穗只觉自己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啊？

    严老摸了摸胡须，确认了自己的出题水平后，这才继续讲起了后半堂课，并屡屡热衷与让弟子上来做题。

    一番题目过后，在坐的依然只有余穗一人，听课席上也仅剩了余穗一人。

    其他人都被罚到讲台边站着了，左边四个右边五个，齐刷刷的戳在讲台边上，皆是面如土色，一幅被概率论折磨的水深火热的表情。

    第二节概率论课程便在这诡异的队形下结束。

    余穗起身走出两步，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熟悉的身影抓着粗糙的令牌匆匆忙忙从背后跑来，在接近她时又放缓速度，眼睛亮晶晶的凑到余穗身前，

    “余师姐，你概率论学的真好，能教教我吗？”

    和鸢怕余穗拒绝，又赶忙补充道，

    “当然不是让师姐您白教，我会付灵石的！价格您随便开！”

    余穗缓下脚步，同和鸢并排走着，望着熟悉的面容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叫出对方名字，

    “和鸢？”

    和鸢愣了一瞬，显然十分疑惑，

    “诶？余师姐你居然认识我？”

    和鸢心中很快闪过个不妙的念头，将自己先前收到的历练总结又粗略回想一遍，虽然没有找到对应的人，但仍小心翼翼问道，

    “师姐不会是，在先前历练的时候见过我吧？”

    余穗看到对方有些慌张的样子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对她伸手道，

    “那倒是没有，初次见面，我叫余穗，不出意外的话，和师妹上个委托就是我接的，我们应该见不到。”

    知晓两人未曾在历练中见过，和鸢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而后便被余穗的后半句话一震，眼睛更亮了。

    她飞快的握住余穗伸出的手，

    “原来是余师姐接的！实在太感谢了，我正好有些事想问师姐，以及师姐能教我概率论吗，价格就按……”

    和鸢卡顿片刻，

    “就按五块中品灵石一个时辰怎么样？”

    余穗被对方的价格一震，刚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就对上了对方有些可怜的目光。

    她道，

    “若是因为受之前历练影响的话，我可以免费教你，不需要付钱的，师妹上次已经给的够多了。”

    和鸢显然不赞同，连连摆手道，

    “虽然有历练的原因，但我自己也是真的想学，所以……师姐是同意啦？”

    弟子住宿的方向与余穗所在住处的方向相同，两人也就顺着走了一段路，商谈好了教学的时间和地点。

    而后和鸢又同余穗说起了她在概率论第一节课碰到的事情，让余穗帮忙掌掌眼。

    “余师姐你不知道，我那不是来上概率论吗，然后一进门就看到了言师兄，他还和我点头示意，差点没把我吓死。”

    “他好像是想找什么人？我也不太清楚。”

    “还有，应该是江师兄，他看到我似乎也想和我说点什么，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没开口。”

    “……所以我这节课就跑到角落里去了，幸好言师兄没来。”

    余穗思索片刻，开口道，

    “江师兄那边大概是奉寒城的宋城主告诉了他，你可以当做不认识。”

    “言榭那边也可以不管，他和你点头你也简单回应就好，应该也不会有其它事。”

    和鸢连连点头，

    “我在余师姐写的总结上看到过，就是有点心虚，所以才让师姐再帮我看看的！”

    两人交谈了一路，余穗将和鸢送回弟子住宿区后，便径自离开，回到自己所在的木屋中。

    ……

    很快就到了两人约定的日子，两人定下的时间是辰时，集合的地点就是熟悉的概率教室。

    余穗早早到达目的地，独自站在门前，浅浅回忆片刻今天的要同和鸢讲述的概率论内容，这才缓缓伸出手去，将门推了开来。

    还未看清其内的情形，她便感受到熟悉的僵硬感，视线也就此局限在刚被推开，依旧显得十分狭窄的门缝内，仅能看到一角空落落的教室，和些许缭绕的浅淡烟雾。

    余穗对此遭遇早有经验，但注意仍是不可避免的被其吸引，未曾在意本不该出现在室内，随时可能消散的烟雾，只等着不知名的声音给出题来，让她做完迅速脱离。

    她熟练的听着虚空中的声音念起题来，题目内容十分简单，水平甚至还停留在概率论第一章。

    就是题面的内容有些奇怪，算出的答案也好像有些不太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算这次门掉了也不是她赔。

    余穗在心中规划好路线，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目光极力后瞟，做好一切逃跑准备后，这才缓缓开口说出答案，

    “丹炉三秒后爆炸的概率是……80％。”

    话音刚落，余穗便觉身体一松，当即侧身滑步出去，避开了门口的位置，随即便凌空跃起，趁着时间未到踏着长剑冲出十米开外。

    恰巧与正从远处而来，路过此处，准备教习其它理论课的严老看了个对眼。

    严老一向看不得弟子冒冒失失的样子，更遑论在文化课场地高速御剑，他正要张口训斥这位不知轻重的弟子，便听得声轰然巨响。

    概率论教室……炸了。

    随后严老便见被他远远打上冒失标签的弟子灵活躲过爆炸余波，急刹停在了他的面前，还顺手把炸出来的门完完整整的捞在手中。

    甚至还拎着门规规矩矩的同他问好，正是他先前看好的余穗。

    严老的嘴张了又合，看着面前拿单侧手臂夹着门的弟子，又望着逐渐升起袅袅黑烟的教室，原本训斥的话卡在喉咙里，目光最终落在余穗手中的门扇上，半晌才憋出句“干的不错”。

    余穗单手夹着门，神情还有些恍惚。

    或许是因为先前将门弄坏的次数太多，以至她有了心理阴影，看到门居然完整的飞了出来，就情不自禁的将其捞在手中，防止摔坏了赔更多钱。

    短暂的恍惚很快便被严老僵硬的夸赞和气势汹汹的举动打散，余穗念着此行的目的，又出于人类好奇的天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门拎在手中后，便亦步亦趋跟上怒气冲冲的严老，回到了教室前。

    和鸢也恰巧在此时从远处而来，同样跟上余穗的步伐，睁大眼睛，神色震惊的看向仍在冒着黑烟的教室。